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六回 慕容信羽請婚(一)

夜已經深了,可是磬兒根本就睡不著,穿著雪白的褻衣,磬兒緩步走到梳妝台前坐下。借著暗淡的燭光,磬兒深深凝望著鏡中的自己…那一頭烏黑的長發就像千絲萬縷的煩惱,糾纏著自己…

你做的對吧?你跟他永遠都不可能在一起,隻有離開他才是最好的結果…忘記這一切吧…今後即便是相見,也要形同陌路,不能再讓自己的心動搖…這樣的撕心裂肺,傷一次就夠了…我實在不敢肯定,下一次是否還能全身而退…

突然覺得胸口好悶啊…磬兒起身走到窗前,雙手輕輕推開軒窗,頓時一陣涼風襲來,磬兒感覺猛然間清醒許多…反正也睡不著,磬兒索性披上衣服,出門去了…

細密的柔發披撒在肩頭,長長的拖到腰間。涼風習習,磬兒不覺拉緊了衣領。深夜的磬徳軒,已經很久沒有這樣欣賞過了…清冷的月光灑在院子裏,遠遠觀之,那些花兒、那些樹,皆是墨褐色,色澤深淺不一,極為和諧地構建出一副精美的水墨畫…

突然,好似一段旋律悄然流轉,這般的淒清空靈,定是蕭聲。在這清冷的深夜,時而如海浪層層推進、時而如雪花片片紛飛、時而似在峽穀空靈幽婉、時而又像曠野平原氣魄悵然。

是誰?這樣的夜,這樣清冷的簫聲…難道,那扶蕭之人也是徹夜難眠麽…

磬兒正打算尋聲前去查看一番,哪知那簫聲戛然而止。磬兒無奈,這般曼妙的簫聲,若是能夠時常聽見該有多好…僅是想想罷了,磬兒轉身回屋。

這樣的簫聲竟能安神?磬兒回了屋子躺在床榻上,竟覺著沒有先前那般煩躁了。那麽,自己是否該感謝那扶蕭這人,感謝他今夜和自己一樣苦悶的心,才得以讓自己蹭了一會兒這般銷魂的韻律。

許是這兩日來沒能好好休息,磬兒竟一覺睡到日上三竿。急急忙忙收拾妥當,開門出去,卻見到小月和秋兒在園子裏小聲閑聊,磬兒微微皺眉走過去。

“小月,怎的今天沒有叫我呢?往日裏見我房門未開,你都會來敲門的啊…”磬兒悠悠地說著,心裏也很清楚是自己起來晚了,怎能責怪小月不叫自己。

小月和秋兒的眼神怎的怪怪的呢?磬兒以為是自己看錯了,而後扭頭問秋兒:“少爺洗漱過了麽?用過早餐麽?這個時間是不是已經去慈敬園請安了?”

磬兒實在是忍不住了:“你們兩個都聾了、啞了麽…我都快急死了,你們怎麽就是不說話呀…”

過了一會兒,小月緩緩抬頭,有些害怕、又有些擔憂地說:“磬兒姐姐,你真的要嫁給大少爺做妾麽?”秋兒一聽這話,迅速抬臂狠狠搗了小月一把,那一記讓她閉嘴的眼神給的恰到好處。隻是磬兒全都看見了…

“秋兒,你不把我當姐姐了是麽…有什麽話,還要對姐姐藏著掖著的…”磬兒淩厲一問,不似平日裏的溫聲細語。

秋兒低著頭,靜靜地聽著,不知該怎麽去說,雙手緊緊搓著衣角。磬兒低頭看著秋兒皺皺的衣角,微微歎息:“好了好了…不說就算了…我怕我再問一會兒,你的衣服就該打補丁了…”磬兒轉身進了廚房,挽起袖子、係好圍裙,自己沒有伺候少爺洗漱更衣,那就好好做一餐小茶點,當是謝罪吧。

一回身,見小月傻傻的卡在門邊,不進不出的、好似有話對自己說。小月性格不似秋兒那般沉穩,畢竟年紀小,而且跟自己甚親。磬兒緩緩走過去,拉著小月到鍋爐旁的小椅子上坐下。

“小月,究竟是什麽事?”磬兒溫和地問。

“磬兒姐姐,你真的要嫁給大少爺做妾麽?”這樣的話小月又問了一遍,這一次小月說的很是難過:“姐姐,雖然嫁給大少爺是最好的歸宿,可是小月不希望你做妾…人們都說,做妾的女人一輩子都是受欺負的命…小月不想你是這樣的結果…”

這樣的晴天霹靂,磬兒也著實嚇了一跳,看小月的樣子,不似開玩笑:“小月,聽誰說的?”

