023——將裝瘋進行到底

他狠狠地想道,洛雪隱,看來,上次隻是折斷了你的雙手,懲罰真的不夠……

本以為你知痛了,就會收斂了,可是,萬萬沒有想到,你到了這蘭心居之中,還是不思懺悔,不能安寧。這不,趁著他一個不留神的時間,又裝神弄鬼地弄出這些事來,我若不好好地教訓你,我就不叫淨水湛……

淨水湛氣極,怒極,他眸子微眯,藍色的瞳仁,散發出血一樣的光芒,那樣的光芒,仿佛是可以燎原的火,隻要洛雪隱在他的麵前,他就會一把火將她化為灰燼……

風起了,吹動他長長的衣袂,他咬牙,一氣之下,順手一拉小人兒:“走,我倒要看看是什麽樣的惡鬼,能把你嚇成這樣,三皇兄幫你教訓她一下。”

淨水湛大步邁了開去,可苦了不夠十歲的小人兒。他一邊盡力趕上淨水湛的步伐,一邊更加詭異地笑著……

他當然知道,在淨水湛的生命裏,除了那個已經死去的女子之外,其他的,都被他視為糞土,而今,這個他一直討厭的人,又拂了他的逆鱗,用腳趾想想,也知道,等待著她的,將會是怎樣的下場……

嘿嘿,女人,小爺說過的,一定會回來的……而且,你膽敢嚇小爺,這下,你的死期到了……

推開腐朽不堪的木門,淨水湛的身子,忽然怔了一怔。就連本來臉上露出詭異笑容的小人兒,也狠狠地呆住了。

蘭心居之內,平地遼闊,斷垣殘壁處處皆是,而唯一保持完好的正中的那一間屋子裏,忽然飄出了悅耳的歌聲:

“剪一段時光,緩緩流淌,

流進了月色中微微蕩漾。

彈一首小荷淡淡的香

美麗的琴音就落在我的身旁。

螢火蟲點夜的星光,

誰再為我添一件夢的衣裳。

推開那扇心窗遠遠的望,

誰采下那一朵昨日的憂傷。

我像隻魚兒在你的荷塘,

隻為你守候這皎白月光。

遊過了四季,荷花依然香,

等你宛在水中央……

螢火蟲點亮夜的星光,

誰再為我添一件夢的衣裳。

推開那扇心窗遠遠的望,

誰采下那一朵昨日的憂傷。

我像隻魚兒在你的荷塘,

隻為你守候這皎白月光。

遊過了四季,荷花依然香,

等你宛在水中央……”

那歌聲,更象是隨手拈來,唱的人也是隨意,可是,那樣的聲音,那樣的歌詞,使長年在歌舞之斛籌斡旋的淨水湛,生平第一次,有了驚豔,且耳目一新的感覺。

那樣的歌兒,音質純淨,聲音美妙,在這破落的蘭心居裏悠揚回蕩,仿佛天籟。

淨水湛的眉不由地蹙了一下,這歌詞非常陌生,應該是他從來都沒有聽過的。而且,這聲音,也是他從來都沒有聽過的悠揚,他幾乎要不由地浮想翩翩,這樣唱歌的女子,又是一個怎樣絕麗的人兒?

雖然知道洛雪隱在這裏獨居,可是,他卻不相信,那個心存惡毒的女人,會擁有這樣純淨的音質,和天籟般美妙的歌聲……

這邊,聽得入了迷的小人兒,也抬起頭來,扯扯他的衣袖,疑惑不解地問道:“三皇兄,這是誰唱的,真好聽啊……”

當然了,被洛雪隱恐嚇過的他,也是不願意承認那個女人,會有如此一麵的。所以,答案雖然呼之欲出,可是,兩兄弟還是不約而同地選擇了逃避。

淨水湛的眉蹙得很緊,他的眼眸也是很深。他握緊了小人兒的手,卻不說話,隻是一推門,就一直往裏麵走去。

唱歌的人是誰,他自然會弄清楚,可他們今天是來找那女子算賬的,總不能本末倒置吧!

