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章 悲傷的寶金
紀嵐跟著寶金進了她的臥房,靠著窗前的桌案坐下。此時,洛兒進來奉茶,紀嵐接過茶,示意紀鈺跟著寶金一起出去。
紀嵐環視一圈,等待著寶金說話。寶金看著紀嵐道:“我本是商賈之家,雖然家境富足,但也是不被人所接受,自祖父捐了個官職,靠著外祖父家在京城的實力,才謀了個織造的生意成了皇商。”
紀嵐不語,對於這些身為戶部尚書的女兒怎麽可能一點都不知道,而寶金家裏能夠有今天又大大得力於紀克遠,連帶著這次能過跟她一樣受到不同規格的待遇也是出自紀克遠的手筆。對於這一切,紀嵐不問但是不代表她不知道。
寶金有道:“從祖父起,家裏就一直希望能夠改變這一狀況,嫁娶都選那書香門第,隻為了子孫能夠進入仕途。家兄去年進士落榜,家裏的希望便猶如炭火遇水,涼至心底,所以父親才想了個法子讓我入宮。”
紀嵐道:“那你可願意?現在這個局麵,家裏怕是早都知道了,可知他們會做什麽?”
寶金苦笑道:“我怎麽可能願意進來,我雖然比不得你自幼有紀大人言傳身教,家裏又是世代的書香門第,紀府祖先曾官至丞相,就是你的外祖父家也是赫赫有名的世家。可是正因為我們家出身小門小戶,商賈縱是再有金山銀山,也是上不得台麵,家裏就請了教書先生教導我們。我自認是讀了幾本書,識的幾個字,想入宮,不難生存。可是,這日子是好過的麽!”
紀嵐微震,是啊,那日子是好過的麽,前麵先是左寒冰咄咄逼人,後有萬貴妃翻手為雲覆手為雨的手段,誰願意在這裏呆著。
寶金說道這竟雙眼含淚:“可是我是知道的,我就是不進了宮裏,族裏也會把我送給旁家做個繼室。可父親偏要把我送進宮裏,百般求的紀大人讓我跟你一遭。如今倒好,我偏不得太後賞識,去了那尚服局,家裏知道我成了宮女,怕是會在繼續籌劃,怎麽把我弄出去."
紀嵐問道:“你父親傳進消息來了?”
寶金呼的站起來道:“進來之前父親就說過,如果不成,隻能想辦法送給其他的皇族,隻要進了皇家就行。”
紀嵐瞪大眼睛不可置信的看著劉寶金:這劉家是在拿女兒買賣麽。
寶金跪到紀嵐身前:“小姐救我。”
紀嵐趕緊拉起寶金,無奈寶金如老僧入定般怎麽也拽不動:“你想我幫你什麽?”
寶金抬頭哭道:“我不想被賣到旁家,出了這個牢籠還會有另一個牢籠。
我覺得這尚服局更合我意,我求小姐請紀大人麵,替我在父親麵前說說,不要讓我出宮了,我是死是活就看我的造化吧。”
紀嵐明白過來:“我懂了,我會跟父親說的。”
遂拉起寶金起來,寶金道謝:“謝謝紀小姐,我這要是出了宮,隨便送給哪個皇親貴子真真的就是活生生的糟蹋了。”
紀嵐道:“怎麽會這樣,再不濟也是會給你再找個好人家罷了。”
寶金道:“我倒是看上了尚服局的差事。”
紀嵐不解的看像寶金,寶金道:“這尚服局看似是皇上的家婢,是個下人,可是實際上這不同於尋常宮女。是外可參政,內可管事的有品級的女官。即便我不能為妃,那也會給家裏帶來無限的榮耀。而我也可躲過不少紛爭,雖然日子苦了點,到也沒那麽不太平不是。”
紀嵐道:“這宮裏的女人,隻要被皇上看上了,即便是個小宮女那也有一天成為妃子的。你莫擔心。”
寶金道:“話是如此,可是貴妃可就那一個啊。”
是啊,後宮女人再多,皇帝再好女色,這從宮女爬上貴妃之位的也隻有這萬貴妃一人。這其中可謂是太過了太多絕色佳人的屍骨,就算是再得寵,這後宮還是不斷有女人進來,這場戰爭永遠沒有贏家。
一時兩人靜坐無語,兩個女人走上了截然不同的路,將來是什麽樣的誰也不知道。
一盞茶的功夫,外麵傳來的嘈雜聲,洛兒走進慌張的說道:“小姐,尚服局來人了。”
紀嵐望向劉寶金,寶金輕啟嘴角笑的很蒼白:“該來的,總是會來的。紀小姐,你這個情我會記得。”說完走出房去,紀嵐坐在屋子裏沒動。
聽見有個女人的聲音似乎在宣布著什麽,紀嵐無力的抬頭感覺自己是那麽得渺小,什麽也做不了。如果,紀嵐不是紀嵐,紀嵐的父親不是紀克遠,也會跟別人一樣還在外麵等候著覲見複選;如果紀嵐的身後的家族不與各大世家之間牽連過密,如果,如果,可是時間哪有那麽多的如果。命運既然選定了紀嵐,那麽紀嵐就要認命的走下去。
洛兒匆匆的跑進屋,似沒看到紀嵐般,直接衝到櫃子前打開櫃子,拿了個包裹跑了出去。之後紀錦又走進來,看見紀嵐正坐在椅子上發呆,心裏一陣心疼道:“小姐,尚服局的人來了要接劉小姐走,而洛兒也是被遣出宮去了。”
紀嵐回神道:“怎麽這麽快?”
