第十章

說起來,白月光和田歌翔關係的轉折點,就是在她說出了那句話之後。

田歌翔或許是出於少年人的自尊,覺得不服氣。自那天以後就時不時的撩撥一下白月光,雖然她從來不給回應,他卻似乎樂此不疲。

漸漸的,白月光習慣了身邊有那麽一個聲音,不停的嘰嘰喳喳,感覺生活好像一下子熱鬧了很多。她其實不是不愛熱鬧,隻不過是不知道自己應該怎樣融入進去。所以與其格格不入的破壞氣氛,就不如自己一個人呆在一邊。

但是有了田歌翔就不一樣,他不管做什麽事情都喜歡拉著白月光一起。漸漸的,大家也就默認了白月光的加入,不管做什麽都會帶著她。所以雖然她還是一如既往的寡言少語,但是存在感卻增加了不少。

而大家真正融洽起來,是在高二那年的秋季運動會之後。

田歌翔是班裏的體委,當仁不讓的負責班裏的報名事宜。男生倒是簡單,一窩蜂的上去,沒一會就報滿了。女生呢,卻還要田歌翔一個一個的去作動員。說起來還是田歌翔的人緣夠好,隻要求到了,基本上大家都不太好意思拒絕,不過最後還是剩下了三千米長跑。

本來就是,女生體育考試的時候跑800米都累的像狗一樣,你能想象跑三千米下來是什麽樣子嗎?其實大部分班級這個項目都是報不滿的,就是老師也不會說什麽。但是田歌翔是誰啊,人家那籃球打的也算全校聞名了,也不知道籃球打得好和體育成績好有沒有什麽必然的關聯,反正大家都認為是有的,所以,大家也都認為田歌翔的體育很好。那麽,田歌翔所在的班級體育成績自然也應該很好才對。

總之,不知道在哪裏聽了什麽話受了刺激的田歌翔就一直圍著白月光訴苦。

“你不知道他們話說的多難聽啊,白月。我估計就算是你聽了也是忍不下去的。唉,就算班裏有一個人報也行啊,兩個名額都空著,我的麵子多難看啊……”

說起來,大家要麽叫白月光的全名,要麽就像舒舒一樣叫她小月,因為叫月光確實有些奇怪。隻有田歌翔,一直堅持叫她白月。也不知道他是怎麽斷句的,還振振有詞的說,“白月白月,多好的一個名字啊,為什麽非要在後麵加上個光字呢?多別扭。”丁舒舒就曾經反駁過,“人家姓白,月光才是名字好不好,你到底怎麽學的語文啊,難為你還能考及格了。”然而田歌翔依舊我行我素。時間久了,白月光都懶得糾正他了。

白月光合上手中的試卷,“田歌翔,你今天的作業做完了嗎?明天要交的。”

“啊!我忘了……白月,把你的選擇題和填空題借我copy一下吧,現在做已經來不及了。唉,都怪那幫人,害得我忘了作業!”田歌翔伸手拿過白月光的試卷,嬉皮笑臉的說。

“既然那幫人那麽壞,那你還整天跟他們混在一起?”白月光抽出另一本習題集來做。

“呃……”田歌翔語塞。

“行了,也不是第一天認識你了。”白月光白了他一眼,“做你的題去吧。三千米我來跑。”

“嗯嗯……你說什麽?”田歌翔慢半拍反應過來,“哎呀我就是隨口抱怨一下,你不用當真的。開什麽玩笑,你這個小身板還去跑三千米,不行!”

“是我要報名,你激動什麽?幫我報上吧,也沒指望能拿名次,能堅持下來就不錯了。總不能不顧集體榮譽吧?”白月光輕飄飄的說,仿佛跑三千米就像吃飯一樣簡單隨意。

田歌翔最終屈服了,在報名表上寫上了白月光的名字,然後在三千米那一列打上一個勾。

班裏的同學知道白月光報名了之後,對她明顯感覺親熱了些。大家見了她都會開玩笑,“哎,白月光,堅持不下來就算了,咱慢慢走總會走完的。”

在這樣輕鬆的氛圍中,白月光覺得自己都變得開朗了一點。

田歌翔本來提出要幫白月光做突擊訓練,也就是每天早晚到操場去跑步,但是被白月光拒絕了。她說,“你還真指望我跑第一呀,有那時間,都能做半張試卷了。”

很快到了運動會當天。百無聊賴的開幕式和入場儀式之後,是老師們踢的足球友誼賽。高二(一)班的數學老師也參加了,於是大家都圍過去給老師們加油。天氣不太好,踢到一半的時候還下起了雨,結果老師們一個個踢成了泥人,倒是增加了許多“笑果”。

說來奇怪,好像從小到大,隻要是開運動會,都會下一場雨,年年如此。白月光把這個發現告訴了丁舒舒和田歌翔,他們三個人的小學和初中都不同,但是這樣居然都存在的現象。於是又問了幾個同學,很快這個問題在班裏繞了一圈,大家都表示確實如此。