看到淨水湛不說話,淨水複也抿緊了唇,小小的臉上,開始透出一絲的恐懼之色。這歌,不會真是那女人唱的吧,若事實真是如此,他忽然有些戀戀不舍起來。

能唱出這樣的歌的女子,怕壞也壞不到哪裏去吧……

小人兒忽然生出想要逃開的衝動。然而,他的手,在淨水湛的手心裏握著,想走,卻沒有辦法,隻好隨著他,一步一步地向院內走去。

兩人再向前走了幾步,歌聲戛然而止。

淨水湛進去的時候,洛雪隱正在洗澡。

破舊的木門,早已被洗刷幹淨了,被洗出清晰的木質的紋理。因為平時沒有什麽人來的緣故,門也沒有關,所以,淨水湛聽到屋子裏有水的聲音,就慢慢地踱了進去。

他一邊走,一邊環視四周。

門口的雜草被除去了,整平了,非常幹淨。石子鋪成的路麵兩側,重新栽上了不知名的小花,還重新澆上了水,正茁壯地長著,那一把破爛的椅子,也被人修好了。正麵反麵都被洗了個幹淨,木質的紋理露了出來,

洛雪隱的整個人還沉浸在做成第一筆生意的喜悅中,她聽到背後有腳步聲,就以為來的是幫她汲水歸來的青兒,於是,不待那聲音進屋,她就喚了聲:“青兒,幫我拿毛巾過來……”

然而,背後沒有人出聲。

心裏,有一種奇異的感覺浮了上來。洛雪隱忽然覺得背後的汗毛都豎了起來,那樣的不安的感覺,仿佛有針芒在刺。

於是,她一驚,霍地回頭,卻發現一臉陰沉的淨水湛,正站在她的身後,而他的身邊,則站著一個小小的男孩兒,正一臉得意地望著她,那神情仿佛在說:“你看看吧,我三皇兄來了,我倒要看你怎樣叫惡鬼抓他……”

洛雪隱掃了一眼麵有得色的男孩兒,再迎著淨水湛幾乎又是鐵灰的眸子,她眼珠轉了轉,先前的驚惶退去,忽然換上了一副垂涎欲滴的神色。

某個花癡一般的女子,身子緊緊地貼著木桶,色迷迷地望著那個俊秀無倫的玄衣男子,小巧的唇裏,幾乎要流口水出來。

她說:“三王爺,你終於都想起雪隱了麽……要知道,奴家可是天天都在想你啊……”

淨水湛的臉部抽了一抽。

不可否認,剛才的剛才,有那麽一刹那,在他看到女子霍地轉過來的臉時,忽然無端地想起了那句:清水出芙蓉,天然去雕飾。

坐在浴盆中的女子,明眸皓齒,姿容絕麗。她烏黑的長發緊致地貼在臉上,露出了修長的頸子。

點點水滴從她潔白如玉的臉上滴下,沾濕了她的唇,而酡紅臉頰上的兩片飛霞,仿佛映在春花之上的淡淡露珠,隻一望之下,就令人無限遐思。

聽到有人進來,她受驚回首,一雙黑白如陽春白雪的眸子,流轉著警惕、不耐、受驚,等種種色彩。就仿佛一隻馴良的小鹿,在看到獵手之時,驚慌失措。

而那樣的眼神,恰巧是激起男人保護欲的最佳表情。所以,一個不覺意看到這些的淨水湛,心裏的震憾,不言而喻……

然而,再一看清她臉上的垂涎以及花癡,他忽然覺得,剛才的那一瞬,一定是自己看花了眼,又或者是鬼迷了心竅,才會有一刹那的錯覺。

對了,一定是錯覺……

一念及此,他眸子裏的陰暗,又再重新浮出。任身後的女子叫囂著,他抿緊了唇,轉身就向門外走去。

她望著淨水湛仿佛吃了蒼蠅一般的眼神,心裏暗爽,嘿嘿,看我不惡心死你……

她忽然連自己都佩服自己的演戲功夫來了。看來,隻要略略施妝,再加點投入,那個傳說中的,金雞獎啊,百花獎的什麽的,可都是囊中之物啊啊。

嗯,就是的,看來,自己也是蠻有天份的嘛。她裂了裂唇,為又發現了自己的另外一種異能而欣喜。

然而,戲不能隻演半場不是?

看到男子避之不及,她偏要挽留。於是,一隻纖長的手腕,濕淋淋的從水盆裏直直地伸了出來,潔白如玉,還帶著無數的水珠。她伸長手臂,語氣急切地說道:“三王爺,別走啊,奴家真的很想你啊……”

你可別急著走啊,你若走了,我還惡心誰去?