紀錦輕聲回答道:“尚服局的人說等劉小姐取衣物的,她卻說沒什麽要緊的,不過三兩貼身小物件罷了。隻是劉小姐對紀鈺說有支出門前娘親給的鐲子,中午的時候給小姐見過的卻忘到小姐房裏了,知道你休息著就不打擾你,日後再來取。”
紀嵐聽罷,沒說什麽起身會自己屋子裏了。
到了晚膳的時候,紀鈺回來說道:“今天的複選結束,太後跟皇後一共留了四十個牌子,加上小姐包括劉小姐在內是四十六個人。”
紀錦一邊布菜,一邊對紀鈺說道:“看見你跟來送飯的宮女聊了好些時候。”
紀嵐看像紀鈺,紀鈺吐吐舌頭笑道:“我可是什麽都沒說,隻不過就說了一嘴:跟我們一起的劉小姐,也不知道怎麽樣了。送飯的宮女就對我說了會子話。”
紀嵐說:“能說什麽,不過就是說寶金現在成了宮裏的笑話,怕是所有人都知道了她父親托人把她送進宮,仗著自家有個幾個錢,就把她跟幾個千金一起送到了太後麵前。”
紀鈺說道:“小姐說的太對了,現在宮裏確實在笑她,老鴰偏要往鳳窩裏飛,跟著幾個正經的小姐到了太後那裏,馬上就露餡了。太後仁慈沒趕她出宮,已經是天大的恩寵了。她卻不知廉恥的恬著臉去找貴妃娘娘求貴妃娘娘的庇護,可惜貴妃娘娘連麵都沒讓她見,就趕她出去了。”
紀嵐心裏冷哼一聲:這聽著到不像是華羽宮裏出來的說辭,肯定是有人故意放出來的話。說道:“我們不要多說隻是等到了親選之後再說吧,眾矢之的的滋味可不是那麽好受的。”
按製,留牌的秀女還需在宮中繼續學習宮規並考察宮女的生活飲食習慣,個人品行,有無特殊喜好,睡覺的姿態有無囈語磨牙等習慣。但是現在的宣帝可不在乎這些,在他剛剛登基大婚之年就免了這一製度,換句話說,自打秀女們進了這禁宮,他就迫不及待的等著親選。
三日後是親選的吉日,紀嵐沒有出奇製勝的想法,隻盼著三天之後,皇帝給個不大不小的品級,讓她不要太過於招搖就是了。
她不想太招搖而落人口實,不想宮裏卻傳來了一個消息。親選的前一天下午,紀嵐午睡剛起,看見紀鈺在一旁欲言又止的樣子,莞爾道:“有什麽話不能說的,怎麽還支吾隱諱上了?”
紀鈺小心道:“剛才小鈺聽到路過宮門的宮女說有個秀女被皇上寵幸了。”
紀嵐吃驚道:“寵幸了?”
紀錦也疑惑道:“先不說這合不合法製,單說這秀女是怎麽遇見皇上的,怎麽又得到寵幸的?”
紀鈺搖搖頭:“奴婢也不知道,隻是聽見有人在宮門口說話,聽見的。”
紀鈺又道:“誰沒事會到我們門口嚼舌根,指不定又是哪裏傳來的瞎話呢。害得我好生擔心,真是在小姐麵前出醜了。”
紀嵐蹙眉,誰會特意來門口說著瞎話,定然是真的出了這樣的事情,而“有心者”前來遞消息呢。隻是不知道這“有心者”為何為之。
紀嵐道:“今兒個就把宮門鎖好了,就是宮女來送晚膳也不多費口舌,我們隻顧明日的親選,旁的事情不要放在心上。”
紀鈺道:“小姐,我們不就此打聽一下那秀女是用如何的手段,皇上又是怎樣的愛好?”
紀嵐問紀錦:“你說,我為什麽不去這麽做?”
紀錦道:“我們想得到,旁人也想得到,我們也不見得真能打聽到什麽。”
紀嵐點點頭,紀鈺驚喜的看著紀錦:“錦兒不知聲響的就是比我想得多。”說完又低頭不好意思道:“小姐,我又急躁了。”
紀嵐笑道:“你們二人各有千秋,錦兒心細遇事不衝動;小鈺性格潑辣,敢說敢做。倒像雜談裏的性格各異卻配合默契的女俠了。”
紀鈺笑道:“我們是女俠,那小姐就是那戲文裏的文曲星轉世了。”
紀嵐道:“我要是文曲星轉世,就帶著你們去外麵闖蕩去,讓你們真真的當一把女俠。”
紀錦笑道:“好了好了,我的女俠跟文曲星小姐,飯菜可以是要涼了。再不吃,你們是要當神仙去麽。”一時三人暢快的大笑,好似幾日來的緊張跟明天親選的不安都不複存在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