“府裏上下傳遍了…說大少爺已經宣布要娶姐姐,今兒一早大少爺就向老夫人請婚去了…”

磬兒一個激靈站了一來:“什麽?小月,你今兒早上怎麽不叫我呢…”

小月仰視著磬兒甚是著急的麵容,而後緩緩低頭說:“大少爺一早就在姐姐房前站著,小月來叫姐姐的時候恰好遇上…大少爺說不許吵醒姐姐,之後就讓我們服侍他用了早膳。”

“你說…大少爺在我房前站了很久?”磬兒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她寧可是自己聽錯了。

“恩,大少爺就那麽一直站在姐姐房前吧…因為我發現大少爺的衣服還是昨夜裏回來時的那一件…”

磬兒甚是懊惱,可是又不知道自己究竟在糾結什麽…心煩意亂,可是又不明白自己的心亂到了哪裏…就像一場傾盆大雨,將磬兒從頭淋到腳…悠悠地轉身出門,小月在身後急急地叫喊:“磬兒姐姐,你去哪兒啊…”

“隨便走走…”說完頭也不回的離去。

就這樣漫無目的地走著,磬兒自己也不明白當時自己是怎麽了,就是不想再呆在那裏。出了磬徳軒,磬兒低著頭走在回廊上,麵前來了兩個小丫頭。可是磬兒剛抬起頭看,那兩個丫頭就像見了鬼似的,裝作沒看見一樣急急的轉頭走了…

磬兒呆望著這一切突然的發生,又不留痕跡的結束,最終還是隻剩磬兒一個人在這莫大的園子裏,好似什麽都沒有發生過…

鬱悶地走著,剛要拐到花園一角,竟聽見有人提起自己的名字,聲音甚是細小,好似在說悄悄話。磬兒聞聲過去,見兩個女子正在說著什麽。

“月香,那個叫磬兒的真的要被大少爺收房了麽?”一個小丫頭的聲音,字字句句皆是驚訝之色。

“可不是嘛,那女人真是好命…憑什麽她就能伺候大少爺,而咱們就隻能在府裏做個打掃園子的粗使丫頭…整天黏在大少爺身邊,就是一個媚惑主子的賤人…”這聲音甚是犀利,磬兒聽著府裏的人這般評價自己,真是苦悶不已。

“誰讓人家有個那麽有本事的娘啊…想當年她不就是在二小姐房裏做丫頭嘛,後來不知她娘使了什麽招數,竟讓她到了大少爺身邊伺候…”

“都給我閉嘴!!!”一聲長嗬,驚得那兩個長舌婦低頭站在一邊。

“康管家,饒了我們吧…”叫月香的低頭,搓著手哀求著。

康管家怒視著那兩個女子:“不想幹活,就給我滾出去…這慕容府那是你們能隨隨便便議論的地兒麽?我康德忠呆在這府裏十幾年,懲治一兩個丫頭還是有那個權力的!若是下次再讓我聽到你們嚼舌頭,別怪我手下無情…都給我滾…”

兩個小丫頭嚇得哆哆嗦嗦起身跑開了,磬兒長長歎了一口氣,轉身也打算離開。

“磬兒…”康德忠輕輕喚了一聲,原來他知道磬兒在這裏。

磬兒回頭微笑著叫了一聲:“康叔,好久不見啊…”

本想偽裝的更好一點,可是看著康叔那般愁煞人的、緊擰的眉眼,磬兒知道自己裝的並不好,也就悠悠的低下頭去。

“磬兒,哎…”不知道要說什麽好,康德忠先一聲歎息。

“康叔,我不怪那些丫頭們,她們不認得我、不了解我,那樣的說辭我不會放在心上的,您放心吧…”磬兒微微一笑,好似真的不放在心上一般。

“哎…我想說的不是這些…”康德忠看著這樣委屈的磬兒丫頭,真是說不出口。又是一聲長歎,康德忠硬著頭皮說:“對於這場婚事,磬兒是什麽態度啊…”

連康叔都這樣說了,看來這件事再也躲不過去…可是,既然都已經成了事實,康叔這樣問,讓磬兒如何回答呢…說不喜歡、不願意,是不是顯得太矯情?一想起蕭嶢,磬兒又是滿心的痛…這輩子一直受命運左右著,丫頭就是丫頭的命。嫁不了自己所愛的人,成為人家的妾也都是自己的命,倘若這一切都是命中注定,那她磬兒也就懶得再去與天抗衡…

磬兒冷笑,悠悠地答:“無所謂了…嗬,什麽都無所謂…隻要娘親同意,我嫁誰不是都一樣麽…”

這樣的回答,康德忠覺得磬兒好似經曆了很多事情,這般的無奈、幽怨,卻好像真的不願再掙紮。這完全不像從前的磬兒,失去了鬥誌昂揚的氣勢、甚至沒有了生活的激情。這可如何是好啊…

磬兒拜別康德忠,緩緩朝磬徳軒走去。磬兒不敢轉了,她怕再次聽到那群小丫頭們背地裏的說辭。康德忠目送磬兒離去,心裏已是百轉千回。

回了園子,磬兒快到自己屋前,小月匆匆跑來:“姐姐,你去哪裏了?奶娘來了,小月一直找不到你,她在屋裏等很久了…”

娘來了?隻怕也是為了此事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