還有啊,奴家真的很想你……死。

隱隱咬牙切齒的念頭,被洛雪隱以演戲的方法吐出,生生地將淨水湛的臉都氣綠了。他一把拉過還在癡迷地望著那一段皓腕的小人兒,眼裏帶著幾可殺死人的烈焰,狠狠地說道:

“jian人,穿好衣服,給本王滾出來……”

氣呼呼地來到院中,淨水湛一屁股坐在唯一一張完好無缺的凳子上。心裏還在為自己的剛才一霎那的失神感到懊悔——他怎麽有一種錯覺,感覺到那個可惡的女子……很美?

不對,一定是看錯了,一定是的……

臉上神色變幻,心思百軒的淨水湛勉強按捺下腦海中閃過的一刹那的驚豔,一臉鐵青地等待洛雪隱出來。

表演沒有觀眾,也就失去了表演的意義。

看到淨水湛推門而去。洛雪隱又無聲無息地勾起了唇,喜笑顏開地在桶裏翻了個身,用打搶的姿勢描了描,第一個回合,她勝……

過了半晌,估計那主兒準備好情緒了,她才懶懶地從水盆中站起,一邊將頭發揉亂,瑞隨之冷笑一聲,然後大喊一聲:“青兒,你死到哪裏去了?還不快點和本小姐更衣……”

淨水湛,你等著吧,不惡心死你,我就不叫洛雪隱……

“來了,小姐……”青兒一聽洛雪隱的聲音,連忙從遠處飛奔過來,將事先準備好的衣服也抱了過來,然而,一看到正端坐在院中的淨水湛,她一驚之下,手中的衣服一下子滑落在地。於是,她連忙跪倒下去:“王爺……”

淨水湛的整個人,都還陷入在矛盾的情愫裏,此時,乍被青兒一打擾,心裏更是煩得要命,他頭也不抬地揮了揮手,示意青兒可以離去了。

早嚇得心驚膽戰的青兒如獲大郝令,急忙揀起衣服,飛一般地跑了起來,然後侍候自己的的主子去了。

青兒剛進去,隻聽“乒”的一聲,有什麽被扔到了地下,跟著傳來洛雪隱的責罵聲:“你這個臭丫頭,是不是誠心想害死我啊……”

青兒誠怕誠恐地道歉:“對不起,小姐,我不是有心的……”

“滾……”

“好的,青兒滾就是……小姐可千萬別發脾氣啊……”青兒一邊說,一邊退了出來。淨水湛看到,她的衣服也濕了,頭發也亂了,一出得門來,就靜靜地站在一旁,麵色委屈。

再過下一刻,那個頭發散亂,衣服都沒有穿好的女子,也出來了。她身上穿著的,正是回門時的那件衣服。隻是,扣子歪了,腰帶斜了,更有甚者,她還將外麵的那一層紗,包裹在臉上,頂端用衣袖紮起,仿佛現在結婚時的麵紗一般,覆在了頭上,一雙大大的眸子,在薄紗之後,滴溜溜轉。

她的身上,甚至還帶著水漬,衣衫,也濕了半截,可是,她全然不顧這些,隻是一手提著亂七八糟的衣裙,兩眼放光地望著麵沉如水的淨水湛,用期盼的口氣說道:“王爺,您終於都想起雪兒了嗎?要知道,雪兒可是在這蘭心苑中,天天想你啊……”

淨水湛後退兩步,神色不悅地望著這個和鬼沒有什麽分別的女子,唇角也開始抽搐。

這女子,不會真變傻了吧,日前聽錦兒說,他還以為她是騙人的。可是現在看來,她真的是神智不清,也不一定啊。

惡毒而又善妒的女人,終於落到了這樣的下場,隻能說天理循環,報應不爽……

於是,他一甩袖子,身子一轉,就要向外走去。

這種令人倒足胃口的女子,隻看一眼,就已太多,若再耽擱下去,他想,自己今晚的飯,就別吃了……

看到淨水湛竟然要走,洛雪隱連忙追了過去,然而,一個不小心,她一下子跌倒在地。於是,痛得她眼淚都出來了:“王爺,您倒是別走啊……”

