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十八章 漸變
第二日，程子辰又來了，來的時候依然是上午。
“你昨晚怎麽沒來？昨天二殿下倒回來的早。”玉語於是把跟二殿下說的話，以及二殿下的反應如實轉述了。
程子辰聽後點點頭，沒說什麽，“改日再來拜訪。”說著就走了
程子辰沒再來，因為不需要了。一周後，戶部的空缺放定了程子辰。玉語很是開心，當天聽軒意說了，晚上給軒宸泡茶的時候都是哼著歌的，軒宸看到她眉眼帶笑的樣子，忽然覺得有點愧疚。
“今天怎樣？”
“聽說程子辰放定戶部了。”玉語邊開心的說，邊看著軒宸，想知道是不是他說的話。
軒宸隻是淡淡的飲茶，道，“恩，昨兒個就定了，是他告訴你的？”
玉語一愣，半晌才道，“不是。”原來昨兒個就定了，那他為什麽沒來呢？於情於理都該來跟自己說一聲的吧……軒意的意思聽起來，是軒宸辦的啊。
看著玉語悶悶的樣子，軒宸忽然也沒了心情，早早的就回了寢室。
第二日，玉語急衝衝的去找軒意，“程子辰那事兒是二殿下辦的嗎？”
“當然了，不然你以為憑他的能力，憑什麽啊，人前麵排的人，哪個不比他強。”軒意憤憤道。
玉語沉默了，沒說話。繼而又不由好笑，原來付出果然是希望回報的啊，原來自己果然沒有那麽偉大無私的愛著他，所以，在現代，他更愛許慧慧，在這裏，他更愛黃月寒吧。玉語忽然覺得很不甘心，憑什麽？
當天傍晚，玉語剛吃過晚飯，程子辰來了。
“謝謝你。”程子辰笑著說，“錢我過兩個月一定還給你。今天二殿下會早些回來嗎？”
“沒關係，你先用好了。”玉語沒有問他為什麽沒有及時來告知自己，隻是溫柔的笑著說道，“我也不知道呢，他行蹤不定的。”
“哦，這樣，那我等一會兒好了。”
“恩。”玉語眼波一轉，笑道“怎麽？來跟新上司報道啊。”
“是啊，來拜會一下總是好的。”程子辰也笑著說。
玉語泡了一壺上好的毛尖，又準備了一些上好的櫻桃——這是軒宸剛帶回來的，數量不多，一般是不會拿出來招待客人的。
“這個季節這邊還有櫻桃？”程子辰驚異的問道。
“可不是，據說是從南邊貢過來的，這裏也不多，你嚐嚐吧。”玉語笑著說道。
兩人就在院中的亭子裏，笑著喝茶聊天。“茶很香呢。”
“恩，陽山的毛尖。”
“啊……這很珍貴吧。”
“還不是給人喝的嘛，今年二殿下喝茶喝得少，還有很多呢。”玉語笑道。
程子辰暗暗心驚，想著玉語在這邊可以這樣隨意動用這些東西，平日在三殿下那裏好像都沒見如此。
夕陽斜照，景色很美，兩人靜靜的看了會兒晚霞。“很美呢。”玉語輕聲道。不由想到在磨湖跟軒宸一起看天的那段日子，自己在焦頭爛額之後，居然尋得了那般的寧靜。想著就不由浮上一層笑。
“恩，很壯觀，很淒美。”程子辰也心有戚戚焉。戶部的職務落定了，心也安定了，這幾日跑來跑去的忙著辦手續拜衙門，今日在這裏才感覺到了真正的放鬆。喝著上好的茶，吃著珍惜的水果，關鍵是，還有關心自己的佳人在旁，同賞美景，人生……真的是感覺很美好呢。
轉頭看向玉語，夕陽為她鍍上了一層橘黃的光輝，整個人沐浴在夕陽之中，顯得聖潔又溫柔，嘴角還帶著淡淡的笑。她總是笑笑的樣子，很溫暖很快樂，那種溫度可以傳遞到四周，讓周圍的人也感覺到溫暖愉悅。夕陽總是令程子辰覺得傷感，在這一刻，卻隻感覺到了溫柔。
“你好像很喜歡笑呢。”程子辰夢囈般的說道。
