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章
“我還是建議你接受治療，即便隻有一年多的時間。”
“接受治療活個一年多也是死，不接受治療活個三個月後也是死，隻是時間上的差別罷了，還徒增身心上的痛苦，給我開止痛的藥吧。”顧羽慢條斯理的說，“哦對了，要是有人來問我的情況，你能避開胃癌就盡量避開吧，我不想讓我的朋友家人們知道。”
哪有什麽家人朋友，隻有葉楠。
從醫院出來，直接去了百貨，給自己挑了幾身衣服，冬天似乎要過去了，最近有點轉暖，可依舊冷的讓人不願意伸出手來。
去了兒童區買了些禮物，打算第二天帶去給孩子們，當作見麵禮也好。
“喂？”
“你在哪？”
“我在百貨呢。”
“要不要我過去接你。”
“也好，我買了好多東西，一個人提不動，正想給你打電話呢。”
“那好，你就在門口等著我。”剛要掛斷，忽然想起什麽，“你乖乖呆在門內別出來，外麵冷。”
“知道了。”
看著過往的路人，匆匆的從眼前走過，應該都是有自己的目的地吧，其中可能家裏的愛人打著電話催促著自己快點回家，也有可能是某個大老板在和自己交代著各類注意事項，亦有可能是某個小三小四在嗲聲嗲氣的跟自己撒嬌說：“親愛的，chanel又有新品了耶。”
高樓林立，璀璨奪目的霓虹已經遍布大街小巷，雖然現在才北京時間4點36分。
“想什麽呢？”葉楠敲了敲顧羽的腦袋。
“我在想，葉大帥哥是不是遇到了什麽絕色美女然後在路上耽誤了。”顧羽摸摸腦袋。
“你怎麽知道的。”葉楠嬉笑著接過顧羽手裏的袋子，“你就不會先寄放一下？手提著這麽多東西不累麽？”
“啊？哦，不累。”顧羽看看手上被袋子勒出的一條淡紅色的勒痕，剛剛怎麽沒感覺到痛呢？
“傻瓜，走，回家了。”
“嗯。”
車上。
“剛剛因為下班高峰，有點堵車。”
“嗯。”
“我沒有遇到什麽絕色美女。”
“嗯。”
“小羽，你不會生氣了吧？”
“笨死了，我幹嘛要生氣啊，隻是手被袋子勒的好痛哦。”
“讓你下次不長記性。”
“記住了啦。囉嗦。”
“晚上想吃什麽？”
“唔~？我們去吃牛排好不好？”
“出去吃？”
“嗯。不想做飯，手疼。”
“不想做我做嘛。”
“你做的不好吃。”
“顧羽！”
“好啦好啦，就回家吃你做的吧。”
“那你想吃什麽？”
“唔~？我買了些大閘蟹。嗯~可是我不喜歡吃大閘蟹。”
“不喜歡吃你還買它做什麽。”
“因為你喜歡吃啊。”
“我們去吃牛排吧。”
“不是說你回家做嗎？”
“我又突然不想做了。”
“葉楠！”
“嗯？”
“我要吃兩份牛排！”
“好！”
最近每天都在和小朋友們一起做遊戲。
顧羽很喜歡小孩子，他也曾問過葉楠。
“葉楠，我們去領養一個小孩好不好。”
“不要。”
“為什麽？小孩子很可愛的！”
“吵死了。”
“我不會讓他吵到你工作的，我來帶他。”
“可是我不想讓別人來分享你與我相處的時間。”
就這樣，顧羽被葉楠收服了，再也沒再葉楠麵前提起要領養孩子的事情。可是不提歸不提，不代表顧羽就不喜歡了，每次見到別人家可愛的小孩就忍不住多看兩眼，然後轉頭看向一旁的葉楠，可是葉楠偏偏看都不看一眼，弄得顧羽每次都很失落。
已經過去兩個月了。
沒有什麽不適，離醫生所謂的三個月期限也隻剩一個月了，葉楠的生日也快到了，該買個什麽樣的禮物呢？
滿商場逛，就是找不到合適的。
即便如此，路過鍾表櫃前，還是看上了rolexdeepsea。
帶在葉楠手上一定很好看。
麻煩服務員包裝好，付完錢正要離開的時候，眼前一陣暈眩，倒在櫃台前。
不記得自己睡了多久，隻知道醒過來的時候，眼前衣衫不整的葉楠一直握著自己的手，滿眼的焦急。
“小羽？小羽你醒啦？！醫生！醫生！”
“葉楠，不要吵。”顧羽按了按葉楠的手。
“小羽，你有沒有覺得哪裏不舒服的？嗯？”
“沒有，我很好，葉楠，你不要講話好不好。”
“好！我不說話我不說話，我就在這，有什麽需要記得跟我說。”
顧羽很無力的點頭，雙眼放空看著天花板。
“葉楠，我肚子好餓。”
“肚子餓？我這就給你買東西去，你想吃什麽？”
“我吃不下。”
“…”
“你抱抱我好不好？”還沒說話就被顧羽打斷。
葉楠起身坐在床沿，抱起顧羽伏在自己肩上。
“葉楠，我舍不得你，我真的舍不得你….”
