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十六章 禮物
很快就到了年關，宮內自是一派喜氣洋洋，而軒宸終於可以正常回來了——年前的一個月裏，軒宸每天都回來的特別晚，晚到玉語經常都在大廳裏睡著了，後來軒宸告訴她不要等夜了，不喝茶了，她才每天隻守到亥時末就去睡的。
年關這天，軒宸到宮中去守歲，玉語沒有跟著。跟幾個留守的丫鬟吃了飯後，就呆呆的坐在院子裏看著外麵的煙火……好漂亮……宮女們很多都三五成群的聚在外麵看煙火，隻有九靈苑的丫鬟們都很守規矩，隻在院中呆著。玉語在外麵也沒什麽相熟之人，也就這麽呆著。望著漫天熱鬧的煙火，玉語在想，父親母親哥哥姐姐們現在在幹嘛呢？家裏一定很熱鬧吧，大家團團圓圓的坐在一起吃團年飯。現世裏……現世裏的時間應該沒有流動……好寂寞啊……
正想著，忽聽門口一陣**，原來是軒宸回來了，還有竹安在旁跟著，後麵有兩個小太監，抬著一個小箱子，玉語站起來跟青鬆一起迎上去。
“帶了些煙火回來，我們自己放。”軒宸淡淡說道。
“啊，真好。”玉語笑道。
院裏的丫鬟們都出來了。幫著開箱拿煙火，女孩子們膽小，都隻敢放小煙火，還有幾個大的，軒宸讓竹安去放了，一時院裏熱鬧無比，玉語拿著一根類似仙女棒的冷焰，開心的在空中畫來畫去，寫了個新年快樂。軒宸微微笑著說，“字有進步了。”
玉語發現他今晚好像很開心的樣子，笑容也有了溫度，也好心情的說道，“那當然，跟著你學了這麽久，再沒點進步，豈不是負了你的盛名。”
正說著，那邊的大煙火點燃了，砰的一聲，玉語嚇得捂住耳朵，然後抬頭望去，多多絢麗的花朵就在天空綻放，經久不息。煙火的光芒在雪地裏眾人仰起的臉上明滅。
放完煙火，眾人又說笑了一會兒，遠遠聽到鍾聲響起，是子時了，就有人喊去餐廳吃餃子，玉語笑向軒宸道，“今兒你倒回的早，原來是趕我們小廚房的餃子來了。”
軒宸也不答言，隻說到，“你過來一下。”說著轉身進屋。兩人趁著眾人笑鬧的時候就來到了軒宸的書房。玉語很少進軒宸的書房，裏麵布置的素雅大氣。玉語一邊四下打量一邊絮絮叨叨的說著，“我今兒可幫忙包餃子了呢，全套，從和麵到剁餡到包，手藝不錯呢，我還想自己去嚐嚐呢，對了，我們還包了錢，晚了可就吃不到了呢。哎，你這書房每次進來都覺得好看。”
軒宸微笑著聽她絮叨，淡淡應道，“好，馬上就去吃。”“你喜歡？看中什麽拿著好了。”
“嗬嗬，那我哪兒敢，再說了，君子不奪人之美。”
軒宸也不答言，隻是微笑，遞過來一個匣子，“看看，喜歡不喜歡。”
玉語看著軒宸，好奇的接過，不過半尺長，打開一看，是一個纏絲瑪瑙金簪，呆了，精致的刻花金簪，頂端用金絲纏著一顆很漂亮的瑪瑙，藕粉色，晶瑩潤澤，光華流轉，十分美麗，玉語拿起來，看了又看，“好漂亮。”說著又看向軒宸，“這是？”
“給你的，新年禮物。”
玉語看著那顆漂亮的瑪瑙，傻笑著，嘴裏卻還客氣道，“不好吧，是不是很貴啊？”
軒宸看著她愛不釋手，盯著那顆瑪瑙癡迷的樣子，嘴裏卻還說什麽不好吧，不由想笑，勉強忍了忍，說道，“還好，喜歡就收著吧。”
