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夜雨飄落。冷雨淅瀝,籠罩街市,如雲似煙。我透過出租車,看窗外的黑的濃稠而淒涼冷清的夜色,甚至不確定自己是不是還在北京地區。用手機發了一條短信給朋友,確認路線是否正確。

大學最後半學期的時間,我一直借住在男友的房子裏做畢業設計。男友租住在北京北三環的公寓離學校和國圖都很近,我每天除了在公寓睡覺就是查資料,找導師,蒙頭做畢業設計,常常拖鞋都不用換就去樓下的飯館吃飯。身邊的同學都忙著聚會離別,我等著畢業答辯評優,隻能埋頭苦幹,有時男友去聚會喝酒回來倒頭就睡,我給他拖掉衣服鞋子,扭頭繼續做我的答辯論文。畢業答辯告成,我們很快也就分手。對我來說沒有時間感傷,必須先在北京找到落腳的地方才是現實。

在沒找到合適的房子之前,我隻能先聯係在北京做攝影的朋友,借住在他和朋友租的攝影棚裏。

手機響起來的時候,出租車司機也正好把車靠路邊停了下來,我結賬下車。

這裏已經是通州區了,夜裏十一點鍾已經燈火稀疏。我掏出手機看短信,是朋友發來的,讓我下車之後在中國銀行自動提款機等一下。

“不是說好了提前打電話給我,這樣我就早點出來接你。”朋友嘴裏雖然這樣說,但是其實並沒有幾分為我焦急擔憂的意思。

兩個人悶頭在雨裏七拐八拐進了不知哪條胡同口,大概走了七八分鍾,路過一個冒著臭味的公廁,就到了他們的攝影棚,看樣子是舊倉庫改造的,一大排平房有二三百平米。

“你先在這兒湊合幾天吧,現在是九月份,再過幾天天涼了,這裏就沒法住人,太冷了。”朋友拉開一盞靠牆的日光燈,幫我把簡易折疊床撐開,沒耽擱一會兒就走了。

說心裏話,我隻是發了幾條短信給在北京有地方的朋友,想借住兩三天周轉一下,畢竟住在舊男友家不是什麽好主意。過來住他的攝影棚也是因為他應承的痛快,誰知道還要看他這種臭臉色,早知道不如在男友家賴著——男人永遠比朋友好對付。

我舉目眺望遠處高高聳立正在施工的建築公寓,現在寄身的平房顯得格外渺小。從那上麵遠眺,夜色一定不同。我嘲笑自己傷感多情,多少北漂都做過這樣的感慨,扭頭去另一個房間用冷水洗了臉,躺在床上,馬上就睡著了。

多年寄居的生活讓我具備這樣迅速睡眠的本領。十八歲從北京更北的地方出來讀大學之前,父母分開之後寄居在祖父母家,讀書了之後,一旦寒暑假到了,去姑姑家和姐姐結伴玩,去外祖母家看望老人,在母親和她彼時戀愛的男友住處,在大連海邊遠方親戚的桃林小木屋,十六七歲和要好的女伴擠在她家的單人床上。

上大學之後,火車硬臥,宿舍上鋪窄窄的單人床,聚會K歌的沙發,大學男友的公寓,朋友的廉租房,寒暑假獨自旅行的青年旅社,火車站旁邊的KFC。由不得你挑剔,我也從來不知道什麽是“換了床睡不著覺”這種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