葉楠不知道此時自己究竟該做些什麽，他的心在流血，不，他的心已經被刀子割的血肉模糊了，顧羽，你知不知道你這樣我有多難受？
“葉楠，我真的好舍不得你！”
“哭吧，狠狠的哭吧！我在這呢！”葉楠的聲音早已暗啞，他比顧羽還要難受，老天，你為什麽要這樣對我？就算你要我葉楠十年壽命也好，二十年壽命也罷，求求你放過顧羽好不好？他隻是一個孩子，他隻是被我帶進這個不被世人看好的世界，這一切都是我的錯，可你為什麽要懲罰顧羽？為什麽！蒼天！求你開眼好嗎？！為什麽你要放著貪汙腐敗的官員逍遙法外，偏偏不肯放過我的顧羽？！如果你還有點良知，求你饒了顧羽好嗎？！
“葉楠，我還不想離開你，我真的不想！”抱緊，再抱緊！
整個房間滿滿的都是顧羽的抽泣，悲痛不已，窗外的雪似乎也感受到了顧羽的悲痛，躲回天空。陰霾的天氣，壓抑的讓人透不過氣。
不知道哭了多久，累了，就趴在葉楠的肩膀上睡著了。
顧羽，為什麽我不能替你分擔哪怕一點點的傷痛？
放下顧羽，替他蓋好被子，想抽出被顧羽緊緊握住的那隻手時，被顧羽抓的更牢了，脫掉鞋子，躺在顧羽身邊，抱著他，他又瘦了。
不是葉楠不知道，隻是他不想揭穿。
就算醫院再黑，怎麽可能把闌尾炎說成胃癌？
回到原來的醫院，確定了是胃癌，繼而回到顧羽被診為闌尾炎的醫院，拿出證據，陳醫生一五一十的告訴了葉楠事情原委。
“醫生，我想請你幫我一個忙。”
“你說。”
“替我做個假手術吧。”
“假手術？”
“我有胃癌，不想拖累我的愛人，我離開了他，可是我發現，離開他的這些天，我的腦子裏全是他，我擔心他今天有沒有按時吃飯，工作的時候是否順心，晚上是不是又加班到淩晨兩三點。”
“…”
“醫生，就當是我求你，你做件好事，幫幫我好嗎？”
“可是…”
“錢不是問題，隻要你們肯幫我，任何醫療設備的費用我都願意出。”
“這….”
