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九章 一紙兵法惹禍端,太後又說天下事

話說皇帝肅心院內問兵法,唐世庭偶說良怡遠嫁。良怡聽到後,隻覺得滿腦子的事情,昏昏沉沉便回到了嵐華殿內,連雲閑好意的問話也不曾聽見,呆坐半晌,喚人叫過陸斌來。陸斌聽完良怡的話,便說:“太子是儲君,所以可以談論調兵之事;聞源是太子即位後的重臣,所以他必須看到太子看不到的憂患;賈榮軒之父,已然位極人臣,且賈公子資質過人,若不留點缺陷,隻怕太子不好駕馭。而你呢?”

而良怡呢?雖有公主之名,卻是個被人認定的和親公主。陳將軍手掌兵權,卻遭皇帝的猜忌。良怡沒有任何理由,可以讓她輕鬆說出兵法戰術,除了唐世庭口中的——徽國求親。

良怡渾渾噩噩般,也不再去肅心院內聽課,隻在房內寫些詩詞文章。雲閑偶有勸導,還會被良怡一頓責罵。

不過兩三天,尤姑姑便親自到門前,說太後請嵐華公主一同用膳。良怡雖不願出門去,可太後都派尤姑姑上門了,總不能一口回絕,隻好喚雲閑進來,梳洗一番,便往太後屋裏去。

一入殿內,就見尤姑姑端了個托盤出來,笑著說:“太後在裏間候著公主。”

雲閑剛想一同進去服侍,就被尤姑姑攔了下來,良怡隻好帶著些疑惑,獨自挑簾進了裏間。

太後坐在椅上,正拿筷子夾菜吃,見良怡進來了,笑道:“坐著吧,吃完後,哀家獨自與你說會兒話。”

良怡喏喏應下,坐在了太後身側。各自用膳,不在話下。

尤姑姑、雲閑等宮女將碗碟收下、伺候妥當了,太後看著低頭不語的良怡,說:“你可知皇上離開肅心院後,就到哀家宮裏來了?”

良怡聽太後開口,又想起了肅心院內眾人各懷心思的事,本不想多說,可抬頭見太後柔和著引導的樣子,終究還是點了點頭,低聲說:“我聽雲閑說了。”

“你是哀家看著長大的,哀家也不願和你繞著彎子。皇帝來,就是為了你那蓮花抄尾陣。”太後拉過良怡的手,放在腿上捂著,“哀家信得過你們陳家的人,世代忠良!絕不會私自將兵家陣法以文章流傳的,是嗎?”

良怡的手被太後捂著,隻覺得一陣窩心,可太後口中的話,明裏說是信任,暗裏卻是在逼良怡坦白。

良怡隻對太後搖了搖頭,咬著下唇並不說話。

太後歎了口氣,拍了拍良怡的手背,說:“你以為你不說,哀家就什麽都不知道嗎?那本兵書,哀家早就讓人收進來了。”

“太後!”良怡聽到這話,大吃一驚,忙把手抽回來,直接就跪在了太後跟前,“太後,這書不是我爹給我的,和我爹沒什麽關係……”

太後不等良怡說完,就擺手止住,自椅搭下取出一本舊書,正是陸斌給良怡的那本!

良怡此時已經慌得眼淚直流,見到太後手中的舊書,心內更是悔恨為什麽要聽陸斌的話,來學習這勞什子的兵法。

“哀家知道,這與陳將軍無關,但誰會信?皇上信嗎?”太後見良怡泣不成聲的樣子,卻沒有去安慰,語氣反倒越發冷淡,“嵐華,哀家倒不知你是愚蠢,還是聰慧了。要說你聰慧吧,怎麽就敢直接在肅心院內大談此書?要說你愚蠢,偏偏你又挑中了這個時機。”

“太後……”

“好了!”太後看著良怡,低聲說“哀家不是冷心腸的人,但是,你需要給哀家一個交代。”

良怡聞言,強忍下哭泣,略有顫抖地說:“這真的和陳府無關,太後……”

太後見這時問什麽都問不清,隻好將舊書卷起,喚雲閑等人進來伺候。

且說良怡在太後跟前忍哭卻難以自持。這良怡自小入宮,又事事小心,生怕自己一個外來人,惹出什麽亂子遭人笑話,尤其是明晏回宮後,更是拘謹著,要求自己更聰慧些來待人待事。

隨著年齡漸大,也旁聽側說地知道了,自己入宮,就是由於皇帝對陳府的猜忌。帝王治罪大臣,多少需要說服天下的理由,但是,因為府上的幼女犯錯,而株連九族,就容易多了,何況,這陳府的小女兒,還被養在深宮之中。

至於徽國和親的事情,良怡雖然也早早知曉,可一直就當做是個梗,橫著也就橫著,也不多加留意。

肅心院內一事,如同連環套般,把陳將軍的事,一路提到徽國,最後良怡也順口把兵陣說了出來。而這些,全都是良怡在宮裏這麽多年來,一直小心應付的事。如今太後把全部揭開,也就由不得良怡不驚慌失措了。

雲閑被太後喚入裏間,就見良怡跪在地上哭,得了太後應允,忙上前扶出外頭,讓良怡坐好後,又是端茶又是哄的。但話裏頭不敢提及其他,隻哄著說別哭。

約莫是想通了,良怡總算是止了哭聲,自己擦幹眼淚,又喚了個宮女端了盆溫水,洗把臉後,再次進了裏間。

太後正撐著太陽穴,閉眼假寐,聽見良怡入房的聲音,睜開眼,看著良怡。

良怡暗地裏掐了一下自己,才扯開嘴角,輕笑著道:“良怡知道太後疼我,隻是這兵書真的不是我爹給的,爹他……怎麽能送進宮來?”