玉語微微一怔，現代裏，程辰也說過這句話，“嗬嗬，不笑……難道要哭才好嗎？”玉語偏過頭微笑著看著程子辰，說出了跟現代一樣的回答。
程子辰微微一愣，繼而笑道，“原來，是這樣啊。”眼中有光閃過。
玉語笑看著程子辰，果然……也是一樣的神情。那麽，這個人是解開夢境之謎的關鍵嗎？玉語呆呆的看著程子辰。
程子辰回望著麵前癡望著自己的女子，眉目清秀，嘴角含笑，她笑起來的樣子，很甜美。她看人的眼神，很專注，讓你會不自覺的隨她笑，讓你想望向那眼睛深處，一探究竟。程子辰忽然有種強烈的想要擁有的感覺，卻又覺得對方似乎像夢境一樣飄忽，抓不住。
（就這樣，兩人各自想著心事，程子辰誤讀了玉語此刻的心情，不過算是解讀了她以往的深情吧。）
軒宸走進院子的時候，看到的就是這樣一幅場景，腳下一頓。還是跟在身後的竹安輕咳了一聲，才打破了這兩人之間的魔咒。
玉語回過神來，忙放下杯子，迎過來，程子辰也起身問候。
軒宸走近前來，掃了一眼桌子上，“來看望你玉語表妹的？慢慢玩吧。”極為平淡的聲音，轉身欲走。
“哎，二殿下，他是來找你的。”玉語不等程子辰說話，搶先說道。
軒宸頓了頓，轉身走到椅子上，坐下。玉語忙說道，“你們聊，我去取茶杯來。”說道回房了。
程子辰對上淡漠的軒宸就有些緊張，略穩了穩心神，說了些自己初入戶部，希望以後多多關照的客套話。
軒宸隻是淡淡的點了點頭，並未多說什麽。
玉語取了杯子來了，為軒宸斟了杯茶，察覺到軒宸今天氣場很強，便不敢放肆，隻是垂手侍立在軒宸身後。軒宸默然了片刻，便端了茶盅。程子辰於是馬上告辭走了。
玉語覺得程子辰走的很倉促，軒宸一直麵無表情的臉也有些冷。便站在旁邊不做聲，心裏想，誰得罪了這位，連累我罰站。想著就有點鼻子癢，想打噴嚏，又忙忍住。正在分神進行天人交戰之際。“坐下”軒宸淡淡的說，語氣裏卻有一絲不容抗拒的味道。
玉語正在努力的控製那個噴嚏，被這麽突然一嚇，差點控製不住，臉上的表情糾結無比的忙依言坐下，見他神情冷淡，也不敢開口說話，就一直這麽靜靜的坐著。倒是把噴嚏給忘了。
軒宸飲了一口茶，從桌上擺的瑪瑙荷邊盤裏拈起一顆櫻桃，“不愛吃？”淡淡的問道。
“啊，怎麽會，我最愛吃櫻桃了。”玉語忙道，“這個很好吃。”
軒宸不語，又將那顆櫻桃放下了。“吃吧。”依然是淡淡的一句。
玉語被這奇怪的氛圍震住，當下隻好依言拿起櫻桃一顆顆的吃起來，“你也吃啊，真的很好吃。”良久，怯怯的說道。
軒宸看了她一眼，看的玉語頭皮發麻之際，軒宸拈起一顆櫻桃慢慢的吃了。
玉語放慢了些速度，和軒宸一起把一小盤櫻桃消滅了。又坐了一會兒，當最後一片晚霞的餘暉也消失的時候，軒宸開口道，“你回屋去吧。”
玉語不敢多說，告辭回屋了。
軒宸呆呆的看著桌子上，那是送給她的瑪瑙盤和紫砂壺，她最是心愛之物，記得有一次青鬆要借來擺點心招待皇上，她都死活不肯，說是怕摔了。她最喜歡瑪瑙和白玉，偶爾有漂亮的瓷器她也很鍾愛。都是美麗卻易碎之物……
想到剛才進院門之時，看到那兩人同坐在夕陽之下看晚霞，正如當初和她在磨湖時一樣。那時就知道她看起來活潑外向，卻是有這種敏感多情之時。一如那晚她在湖邊月下唱的悠揚歌曲。隻是……真的不願意看到是另外一個人坐在她身邊啊。可笑的占有欲嗎？還是會有情緒失控的時候啊……
竹安站在軒宸身後看著發呆的主子，大氣兒不敢出，這瑪瑙盤和紫砂壺還是他陪著主子去看的，知道費了多少時間去淘來的。平時根本沒見玉語姑娘拿出來過，如今……那裏麵殘存的茶漬和櫻桃核，看起來分外刺眼。正想著，眼角餘光就看到院門口有個身影鬼鬼祟祟的。