“啊……那、那……謝謝了。”本想再謙虛一下，卻著實怕軒宸反悔，所以還是趕緊答應了收下吧，又笑道，“很漂亮，謝謝，真的好漂亮。這是瑪瑙嗎？”其實不太認識，不敢確定。
“恩。”軒宸笑著點頭，這小姑娘根本就不認識，還喜歡的什麽似的，看來喜歡的是這顆珠子，雖然那金簪上麵的刻花其實也很要工夫……不過這顆瑪瑙確實是更為難得的，自己也是偶然得見，看到的第一眼就想到她可能喜歡，收了來專門送到有名的金樓去做成了簪子，這樣想著，軒宸又在她通身打量了一下，確實太素了點，每天就單一個束發器或者最普通的簪子就罷了，頭花戒指耳環很少見她戴，偶爾戴的耳環也是極普通的。
她搬過來的時候帶著的那個首飾盒，當時青鬆打開看過，說是裏麵就一套最簡單的首飾，另有幾樣當時離開靜妃宮中時，靜妃所賞的，卻多是華麗之物，從不見她戴過。也從不見她要什麽，本以為她不在意，後來那次圍獵，偶然聽到她對自己姐姐的首飾讚不絕口——當時她是想說這說明軒澤很疼自己的姐姐，自己卻想到她也許原也是喜歡的，平日為何不戴呢？想來是家裏條件不允許吧，也確實，那李大人的性子也太耿直了些。這樣想著，軒宸不由在心裏歎了口氣。
又抬眼看看玉語專心致誌的翻來覆去的翻看那顆瑪瑙的樣子，又不由覺得可愛，這小姑娘正拿著對著光在看。
“怎麽？擔心是假的不成？”軒宸取笑道。
沒想到軒宸居然也會說這樣的話，玉語不由一愣，繼而也揶揄道，“放心吧，是假的我也看不出來，也沒見過真的。”繼而又靦腆笑道，“隻是覺得很好看啊，就算是假的也無妨，不就是圖個好看麽。”說著小心翼翼的收好。“咱們去吃餃子吧。”
軒宸點點頭，站起來和她一起向外走去，“我先回房收好這個，你先過去吧。”
軒宸點點頭，自去了。
當天晚上，玉語吃到了錢，開心的想，果然靈啊，今天不就收到了個很漂亮的禮物嗎？吃完後躺在床上很快就睡去了。
元宵節到了，玉柔挺著已經顯懷的肚子進宮了，玉語又驚又喜，見姐姐的氣色非常好，知道大皇子待她很好，十分欣慰和安心。兩姐妹在宮中的燈會上敘了許久，直至玉柔不得不走之時，玉語一直將姐姐送到宮門處，見大皇子親扶著她小心翼翼的離去，玉語回到九靈苑後，嘴裏不停的哼著歌，嘴角掛著笑。任誰看了都知道她心情很好。
“今年一個燈謎都沒猜出來還這麽高興？”軒宸笑著打趣她，也知道她為什麽這麽高興，隻是這孩子往年的燈謎會都是異常積極的，總要抱一堆東西回來，然後得意洋洋的開心好久，壓根不知這種燈謎會很多人都是故意裝作猜不出來的。軒宸去年帶她去的時候很是頭疼。沒想到這個丫頭今年倒是沒有再惹出這樣的風頭了。
“恩，不過被你一說，可惜了那些禮物了，本來就該是我的，唉。”玉語惆悵道。
軒宸好笑，“這麽說來，補給你好了。”說著從袖子裏掏出一個小盒子來。玉語瞪大眼睛望著他，“啊！啊！是你燈謎會上贏的嗎？”
軒宸低了低眼睫，“是。”
玉語接過，打開來，是一對金花耳墜，精致的金花耳釘上，垂著兩根金線，下麵墜著兩塊桃紅色的寶石，還閃著點點晶亮，“這……這也是瑪瑙嗎？”
軒宸頓了頓，“碧璽。”
“哦，難怪，我說呢，新年的瑪瑙好像沒有這麽亮。哇，怎麽燈謎會給你這裏的禮品呢？難道不分男女都這樣嗎？”
軒宸尚未答言，玉語已經自問自答道，“哦，不過想來也是，你們都有很多女孩子可送的。”繼而馬上眼珠一轉又俏皮道，“你今年贏了多少啊？”
