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九章 初雪

在教育界流傳著這樣一句話,中國教育看天南,天南教育看南崗。

作為一個教育強縣,南崗的經驗便是往死裏抓,早上六點早自習,晚上十一點下晚自習,如此恐怖的作息時間,才能逼出了一代又一代的高考王者。

而南崗中學就是南崗所有王者名校中的王者。

是為王中王。

我爸就是畢業於這所王中王學校。

不知不覺,我來到這所老牌強校已經快一個星期了。我住在一個親戚的兒子那,當然他兒子也是我親戚,我喊他B哥。B哥畢業於帝都師範大學數學係,然後回家鄉就業,目前是南崗中學的一名高級教師,剛剛結婚,但家安在南崗縣上麵的城裏,所以平時一個人住學校分的單身宿舍,我去了,就和他一起擠那三室二廳。

B哥帶這屆的新高一,他給我介紹的英語補習老師是我爸當年的高三班主任Q爺,一位當年從帝都下放到這的知青,英語說的極好,特長是學什麽會什麽。由於才貌俱佳,又會吹拉彈唱且說一口地道的京片子,倍好聽,所以人到了南崗沒過多久,三兩下就被南崗的老校長慧眼識中,有道是人在屋簷下不得不低頭,四下五除二,Q爺便成了老校長的東床快婿,而最終強龍向地頭蛇低頭的結果便是在黨和國家做出了知青返城的決定後,大批待在南崗的帝都男女青年不管是否已經在南崗結婚或者有了孩子,都義無反顧的響應國家政策拚死拚活的都堅持要回帝都。大概Q爺也想回,但此時老校長女兒的第二個孩子已經有了要出生的跡象,有鑒於此,老校長便毫不猶豫的扣了Q爺的檔案不放,而Q爺也是好漢做事一人當,想了想要被留在南崗的老婆和兩個娃娃後,便毅然決然的做出了紮根南崗的舉動,從此Q爺便留在了這裏,過了一些年,把他老娘也接了過來,頤養天年。

據說Q爺接他老娘的事情是這樣的,當時Q爺的帝都老家拆遷,恰逢此時家裏的老爺子不幸飛升極樂。Q爺家裏的幾個兄弟姐妹不厚道,說Q爺早就不在帝都了,所以老爺子留下的祖宅拆遷款就沒他的份了。不過,老爺子的喪葬費他作為長子,還是有義務出一把的,順便再把老太太接走。

現在Q爺是南崗中學的老幹部老副校長,英語特級教師,已經很少帶學生了,就帶兩個尖子班的課上了玩玩,每天都有一個小老師跟著,拎包遞水批改作業。

Q爺同意單獨教我大概是出於以下三個原因,第一,熟人B哥介紹;第二,我爸當年是他的得意門生,現在的南崗中學傑出校友;第三,我爸給的束脩很是不匪。

當然,第三條純屬我個人的惡意猜想。

雖然此時暑假已經開始,但漫步在南崗中學的校園裏,我依然能聽到每一棟摟傳來的朗朗讀書聲,這是一個比方,中學裏上課的時候隻聽得見老師在講,是沒有學生讀書的,我這樣打比方,隻是想說此時每一個教室都有老師在給學生上課。另外,我上大學的時候,每一個教師都傳來老師讀ppt的聲音,非常聲情並茂的朗誦。

天南省是一個經濟相對封閉落後的內陸省份,很多地方都刷著白底紅字的“要想富,少生孩子多種樹;生男生女都一樣”諸如此類的標語。

這些標語含蓄的揭示了天南省人民熱愛生孩子以及更看重男孩的行為。

天南省殘酷的高考競爭與它每戶人家至少兩個孩子的情況密不可分。真不知道當年天南省的計生辦是怎麽抓計劃生育這一基本國策的。

高考人數太多,但名額有限,所以就抬高了大學的錄取分數線,所以天南省就很不幸的變成了veryhard模式。

但每一個從天南省走出來的都是精英,隻是精英往往都不大再回家鄉而已。

說到這,我想起了我大學快畢業那會,協助江城師範社科係的女朋友做畢業論文,其中有一項是調查公民對祖國的熱愛度,我個人認為這種東西是不需要調查的,因為調來查去的最終結果肯定是大家都很愛國。

傻子都曉得團結在某核心的周圍。

最後的調查結果用一句話來概括就是,Ilovemycountry(我愛我的祖國)。不過其實後麵還跟有一句,“Butwholoveme(但是誰來愛我)?”