太後聽了,亦歎道:“哀家知道,是你宮裏的奴才給的。”

良怡心頭一愣,怎麽也想不到太後竟然知道得一清二楚,方說:“陸斌?”

太後抬眼,見良怡的模樣,轉口卻說:“哀家不管是誰,你回去讓人把那奴才拖走便是。”

“太後……”良怡好不容易才鼓動自己,要進來和太後好好說,指不定就可以大事化小,小事化了,沒想到太後竟然是每句話都直中要害,分明是不願再多和良怡糾纏。

良怡口中的話還沒出口,就聽太後揚手說:“哀家乏了,你回去吧。”

良怡哪裏敢就這麽回去了,說著拖走,就是打死後隨意埋了。良怡又再次跪在了太後跟前,隻是緊緊握著拳,忍著讓自己堅強起來。

“太後,陸斌是教導我兵法,這個沒錯。但是他也總是為了我好……他人若是遠去了徽國,誰來護著我?”良怡狠下心,隻聽從唐世庭的話,把徽國迎娶當做了是自己的籌碼,於是,略有顫抖著地朝太後開口,“一道通,則事事通。陸斌想讓我在徽國好過些,多懂些……太後,看在良怡的份上,饒過他吧。”

說完,良怡朝著太後磕了三個響頭。

太後見狀,卻是歎了口氣說:“你陳府上下,要不是哀家給皇帝說情,還能留著你在這叩頭?現在給了你個台階下,你隻需要將那奴才處置了,其餘的事,總有人給你安排妥當!別妄想著事事周全,懂了嗎?”

良怡心裏多少是明白的,但早就把陸斌當做是自己和陳府最後的聯係,也總以為,自己和陳府還是一家子的。如今太後卻要良怡親手把陸斌給遣了去送死,良怡是怎麽也不願意聽從的。

剛忍下的淚水,眼見又得湧出來,良怡咬了咬牙,忍了過去,便抬頭看著太後說:“太後,你說過,說要我給一個交代。這個交代肯定不用陸斌死的,太後……”說著,還是哭了出來,良怡忙忍著,一手抬起衣袖擦淚,又看向太後。

太後聽到良怡這句,卻是笑了起來,作勢就要起身休息。

良怡忙起身,攔在了太後跟前,緊咬著牙,卻是張開雙臂不讓太後走。

“丫頭,想造反啊?”太後一愣,接著非但沒有大怒,而是笑著打趣良怡,並一手拉過良怡,攜著坐到了寬榻上。

良怡被太後拉著坐好,一手正抬著衣袖擦淚,又睜著眼要看著太後,生怕太後一個轉臉就讓陳家,或是陸斌死了。

“要是你不敢攔著哀家,哀家還不願和你多說了。”太後端過自己的茶,遞給良怡,“先忍忍,別哭了。你倒說說徽國求親的事。”

良怡接過茶,喝了小口,又思慮了半晌,等到自己不再哽咽著的時候,才回答太後的話。

“徽國求親,是因為想和阜國交好。聽梁老師說,徽國的國君年事已高,但卻遲遲沒有安排太子之位,而徽國的朝政也因此動蕩不安,各投各派……”說到這,良怡有些怯意地看了眼太後,見太後隻是示意她繼續說,才道,“若是這次求親得當,能得到我阜國支持的那位皇子,很有可能會繼承皇位。一旦朝政被安穩下來,就很有可能會對阜國進行反撲。”

太後聽完,也麵無異色,似乎良怡說的是和明晏之間的趣事。

良怡見太後沒有表態,隻好輕聲喚道:“太後……”

太後這才點了點頭,蹙眉道:“梁大人把你教導得很好啊。”

還不等良怡表示一二,又聽太後繼續說:“阜國是一定會答應和親的,因為隻有這樣,才可以滲入徽國的朝政。若是和親的公主稍有錯招,就真的像你說的,對阜國反撲,遠嫁的公主,也會死在那徽國的皇宮內。”

良怡心裏明白這公主隻能是自己,而不會是明晏。聽到太後口中的話,也隻是低下了頭,並沒有多說一句。

“可是哀家不願這個公主死,她是哀家的心頭肉。”太後說著,一手探過來,摸著良怡的頭發,“阜國上下也和哀家一樣的心意,因為阜國命定有一番雄圖霸業,是要一統天下的。”

良怡依舊低著頭道:“太後,我願嫁,陸斌……”

“你啊,性子急,收斂些。”太後被良怡這麽一說,也收回手,“哀家不僅要你嫁過去,還要你成為徽國的國母,然後,讓阜國不費一兵一卒地將徽國收入囊中。隻要你做到,書你繼續看,人你也繼續留。”

良怡聽著,越發地驚詫,哪裏敢隨便應下。事關天下戰事,若是說了便做得到,也無須沙場白骨了。

欲知後事端詳,且聽下章分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