051——傷

這邊,灰衣人終於輕輕地“哼”了一聲。

要知道,洛雪隱的傷,出自他手。

而他,以殺戮為戲,鮮血為樂,所以,自然知道自己下手的份量,還有對方可以承受的極限,而剛才的那兩掌,挾恨帶戾,誌在必得,所以,為了保險其見,他足足用了九成以上的功力。

九成以上的功力,足在擊碎這世間任何一個高手的全部經脈,足在令這世上,起碼九成以上的人,立時斃命。可是,卻為什麽,到了現在,這個女子,還能屹立不倒?……

灰衣人疑惑地望著眼看受傷頗得,卻還在拚死抵抗的洛雪隱,忽然想起這個女子身懷紫葉靈芝的市井傳說,他終於露出了一個了然的眼神,然後,輕輕地扯了扯唇。

仿佛冷靜月的清輝一般,灰衣人眸子裏的冷光一閃而過。必殺的犀利,又再從心頭湧起。

他曾聽說過,這個女子,斂財的本事,世間罕有,不過短短一月時間,就掌有百萬之財。而且,她武功的進步,也是令人匪夷所思。身側,又有高手守護,所以,不論多少人想打她的主意,不是如石沉大海,就是無功而返……

這樣的一個女子的存在,好聽是神話,難聽,則是妖孽,所以,對於某些人來說,已經隱隱構成一種不可忽視的威脅。當然了,這威脅的背後,更多的是因為巨大款項的誘惑……

沒有人可以令到威脅到自己的人可以安枕無憂,就如沒有人的眼裏能容得下一粒砂子一樣,所以,他,秘密地受命於某些人,所要做的,就是在那一位爺到來之前,將這個女子,斃於掌下……

拿人錢財,與人消災,就如官謀其政,商謀其財一般,不但無可厚非,且可以理直氣壯……

灰衣人的眸子裏,隱隱有暗彩在閃,他眼神一凝,真氣凝聚於手心,然後,手中木杖又再揮起,陰暗有月影之下,又是淩厲的一擊,直奔那個早已傷重的女子,當頭而來。

這一杖,攜了足足十成的功力;這一杖,凝聚了灰衣人的全身所學;這一杖,宛如飲血不沾塵的長劍,隻一擊,就可以令那個女子就地辟易。

洛雪隱勉強抬頭,正觸到灰衣人眸子裏閃動著的光芒,於是,她知道,對方是下了必殺的心的。

可是,究竟是誰,這般的恨自己?直至恨到不死不休呢?

這答案,當然是無從得知,可是,危機就在眼前,眼看著真氣就要潰散,而對方卻是愈戰愈勇,那道真氣,真如罡風一般,橫掃著洛雪隱的身體,仿佛,隻要她一個不覺意,就會被磨成粉齏。

於是,她勉強凝聚起殘餘的真氣,想要迎接對方這致命的一擊。

猛烈的風在吹,砂石的劈啪聲,宛若夏天猛烈的暴雨一般,在空中飛旋。而那個人的笑聲,仿佛帶著某種不詳的詛咒。他桀桀地怪笑著,伸出長長的木杖,對著那個正在不停地吐血的女子,冷嘲熱諷地說道:“技不如人,就隻能任人宰割……能死在我的掌下,也不算辱沒了你……”

