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章 傷流·合歡·落大雨
落日的光暈如夢般，照在長滿合歡的土崗上
我和我的思想一起坐在土崗上鬆軟潮濕的頂上
茫然，不知所措，自由的鳥兒自由的飛
翅膀交錯發出震耳的聲音
男孩牽著他心愛的女孩，帶給她一絲絲的震撼
他們不迷戀落日美麗的光暈，
春日裏瘋長的高草，夏日裏留有的馨香
秋日裏紅碩的果實，冬日裏銀色的天堂
他們從不曾帶走，不管未來多麽迷惘
那一刻的相遇卻叫人越發留戀
成長的記憶蔓延開來，走過的悄然無息的季節的一切
臉上得輪廓依然清晰，俯首觀望
發現他們的顏色，變成了頹敗的黑暗
她在追求光明和光明下生動的細節
羽痕便如絲，扯也扯不斷
歲月就如鳥影般呼啦呼啦，從我們麵前劃過
拽也拽不住，十年，二十年，一百年••••••
——傷流·合歡·落大雨
“痕，天涼了。”
“恩，葉子都落了。”
少年站在滿是落葉的小路上，想起哪本書上曾今有過這樣的對白。一陣風吹過，又落了些葉子，少年打了個冷顫，快速的跑開了。寒冷中的他少年略顯一絲單薄。
“天真的涼了，出門時帶件外套就好了。”
十月中旬，秋已經很深了。
早晚上下學，都可以看見呼出來的白色氣體。
長歧還記得小時候一到冬天，就會對母親說：“我們和神仙一樣呢，可以吐出白煙，很神奇呢。”
那是母親會笑著摸著兒子的頭。
後來學了物理才知道，自己根本不是什麽神仙，那是由於外界氣溫低，呼出來的二氧化碳被液化成小水滴的原因。
長歧背著書包，沉沉的書包，踢著一個空的可樂瓶，在安靜的小路上顯得十分刺耳，在一個路口停下來，彎下腰撿起可樂瓶丟進身邊的垃圾箱裏。
額前的流海已經可以遮住眼睛，但卻遮不住臉上分明的棱角。兩塊肩胛骨高高的突出，印成一個陽文的八字。在寒風裏顯得突兀。
第一次模擬考得成績出來了，穀澤和辛子先回家了，長歧一個人在學校裏徘徊了很久。他討厭這樣的時間。
長歧和辛子穀澤他們不一樣，不像他們永遠那麽驕傲，永遠被老師家長捧在手心裏。雖然在同一所高中，在同一個班級裏。
當初長歧可是費了好大的功夫才考上這所高中。
自從高中以來，成績就越來越力不從心，然後就對學習失去了信心。轉眼已是高三的學生了，可長歧卻覺得和從前沒有太大的差別。無非是書多了些，考試多了些。
班主任有個不成文的規定，按成績排座位，穀澤和辛子總是坐在最前排的位置，而長歧就有坐在後排的位置看著他們。
這次考試和從前一樣，幾乎全軍覆沒。看著別人的高分，這時候總會有些抬不起頭。
這樣的時間大多數人不會選擇呆在教室裏，成績好的，唱著高歌出去慶祝；成績不好的就會找個角落悄悄地的反省。剛邁進高三的大門時，同學們對分數敏感度會很高，然後逐次遞減，最後麻木。就像考試後常聽見這樣的話：成績好的說，啊錯了一個空，拿不了滿分了；成績不好的說：該死，在蒙對一個就及格了。一樣。
從放學到黃昏，長歧一直在學校裏，平時很短的小路，今天卻格外的長，這樣的感覺有兩次，另一次是穀澤告訴自己和辛子戀愛了。
腳踩著落葉，發出吱吱的響聲，像踩著無數小小的屍體。空曠的場地上回蕩著陣陣悲傷。
街邊的合歡的殘葉，伴著夕陽，留有的光暈充滿著悲傷。