然而,淨水湛身子一轉,理也不理地向外走去。淨水湛一走,小人兒也急忙跟在他的身後,快步地離去了。

聽到腳步聲越來越遠,還有小人兒“三皇兄,三皇兄”地叫著,洛雪隱就知道那個可惡的人遠去了。

在淨水湛看不到的蘭心居裏,那個片刻前還糾纏著他的小妾,此時,卻一下子,由花癡變成了高高在上的仙女。

她懶懶地扯了扯唇,再伸了伸懶腰。水潤般的眸子狡黠地眯了起來,活象是一隻剛剛吃飽的貓兒。

雖然四周都是塵土,身上也沾染了不少,可那女子的神態,那身姿,卻仿佛是從最高貴的沙發上小憩完畢一樣。

她優雅地從地上站起身來,又輕輕地拍了拍身上的土,望著那道乍開又閉的破門,幾乎是自言自語地喃喃:“真可惜了我這身剛穿上的衣服……”

她一邊說著,一邊手下不停。

半幹的長發,劃過一個長長和弧形,被柔順地梳在腦後。再熟練在用手指一梳一扒,平日披肩長發的模樣,就理出來了。

她抬起精致的小臉,仰望天空,露出了白天鵝一般潔白而又修長的頸子。溫和的風,拂過長發,扯動她的衣衫,那一身的水紅,還有墨潑似的長發,就仿佛水的漣漪一般,泛著奇異的花紋,一波一波地蕩漾開去。

天空是如此晴朗,時光是如此美好,有空出去賺賺錢,閑來無事演演戲……

嗯,棄妾的生活,原來真的是如此的美好……

看到小姐又是笑,又是撇嘴,再想起她看到王爺時的瘋癲模樣,青兒那可憐的小心髒,早就嚇碎了又攏,攏了又碎。想了半晌,她終於明白了小姐隻是為了嚇退王爺,才扮出來的傻樣子。

她不由地又歎息起來。她的傻小姐啊,這,又是何苦呢?

她永遠都不會忘記。一向強硬固執的小姐,當初為了能嫁給三王爺為妾,不惜逆了最疼愛她的父親,傷了最喜歡她的哥哥,而且第一次,沒有聽夫人的話,可是而今,卻又為何千方百計地要避開他呢?

再想起那個高高在上的王爺,被洛雪隱唬得一驚一乍的樣子,連她都有些佩服起自己的小姐來了……

洛雪隱迎著風攤開雙手,正歡快地轉著圈子。

沒辦法啊,小聰已經幫她找了大概二十多個乞丐,她也看過了,那些孩子中,有幾個的的資質特別好,所以,她的心裏,已經有了下一步的打算。

這次回門,她也帶回了不少的首飾,可是總靠這樣賣或者典當的,總不是辦法。若真要賺錢,若真要有自己的人脈,那需要的銀兩,可不是一般的數目啊……

可是,怎麽樣,才能來錢快呢?

又怎麽樣,才能徹底擺脫這裏,到處去考察市場呢?

這樣想著,洛雪隱望著蘭心居後邊那高高地院牆,又開始歎氣起來。

想辦法讓淨水湛休了自己?好象沒有那個可能。因為,她看得出來,他對這具身體的恨,已到了根深蒂固的地步,除非她死在他的手上,否則,他就絕對不會讓她離開……

除了被休,還有什麽別的辦法呢?

有再想想片刻自編自導的鬧劇,想起自己為了自保而不惜對那個可惡的人陪笑。她的心裏又鬱悶起來。不由地望了一眼正在收拾殘局的青兒,恨鐵不成鋼地說道:“青兒,下次,若那個瘟神再來的話,你再不通知我,我就將你嫁出去……”

“還有,將他坐過的凳子給我好好地清洗幹淨……以後,他若再踏足這個院子,咱們就徹底衝洗一次……”

生活還在繼續,明天一定更好。

洛雪隱相信,假以時日,她一定有辦法能擺脫這個牢籠,可以過上單純的米蟲的快樂生活……

至於那個人,她當然不會放過,但若真要報複,便是徹底,最好,也讓那人嚐嚐折斷雙手是什麽滋味。也讓他嚐嚐,什麽叫生不如死……

這就叫以其人之道,還治其人之身……嗯,就這樣決定了……

總之,這仇若不能得報,她就不叫洛雪隱。

可是,某女卻當真沒有想過,這仇,若當真報了,她就不叫洛雪隱了麽?

所以,老人有句話,誓言不能亂發,就如飯是不能亂吃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