洛雪隱就在這一句話裏,眸子變得血紅。

那樣的字眼,變成巨大的喧囂,在她的耳旁,不停地回蕩,一遍又一遍地叫囂。那樣充滿屈辱的聲音,仿佛要衝破她的腦海,仿佛要將她那顆向來不服輸的心,生生地撕裂。

技不如人,隻能任人宰割……

技不如人,隻能任人宰割……

在前世,在那個她以強勢橫掃一切的現代,那個在洛家,有天之嬌女之稱的洛家神話,第一次,被真正地激怒了……

一刹那,被折辱的仇恨和恨意大過了一切,那個向來遇強愈強的女子,又一次,在絕境之中,暴露出了她異乎尋常的生命力……

技不如人,隻能任人宰割,可是,即便她技不如人,也在拉你陪葬……

洛雪隱忽然冷笑起來。雖然,我身在江湖,江湖上沒有關於我的傳說!可是,你真拿了我的命去,你的命,自然也得留下……

我洛雪隱以洛家先祖的名義發誓,我會要你,以最高的代價,卻取一樣最不合算的東西……

她勉強忍受住被反彈的痛楚,盤膝端坐在叢林之間,斂內息,聚真氣。

隻見她的雙掌以上下平行的方式,虛虛地交疊,然後,再以逆時針的方向,車輪般地輕輕旋轉。仿佛有一種錯覺,有絲絲金光,正從女子虛疊的雙掌之間,如縷般一泄出。

那樣的金絲,更象是帶著火焰的光線,在女子的身前,不絕地交疊,縈繞,然後慢慢地匯集。

將洛家神功最大限度地揮發出來

昏暗的天宇之下,隻有金光照亮整個空間。仿佛被那樣的光線震驚了,就連隱約吟唱的蟲兒都窒住了一般,發不出一絲聲音。

生平第一次,洛雪隱運起了洛家第四重,第四招的、最具威力的一招:天有不測風雲之第四式,天怒。

人有旦夕禍福,天有不測風雲。天之怒,誰敢拂其鱗……

這一招,是洛家神功裏,最具威力的一招,然,也是最耗費內力的一招,若你的功力可抵達第四重,那麽,你若使用一次,內力便折損兩成,若是修為不夠而強行施為的話,那麽,就有走火入魔、內力盡廢的危險。

要知道,在二十一世紀,這一招幾乎已經成了神話,在最近的三百多年,放眼整個洛家,再沒有人能達到這個境界,可是,不服輸的洛雪隱卻看到了這一招,並深深地記了下來。

本來,以她的修為,還沒有衝破第四重,也不能運用這一招絕殺。可是,麵對如此強敵,向來不服輸的洛雪隱,將自己的內力提到了最高一重,然後,以最大的能力,將這一招揮發了出來。

天有不測風雲,天之怒,神州動蕩……

天之怒,掃蕩九州……

血紅色的煙霧,從洛雪隱的手心逸出,在空中漸漸幻化成片片透明的薄暮,然後,以向四周蔓延的方式,靜靜地飄向虛空的任何一個方向。

仿佛風失去了蹤影,仿佛雲也被嚇得散了開去。

下一秒,天空黑暗起來,那種黑,也不是純粹的黑,仿佛隻是一陣濃濃的霧,飄散在人與人之間,遮蔽了視之線,擋住了月之光。

那種黑,又仿佛是九天之上烏雲密布,雷神手持巨錘,電母舞動光鏡,千萬道白光騰起,雷霆織成了網羅!

於是,在冷月隱沒的蒼穹之下,以草長鶯飛的荒原之野。雷霆震怒,電光宛如千萬道利箭,從洛雪隱的手中,以肉眼可見的速度,幻化成一個巨大的金色球形,然後,又以幾乎是冉冉升空的速度,慢慢地擊向了灰衣人的頭頂。

無數的電火,在黑夜裏煥發光彩,仿佛如刀鋒一般的朔風,攜著濃重的死亡的氣息,在半空之中,翩翩起舞。然而,那樣的動,卻是注定沒有觀眾的。因為,所有正在靠近著的一切,都注定接近消亡。

仿佛沒有想到那個明明已經苟延殘喘的少女,還有如此一擊的能力,灰衣人整個呆住了,霎時間,甚至忘記了死神正在靠近,忘記了自己還身處危險之中,甚至,就連最普通的還擊和躲避,也忘記了。

電光閃過夜空,雷電發出“轟隆隆”的巨響,那個片刻前還瀕臨死亡的女子,霎時威風凜凜如殺神。她的身體不住地在空中翻飛,以各個方向,各各角度,對灰衣人發出致命的一擊,又是一擊。

漫天的落葉,全部都化為粉齏,然後輕霧般的渺渺而落。

天之怒,雷霆萬鈞,除非怒意稍斂,否則就連出手者自己都不能控製。

巨大的光球,兜頭罩下,漸漸地將那一抹灰,完全淹沒。金光的四周,幾如白晝,照得女子的眼神淩厲如殺神,冷酷如冰雪。洛雪隱運盡身上的最後一分餘力,誓要將這個折自己鋒芒的黑衣人,斃在掌下。

就在這時,一個黑色的人影風馳電掣般地趕了過來,趕在那灰衣人的麵前,替下接下了這一擊。

那一刻,風雲變幻,天地失色。隱隱的雷聲不絕於耳,在漫天的閃電裏麵。仿佛有什麽東西碎裂了,發出裂帛一般的聲音,亟風掃過人的麵頰,仿佛冷厲的刀片,想要將人生生撕碎。再下一刻,那灰衣人的衣帛,前胸已經裂開了,夜月之下,化為千百隻飛舞的灰色蝶兒,簌簌向她撲麵飛來。

黑衣人一擊得中之後,一把撈起那抹灰色的人影,快速地向後疾退而去,他一邊退,還一邊從手心逸出閃亮的光,仿佛月的光輪一般,一環一環地朝著洛雪隱擊去。

內力終於耗盡,所有的異象都已消失。

洛雪隱一口血箭噴出,整個人朝一邊的地下委頓下去……

這一招,怕是要耗盡了全身的力氣吧,洛雪隱模糊地起著,忽然笑了起來,不知道這一世的命殞之後,可否回到前生的世界?是否能回到以前的生活裏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