“夏天怎麽就過去了呢？”長歧是喜歡夏天的。
一到夏天，整個城市的合歡都散發著淡淡的香氣，粉色的紅雲覆蓋了整條街道。長歧想：這大概是世界上最美好的樹吧！
許多年前，父親的離開讓小小的長歧的心裏遭受沉重的打擊。多年後養的一隻狗阿鄉的突然消失，又一次讓長歧感受到離別的痛苦。
仿佛是所有的合歡在開到最燦爛的時候，突然在一夜過後全部凋零，腐爛在枝頭。
後來遇到穀澤，在後來，又遇到辛子。
第一天上幼兒園，長歧很不願意，以為母親不要自己了，哭得很傷心，老師拿玩具給長歧玩，結果被穀澤搶了去，兩個人開打，這是長歧第一次打架，一時間忘記了哭泣。被老師分開後，叫到一邊罰站，家長來接兩個人才互相道了歉。沒有多久，兩個人就成了形影不離的好朋友，就這麽一起，一呆就是十幾年。
二年級時，長歧和穀澤被分在同一個班，一次老師帶一個很漂亮的小女孩兒，褐色的長發，整齊的紮成一個馬尾，眼睛清澈，明亮，紅撲撲的小臉，幹淨的連衣裙，背著一個當時很流行的紅色書包。女孩被安排在長期前麵的座位。上課時長歧把女孩的辮子綁在椅子上，被女孩發現後，朝著長歧臉上就是一拳，鼻子馬上就流出血來，所有人都目瞪口呆，長歧懷疑他是不是女孩子啊，那麽小的身體怎麽會有那麽大的力氣？
從那以後，長歧就明白一句話：人不可貌相。
這個女孩就是辛子。
自從上高中，母親就沒有詢問過長歧的成績，長期卻希望母親有一天也能閑下來，問一問自己的成績。
父親走後，母親一直再忙她的事業，家中的生活越來越安逸，錦衣玉食都有了，可是對於母愛，一直都是個空缺。
就如一次，母親突然說自己有空，去接長歧放學，長歧在學校等，直到同學全部走完，沒有看見母親的影子。長歧傷心極了。
這是母親卻不記得已經上了中學，跑到小學的教室去找長歧。本來很興奮的長歧變的無限失落。
同學們總說長歧是個怪物，是個沒有爸爸媽媽關心的孩子，這時穀澤就會站出來教訓那幫小孩子。今天長歧終於可以在證明自己也有母親年輕，漂亮，叫人羨慕。這次卻讓長歧的希望落空了。也許這對其他的孩子來說是很普通的事，但對於長歧來說，隻是一種奢望。
直到同學們全部都走了，長歧才看見母親從另一個方向跑來。
“對不起，小歧，媽媽錯了，我們回家吧”
長歧沒有說話，抱著書包嘲笑門口走去。母親跟在身後，三步之遙，可是在長歧心裏，卻有一道無法逾越的鴻溝。
回家路上，兩個人都保持沉默。
一句“對不起，記錯了，”母親說的很輕鬆，卻讓長歧感覺身上有成千上萬把匕首刺向自己的身體。
“媽媽，下次不要接我了，我習慣一個人上下學了。
手機震動上麵好看的圖片再閃動。
“長歧，我和穀澤商量好了，明天開始幫你補習，我們一起上大學，好嗎？”
手指運動，屏幕上出現兩個字，“好的”
時間在指尖流過。
時間在嬉笑間閃過。
長歧從來沒有想過，有一天會離開穀澤和辛子。仿佛這已經成了一種習慣。
而人，最可怕的就是習慣。一旦學會了習慣，一些人，一些事在突然消失後，會讓你覺得茫然，不知所措。
長歧突然想起來，原來自己就要畢業了。大家在一起的時間真的不多了。
離開了，會孤單麽？
轉瞬，轉瞬，再轉瞬。就在一個轉瞬間，三個調皮的孩子漸漸成熟，穀澤和長歧有了英俊挺拔的身姿，辛子也有了青春期少女特有的迷人氣質，三個人在人群中總是格外的耀眼。