軒宸頓了一下，好容易跟上她的思路，“就這麽一個。”
“啊……那……”
“沒關係，我也沒什麽人可送的。”軒宸淡淡答道。
“哦……說的好淒慘，那我就收下啦，謝謝！唉，跟你一起出去真是好啊。”玉語感歎道。
軒宸看著她眉開眼笑的樣子，心裏的鬱悶也漸漸散了，好吧，她高興就好，最終的目的不是一樣達到了嗎。
接下來，這一年的大節小節，玉語總能收到軒宸各種名目的禮物，從首飾到擺設，看著漸漸滿起來的首飾盒，玉語開心不已，她最常用的還是一個羊脂玉的束發器，很漂亮的玉色，瑩潤潔白，看上去總像是塗了油脂一般，是上好的玉。拿過這個的時候，玉語再怎麽遲鈍，也知道這是很貴重的東西了，也第一次真的猶疑了，“這個……很貴吧。”
當時軒宸卻隻是很流利的回答道，“不要錢。”
玉語想了又想，還是張口小心翼翼道，“不會是……別人送你的吧。”玉語其實想說是賄賂，但又不敢冒犯。
軒宸抬眼看著她，眼神逐漸變冷，淡淡道，“不是莫名的來路，你不喜歡，那就扔掉吧。”
玉語嚇得心裏一涼，終是收好了。為此第二天軒宸看到她的時候，眼神都是冷冰冰的，直到第三天，玉語戴上了這個束發器外加他之前送的一對玉質耳環，軒宸的臉色才轉暖了。
玉語想到這裏不由腹誹，這人脾氣還挺大。不過他真的很有眼光，這些首飾都簡單而精致，非常適合玉語。而且……雖然是一件一件送的，但是很多都很搭，可以做一套頭麵。樣子又都很獨特，基本沒見過重樣的。玉語越看越喜歡。
玉語哪裏知道，那些她以為普通的“石頭”，都是軒宸花了大力氣從各處收羅來的，很珍惜的，她的那個碧璽石耳墜，碧璽石易得，但像她手上那對那麽豔麗的桃紅晶色的，卻是極難得的。
最最珍貴的，也是軒宸送她的第一個簪子，那顆瑪瑙，是很純正的藕粉色，那麽大一顆，色澤均勻飽滿，通體晶瑩剔透又毫無瑕疵，瑩潤流動，實為上上品。這也是軒宸第一次從自己管轄的官員處“買”東西，雖然付了足夠的錢，軒宸知道，有些東西，不是付錢就能買到的。
這一年來，大小官員因為發現這個冷麵王爺居然也有了喜歡的東西，自是興奮不已，紛紛孝敬。軒宸卻極為有原則，還是會挑人的，當然也挑東西，除了那顆瑪瑙和那次的那個羊脂玉束發器以外，他大部分的東西還是通過其他人出麵買來的。
這一天，軒宸去靜妃宮中小坐，喝著靜妃的花茶，卻在發著呆。
“又在想綠茶喝了？”靜妃淡淡道。
軒宸知她這話說的一語雙關，隻垂了眼，淡淡道，“花茶也不錯。”
“隻是不合你胃口吧。”靜妃平靜道，“隻是綠茶那樣寡淡之物，需要那些寶石俗器來盛嗎？”
軒宸知道，自己找張家人的事情瞞不過靜妃，本來也沒想瞞她，“我自己喜歡罷了。”
“哼。”靜妃冷笑一聲，繼而又平靜道，“你想怎樣都可以，我也不想管這些，隻要你記得自己的身份就好。”
軒宸略頓了頓，眼中似乎滑過一絲痛楚和迷茫，終是被蓋在眼睫之下，看不見了，再抬起眼來時，已回複了一如既往的深邃平靜，“始終記得。”說著放下茶盅，告辭了。
靜妃端著茶盅，看著他遠去，終隻是重重歎了口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