好在沒多久天就放晴了。丁舒舒和田歌翔在班裏都是交遊廣闊的人,遂拉著白月光四處去加油。操場上鬧哄哄的,加油聲此起彼伏。處在這樣的環境中,白月光覺得自己原本冰涼的心,似乎也溫暖了一點。

女子三千米安排在第二天下午。白月光檢錄的時候,田歌翔就一直陪著她,幫她把號碼簿用別針固定在運動服的背麵,指導她做準備活動,一副小意殷勤的樣子。待到臨上場的時候,他才說,“不用緊張,能跑成什麽樣子就什麽樣子。我會找幾個男同學來帶你,隻要堅持下來就行了。”

白月光點點頭,走到跑道上。三千米的確沒有幾個人報名,和八百米那種一大群人擠在一起的場麵形成鮮明對比,不過還是站了三四排。白月光站在最後,爭取不去擠人,也不讓別人擠到自己。

槍聲響起,大家爭先恐後的衝出去。其實三千米很長,要保留實力的到底大家都懂,隻不過那麽多人一起站在起跑線上的時候,看到別人先跑了就會下意識的也跟上去。

白月光也加了一點點速,跑到中間的時候才開始勻速的跑。沒辦法,如果一開始就在最後的話,到時候就算是你想超過別人,也過不了幾個人的。而在中間的話就會有希望得多,因為前麵的那一批人會逐漸拉開距離,隻有少數幾個人能夠保持那個速度,其他人都會慢下來,這些人都是可以超過的目標,而過了他們,也就意味著前麵沒有幾個人了。運動會是取前七名計分的,而且三千米是兩倍的分數。隻要跑到了第七,就能拿到兩分了,這就是白月光的目標。

田歌翔的計劃最終沒有實現,或者說沒有完全實現。因為他隻在八圈的時候帶了白月光一小會兒,就被維持秩序的老師趕出去了,並且警告他,“你如果再帶著這位同學跑,就算她棄權了。”他隻好無奈的到終點去等人了。

好在這時候,白月光已經跑在第十名了。而第一名也隻比她快半圈的樣子。白月光知道那個女生,因為很多次放學以後她看到體育組的老師給體育特長生做特訓,其中就有那個女生。她的優勢很明顯:腿長。

等到了第十二圈的時候,大家基本上都已經沒有力氣,是憑著本能在跑了。當然,朱子珊例外,就是那個跑第一的女生。白月光就在這時候開始加速了,雖然加的很少。很快她就超過了第九名,因為她們倆離得特別近。十二圈半,超過第八名。十三圈,超過第七。十四圈,超過第五第六。

最後一圈,基本上還有點勁的都開始加速了。白月光也明顯的提高了速度,其實她也已經沒有力氣了,但是不知道田歌翔和丁舒舒是怎麽安排的,她覺得自己不管跑到哪裏都能聽見一個聲音:白月光,加油。

她追的很艱難。十四圈半的時候,第一名已經跑完了。第二三四名卻相距不遠,最後一個離她有二十多米,最遠的也隻有不到四十米。白月光一咬牙,心想,拚了!沒有什麽能攔得住我白月光!不知道哪裏來的力氣,她的速度又快了一點。五十米,追上第四名,七十米,追上第三名,八十五米,追上第二名,但是很快第二名又追上來了。

最後的十五米了,白月光已經能夠看到田歌翔微笑著站在終點線上,張開手準備隨時接住她。腦海中閃過那個人陰冷的麵孔,白月光狠狠的閉了閉眼,不,我不能讓他追上我,隻有前麵那張笑臉能夠幫助我擺脫他,我要過去,對,要過去!白月光用力的擺動著已經麻木了的胳膊和腿,身體微微前傾,終於以0.5秒的微弱優勢獲得了第二名。

一過終點線,白月光就被田歌翔拉到了懷裏。她對他微微一笑,然後眼前突然就黑了。

足足過了一分鍾,白月光才醒過來。一睜眼就看到同學們都站在四周,她掙紮著想從田歌翔的懷裏站起來,結果發現兩條腿又酸又軟,根本就站不住。於是便心安理得的靠著田歌翔,跟大家打招呼。

“白月光,好樣的!以前都沒有發現啊,你還有這樣的才華,真是人不可貌相,海水不可鬥量。”

“怎麽說話呢?咱這叫巾幗不讓須眉!你上你能行嗎?哎呀白月光,你真給咱班長臉,這一下就十二分呢!”

“就是就是。”

……

聽著同學們的話,白月光忽然覺得,原來生活可以是這個樣子的。真好,自己也可以擁有這樣的生活,和眼前的任何一個人都沒有不同。

真好。

集體活動果然是拉近感情最好的方法了。自從運動會過後,一班的班級凝聚力明顯有了很大的提高。不過就是苦了白月光,第二天根本沒法下床,後麵的幾天走路腿都是抖的,尤其是下樓梯的時候,太難受了,足足一個星期才緩過來。

但是自那以後,雖然大家還是和以前一樣相處,白月光卻覺得,田歌翔對自己有什麽不同了。

直到高二暑假補習的時候,有一天他們約好了一起做作業,白月光做完一道題,抬頭就看見田歌翔在盯著她看。她終於後知後覺的發現了,他看她的眼神,和別人不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