“醫生，我求你了，他對我來說真的非常重要，沒有他的日子我真的活不下去，雖然我知道這樣很自私，當時離開他的時候就是想讓他趁早忘記我，可是我錯了，就算他忘了我有什麽用，我根本忘不了他。”
“你先起來再說。”陳醫生上前想要扶起跪在地上的顧羽。
“請你答應我！”
“好好好，我答應你我答應你。”
顧羽，你怎麽這麽傻？要我忘記你？那還不如你幹脆點給我一刀。
即便是死，我也不願意忘記你。
顧羽還是不願意接受治療。
“葉楠，我怕痛。”
“乖，有我在這呢。”
“還是怕。”
“可是…”
“葉楠，今天天氣好好，我們出去散步好不好。”
天氣是很好，久違的太陽也出來了。
春天來了。
“葉楠，我想去中環廣場。”
“可是你這個樣子。”
“我沒事的。”
“那我們進去換身衣服吧。”
照著鏡子，臉色真是蒼白，顧羽不禁苦笑。
“葉楠，我覺得你應該可以再白一點，那樣就更帥了。”
“我現在不夠白嗎？”
“嗯~”顧羽搖頭，“那倒不是，不過你看，你要是和我走在一起，你是不是應該再白一點呢？”
是該再白一點，不，應該是那個全白的人是自己，顧羽，你不要這麽開心好不好，你這樣我心裏隻會更加難受。
“走，我們出發。”
中環廣場人不多。
“葉楠，我們坐那好不好？”
“三年前，我們從葉家出來後，就是坐在這條長椅上的。”
是，是這條長椅，得知你得的是胃癌的那天晚上我也是坐在這買醉的。
“記得嗎？那個時候你緊緊抓著我的手，就像這樣。”顧羽伸手握住葉楠，隻是力氣好小，葉楠抽手抓住他，“你就像是怕我會跑走一樣。”
是，我是怕，怕的不得了，過去也怕，現在也怕。
“真想說你傻，我怎麽可能會跑走呢，呆在你身邊都來不及。”
顧羽就這麽癡癡的望著眼前的廣場上的噴泉，邊上的鴿子正低頭啄食著，偏著頭靠在葉楠肩上。
“可是現在我真的要跑走了，要離開你了。”
葉楠什麽也沒說，隻是握著顧羽的手更緊了些。
“對了，我給你買了生日禮物。”
顧羽從口袋裏掏出那塊表。
“我可能等不到你生日那天親口跟你說生日快樂了，那就現在說吧。”
“葉楠，生日快樂。”
一顆淚，悄聲無息的低落，打在顧羽的臉上，鉻的生疼。
“葉楠，你別哭啊，大男人哭哭啼啼的像什麽樣子。”
“嗯。”葉楠應道。
“真乖。”顧羽笑著，用盡全身力氣的笑。
“葉楠，我好困啊，我先睡一會，一會記得叫醒我啊。”
“不要睡，跟我說說話。”
“可是我好困啊。有什麽話不能等我睡醒再說嗎？”
“不能。”
“那你說，你要跟我說什麽？”顧羽真的好困，他一直努力的睜眼不讓眼睛閉上。
“我已經買下了郊區的那塊地。”
“嗯。”
“我們以後就搬到那去。”
“好…”
“我們院前也按照你說的，建了一個大大的泳池。”
“…”
“我們以後帶著家裏的那條金毛每天都出去散步。”
“…”
“小羽？”
“…”
“小羽？”
“嗯….”好虛弱的聲音，微小的幾乎聽不到。
“這裏涼，我們回去睡好不好？”
“嗯….”
橫著抱起顧羽，往車位走去。
“老公，如果有下輩子，我還要愛你。”
就算聲音再小，還是傳入葉楠的耳朵，鼻頭一酸，視線開始變得模糊，懷裏躺著的顧羽溫度越來越低，直至顧羽的手滑落葉楠的肩膀。
眼裏的淚水潰堤而流，緊咬雙唇，堅定的看著前方。
“老婆，下輩子我等你！”
葉楠，你不要難過，就算我離開你了，你要相信我的心還是在你這，不要想不開這麽早就來陪我哦，我這還有爸爸媽媽呢，我跟他們說了我們的故事，他們很欣慰，很謝謝這三年來你對我的照顧。如果有機會就回葉家吧，沒有了我葉爸爸應該不會再生你的氣了，不要固執了好不好，聽話，回去跟他們認個錯，如果可以，我很希望你能忘了我，娶個美豔動人的姑娘。隻是我好傻，忘了跟你去辦離婚手續了，不過相信葉爸爸一定會處理好這件事的。如果將來你結婚生子了，能不能讓孩子取名叫栩呢？木羽，取你的木，我的羽，似乎還是我比較占便宜耶，因為你隻取一邊，我取了全部。
葉楠，如果有來生，我要做個女生，這樣我就能光明正大的和你在一起戀愛，結婚，生子。你也不用因為我而跟葉家不合，不用因為我而受到大家向你投來怪異的目光。
葉楠，如果有來生，我一定還會毫不猶豫的選擇愛你，不管我是男是女。
葉楠，我愛你。
顧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