軒宸也看到了“進來吧。”玉語抱著一疊東西，紅著臉閃進來了。軒宸冷聲道，“鬼鬼祟祟的幹嘛？”
“那個……天晚了，還是有些涼的，披風。”玉語諾諾的說道。走近將披風交給竹安。竹安使了個眼色，玉語不明白的用詢問的眼神看著他，竹安又使了個眼色，“？？”玉語跟他大眼瞪小眼，最終忍不住在他耳邊嘀咕道，“說啥？”
竹安翻了翻白眼，終是忍不住說道，“還不給主子披上。”
我倒，用得著擠眉弄眼麽……不過現在老虎正發威……好恐怖啊……但是竹安都已經大聲說出來了，玉語隻得抖著手將披風展開，笨手笨腳的往軒宸肩上披，軒宸動也沒動一下，也不吭聲。玉語硬著頭皮一手按在他肩上防止披風滑下去，人從他身後轉到身前，動作就像是抱著軒宸了，騰出一隻手拉住披風的兩根係帶，然後才蹲下身，蹲在仍保持坐姿的軒宸麵前，開始係帶子。
軒宸仍是一動不動，玉語一抽帶子……好像抽緊了，都勒著脖子了，忙抬頭看軒宸，對方正微低著頭，麵無表情的看著自己。忙又伸手去鬆帶子，冰涼的手指碰到了軒宸的頸子，覺得很暖，又更緊張了幾分，手忙腳亂的扯開帶子，又廢了半天勁兒，方係好一個蝴蝶結……
站起來，頭一暈，踉蹌了一下，忙伸手扶住桌子，閉了閉眼，沒看到那伸到一半又縮回去的手。很快站穩了，方告辭走了。
軒宸靜靜地坐了兩刻鍾，到天黑透了才起身回屋。回屋後叫了青鬆將那盤子和茶具收了洗幹淨了送去了玉語屋裏。
問了青嵐，青嵐說今日是玉語來要的披風，玉語本說要青嵐去送，“可是……”青嵐說到這裏遲疑了一下，“我當時正在收拾明兒的衣服，騰不開手，就讓她去了。”青嵐小心的說。軒宸不置可否。
自那日後，程子辰總來找玉語。而玉語跟他談的話題也越來越天馬行空，比如“你有沒有有時候做一些很奇怪的夢，在一個很奇怪的世界啊？”“你覺得人有沒有靈魂啊？”“你相不相信人可以乘著一種東西在天上飛啊？”程子辰總是頗有興致的聽著她說這些，覺得倒挺有意思，於是聽的津津有味，還會很熱烈的跟她探討。
唉……玉語卻覺得很鬱悶。
程子辰在戶部當差之後，聽同僚們說起來，冷麵王九靈王這一年來，突然開始喜歡一些玉石，尤其是瑪瑙和白玉，大家但凡聽說有好的，總要在他麵前提一提，他總是頗有興致。畢竟這是大家知道的這位冷麵王唯一的愛好了。
程子辰聽了這些，再去見玉語的時候就有些注意到了，玉語的身上的飾品大多是瑪瑙和白玉的，讓人不得不有些聯想，而且近期二皇子越發不帶她出門了，要不是偶爾來這裏能看到她，平日根本見不到了。這樣想著，程子辰就有些不舒服。
“你很喜歡瑪瑙和玉嗎？”這一日，程子辰忽然問道。
“恩，你怎麽知道？”玉語笑著說
“看你身上戴的東西就知道了。”程子辰笑道，跟她在一起好像特別容易笑，說著話的時候都會帶著笑。
“恩，我比較喜歡這種……恩，怎麽說呢，瑪瑙有色彩，但是很溫和，玉也是，我喜歡這種溫和的色彩。”玉語認真的解釋。
程子辰點點頭，看來確實是她自己喜歡，而不是因為軒宸喜歡才這樣裝扮的了。
又一日，程子辰來見玉語的時候，帶了一個瑪瑙的小佩飾“不算什麽好的，你且留著玩吧。”
玉語驚喜的接過，“啊，謝謝，這怎麽好意思。”
“這有什麽，啊……對了，錢晚一個月還你。”
“……好的，沒關係。”玉語笑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