許多人都表示了一旦有錢就馬上定居海外的移民傾向,大部分問卷對象都表示了想去萬惡的資本主義國家做臥底而不可得的惋惜之情。少數富裕者輕描淡寫的說道,“已拿到綠卡。”

少數富裕者以外的人對此表現了各種羨慕嫉妒恨。

南崗高級中學設有一部和二部,一部在老校區,大部分是通過考試的高分者進,二部在新校區,大部分是沒通過考試通過各種五花八門的方式進入者,當然,這兩者是互補的。

我在這裏遇到了我的初戀。

從上學的第一天起,我們便陷落在巨大洶湧的人群裏,我們每天隨著人流進出學校,從沒意識到自已隻是這個學校無數學生中的一個單體,那麽多的老師和學生我們隻會認識一小部分,而亦隻有一小部分的老師和學生認識我們。

我從沒意識到的是,我的中學時代是我人生中最美好的時代。

那會,我是一個年輕到可怕的孩子,隻有十幾歲,騎著單車在城市的大街小巷飄蕩,沒有生活的壓力,唯一的任務便隻是學習。

假若我們不願或者壓根就不想學習,那我們便有了大把的時間以供揮霍,雖然每天都去學校,但此時,學校對於我們而言已經變成了一個巨大的遊樂場,裏麵有朝夕相處的遊樂同伴,裏麵的每一個人都有著一股盎然的勃勃生機。

再假若我們的家庭可以不限量的供給自己任何想要的東西,我們可以做任何事情而不用考慮經濟問題。

再再假若我們有著一張清秀或者帥氣的麵孔。

並且還有一張三寸不饒之舌,懂課本以外的所有東西,常常會把女孩子逗得笑得前仰後合而樂不可支。

這就是榮澤還有樸安東的定義。

那麽,還會有什麽令自己很難忘很深刻的東西或者事情?

我想說的是,愛情。

隻有愛情會操控我們的心情,我們為它生或者死,在我們本身沒有練就能駕馭它的能力之前。

隻是,一段又一段或濃烈或平淡的愛情過後,我們似乎變得可以駕馭愛情了,但此時,我們已失去了對愛情的新鮮以及神秘感。

我們見到的隻是一個又一個新鮮的女朋友。

於是我們不再為愛情觸動,我們漸漸的變得麻木不仁甚至於變得可以同時喜歡上幾個人並同時與幾個女生談情說愛,等見過的女孩多了之後,慢慢的對不同類型年齡的女孩都有了一套固定對付的章法,就駕輕熟的循著套路出招,十拿九穩。

沒有多少女孩能拒絕如榮澤或樸安東這樣的男孩。

這樣,一頓飯加一場電影,等從電影院出來的時候兩個人就可以牽著手說笑的走在大街上。

即使其他的女孩子明明白白的知道你已經有過很多前女友是一個巨大的花心大蘿卜,但,她們仍會前赴後湧的撲過來,因為誰都不能保證說不定這次就能終結了自己心目中的白馬王子了呢。

我繞來繞去說了那麽多,如果簡單扼要的講就是比我們帥的沒有我們有錢,比我們有錢的沒有我們帥。

我們隻是指榮澤和樸安東。

我對此的評論是,看上去完美的男人,唯一的不完美之處就是,靠不住。

我談的戀愛不多,根據老人言,初戀是最為徹骨銘心的是一個人一輩子都難以忘記的。

人和事。

她的名字叫趙小雯。

趙小雯是南崗中學高一校本部的新生,所以很早就提前開學了,早到在中考還沒開始之前就從初中畢業到南崗高中報到了。

南崗中學的這種方法和江城中學的手段有異曲同工之妙,但江城中學沒有南崗中學那麽狠,提前開學,造成既定事實,這樣,學生就是後來反悔想走也是難走了。

這種手法官方的名稱是“掐尖”。

我在南崗中學和B哥擠在他的三室二廳的單身宿舍裏,但並不和他一起吃飯。

他本來打算想讓我跟他一起吃教師食堂的,但我堅決的不同意強烈表示不搞特殊化要求和南崗的學生們一起吃學生食堂。

我不否認此舉是為了好好欣賞食堂內的“南崗美景”。

每天白天我跟著Q爺在南崗中學各個地方學英語,有時在他辦公室,有時在教室,有時在會議室,甚至還有過搬著桌子跟凳子在女廁所對麵,當然是背對著的。

當時,我從未有過這般無比強烈的想正對著女廁所的感覺與衝動。

每當下課鈴響起,就有無數的穿花蝴蝶從我眼前進進出出的飄過,我甚至都不由得屏住了呼吸。

我不是在女廁所門口見到趙小雯的。

我是在教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