生活就像在一杯清水中滴入一滴墨水，墨水在不知不覺中擴散，直到將整杯水都染上淡淡的顏色，想要分開，才發現二者早已融為一體。
長歧走到回廊的盡頭，用開水衝了杯咖啡，端著杯子小心地嚐了一口，居然忘記放糖，可長歧還是皺著眉喝下了整整一杯。
天氣越來越冷，打開水的人越來越多，長歧不停的說著借過借過，重新換上了一杯開水，擠出人群。
冬至的到來，讓人感覺寒冷又多了一分。女孩們穿上了漂亮的大衣，卻掩不住修長苗條的身材。男孩子為了風度，隻穿了一件襯衣，一件校服外套。和周圍的環境顯得極不相稱。
有人細心的記住你的生日，可惜不巧，偏偏是聖誕節，而你苦心記住的生日和收藏禮物的那個人，身邊站著的卻不是自己
從高中開始，三個人的關係開始變得有些微妙，穀澤在一個陽光明媚的早晨告訴自己，和辛子戀愛了。那天的合歡在陽光下顯得十分耀眼。長歧的心中隱隱作痛，但還是擠出微笑，為他們祝福。甚至連長歧都不知道，自己是什麽時候開始喜歡辛子的。然後在身邊默默的關心她，細心的照顧她。如今那個有點暴力的小女孩，已經亭亭玉立，而唯一的追求者，是自己最好的朋友。像是被烈日灼傷，每一寸肌膚都萬分疼痛。緣分總是在戲弄人，當你感覺到它時它卻離你遠去了。
接下來的很長一段時間，長歧是自己一個人回家，給穀澤和辛子留有更多的相處時間。他明白穀澤已不是那個當初在許多人麵前站出來保護自己的穀澤了。而辛子也不是那個留著長辮子有點暴力的小女孩了。
“長歧，平安夜我們一起出去玩吧。”
“不了，我媽媽在家，很難得的。”
“小歧，你想吃什麽，我帶你去吃。”
“不用了，我們在家吃吧，很久沒吃過您做得菜了。”
“那好，你等我一下，很快就好。”
接著從廚房傳來叮叮咚咚的的聲音，很快柱子上那個就擺滿了菜.
“小歧，快吃啊。”
擺在長歧麵前的偏偏是蘑菇，母親居然忘了兒子從不吃蘑菇。小時候一次吃蘑菇，長歧食物中毒，因為母親匆匆燒好菜，而菜就是蘑菇，就去加班了，長歧吃後肚子疼得滿地打滾，一個人在家，不知如何是好。要不是穀澤來找長歧，可能現在的長歧不存在了。母親的粗心差點造成悲劇。本是無心之過，卻讓母子的關係淡了許多。
長歧用最快的速度吃完了碗裏的飯。
“媽，我吃好了，我先……”
“小歧，你先別走，媽媽有話對你說。”
“長歧，在發什麽呆呢，精神不夠集中，這道題剛給你講過，還做錯，在想什麽呢？”
“好了，辛子，別這樣，長歧，我再給你講一遍。”
“對不起，不用了，道題我會做。”
辛子習慣性的動作，拿筆敲了敲長歧的腦袋，長歧沒有還手，如果是從前，長歧會以同樣的方式加倍奉還。而這次，卻沒有。
“長歧，你站起來，說一下這道題的做法。”
“對不起，老師，您能重複一下這道題麽？”
“長歧，怎麽搞的，最近老是走神，有什麽事，可以告訴我們。”
“沒什麽，過幾天就好了。你們不用擔心了。”
“你這樣叫我們怎麽放心。”
“長歧伴著一個微笑，用手輕輕推了推穀澤，“好了，我沒事，你們先回家吧，我把這些做完再回去。”
此時，在長歧的腦海裏一直在重複母親的那句話。
“我要結婚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