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1章 癡情總得心互印
“你淺嚐輒止就可以了,不要喝多了。”瞎子歌正想勸她,她已經義無反顧,以袖遮醜,仰起脖子一飲而盡。
瞎子歌微微一怔,搖頭一歎,也隻好笑著陪她咕嚕一聲,喝了下去……
夜幕降臨,大街上華燈初上。酒保端來了紅燭,把呂曼兒的小臉也映得嬌豔如花,杏眼流盼之間,瞎子歌看在眼裏,也頓時癡迷了起來。
“怎麽了?沒有見過我似的?”呂曼兒被他忽然這樣子盯著,心兒也怦然狂跳,連忙反問他,引開他的癡想。
瞎子歌卻隻笑不避,說:“有呀,隻不過,你今晚和平時不同,今晚你是特別的美!”
呂曼兒心裏一甜,嗬嗬一笑,嗔說:“瞎說,一個跟著馬屁股跑的女孩子喝兩杯酒就成仙女啦?”
“這樣的美呀,不知道什麽時候再可以看到。”瞎子歌笑了笑,忽然這樣傷感地說,引得呂曼兒不由一怔。
“廢話,要是回到了桃英鎮,什麽時候都可以呀。”
瞎子歌聽了,眉結輕舒,轉而又泛起她喜愛的小酒渦來。
兩人又添了飯,飽飽地大吃了一頓。半個時辰過去,仍然免不了要曲終人散,分道揚鑣。呂曼兒心裏很是依依不舍這臨窗的一幕美景與一頓美食,還有和清秀俊美、有著明眸皓齒的林歌一起明月清風下共飲一室,這快樂幸福的感覺,她也不知道什麽時候才能夠再遇上。
她臨別依依地把這小雅座深深地掃了一眼。她想把今晚這裏所有的一切事和人,以及一桌一椅,一杯一碟,都牢印在美好的記憶中,不讓它們隨著酒醒而消散,隨著年月而遺忘。
下了酒樓,走在街上,已經是萬家燈火的時分。各店鋪沒有打烊,還滿街張燈結彩的一片喜紅通明,人們重新在街上行走活動,由著那紅燈籠映紅了身上素白的縞衣和臉上的笑顏,一下子來了心情,微笑著忘掉了之前戰事帶來的恐懼。
兩人沒有騎馬,隻是牽著,挽著地在街上閑庭信步。呂曼兒眯起迷醉的雙瞳看過去,這縣城果然比起他們的桃英鎮,熱鬧得很呢。
轉眼一瞥旁邊的瞎子歌,他步伐輕盈而笑意盎然。恍惚間,她感覺自己好像走在迎娶新娘子的隊伍之中,而瞎子歌就是那個最俊俏最幸福的新郎,那麽,她又是不是那個幸福甜美的新娘子呢?
嗬嗬,哪有新娘子是牽馬走路的呀。想到這些,她自己也不由在心裏自嘲了自己一番。目前其他各地仍然烽火四起,她怎麽又胡思亂想起這些兒女私情來了?轉而,她又罵了自己一句。
“怎麽了?”瞎子歌忽然轉過臉來,用那雙燦若星辰眼眸關懷過來,那微紅的燈光映出眸裏蕩漾著似水的溫柔。
呂曼兒不由窘得滿臉飛起了紅霞,所幸,通明的喜紅燈籠映照下來,也是滿臉的通紅,“沒事。想不到這大利縣城比咱們的桃英鎮還要熱鬧了。”
瞎子歌微微一笑,“當然了,它畢竟是一個縣城嘛。”
“嗬嗬……”
兩人重又有說有笑地穿過了大街,來到了衙門前,一起把馬送回了馬棚內。瞎子歌仍然堅持把她送到了廂房門前。
臨別秋波,呂曼兒心情愉悅地堅持看著他走到走廊的盡頭。
瞎子歌這才輕輕一笑,深情地瞥了一眼,眼裏掠過了一縷不為人知的落寞,然後,噙著笑意毅然轉過了身,望著院門,沿著光滑的碎石小徑,逕自飄然而去。
呂曼兒倚在門邊,舒心地看著他的背影漸行漸遠,卻想像著他的背後也長著那一雙明亮的瞳眸,在一直地注視著她。
雖然那一晚落水的場麵令她有損貞節,但是,如果那樣的情景能夠幫助到瞎子歌回複光明,自己能夠看到他神采奕奕的一麵。她還有什麽好生怨恨的呢!
羅龍已經真的死了,真的離他們遠去了,她此生也無法嫁入羅門了!而她此生的未來幸福,是不是應該讓眼前這個瞎子歌負責呢?
以前,也許她,或者是奶奶,都在嫌棄著他的眇目,把他當成殘廢的人;盡管他為人內斂,幽默,義氣,但是,在那麽多的年輕青壯中,她們仍然因為那樣而把他列為最後一個;如今,他變得神勇,變得明朗,變得像一枚金子一樣奪目耀眼,這就像和她夢中的情景一樣,不,是比她想像的還要完美,她是不是應該重新考慮一下他呢?
瞎子歌的背影在院門一晃而沒,他的光芒也頓時黯然了這個後院,四周假山樹木也有如一團團濃墨,淡隱在夜色中。沒有了他的院子,沒有他的夜晚,她忽然從黑暗中感到一陣失落來襲,很冷,很寂寞。
呂曼兒輕歎了一口氣,這才轉回了廂房內。躺在床上,驟然發覺,瞎子歌一天下來,陪著她去拜祭,去酒樓,縱馬馳騁,賞日共飲……,還是和以前一樣,做著一些讓她遠離憂傷,翻起快樂的事兒,不禁又暗暗的感激不已。
那邊,瞎子歌剛拐出了後院,在左邊中間的亭子裏便傳來了唐英的呼聲:“林歌?”
瞎子歌轉眼看去,唐英已經負手傲立在亭中,眼神噙著一絲邪笑盯著他。
“將軍!”瞎子歌即時停住向他抱拳施禮。
唐英卻朝他招了招手,瞎子歌便健步如飛地走了過去,登入亭內。唐英眼神裏有一絲不為人知的妒意一閃而過。“看來,你真的能夠視物了,你可把咱們大家瞞苦了。”
瞎子歌沉靜地說:“不,這也是幾天前的事,以前,我確實什麽也看不見。”
“哦?”唐英微微一怔,這區區幾天,就能夠把一個瞎子弄複明了,“那到底是哪一場戰鬥讓你嚇得睜開眼了?貌似你要不上戰場,一上戰場你的眼睛就霍然打開了。”
瞎子歌微微一笑,“算是吧,說起來,還得感謝有你們。”
“嗬嗬,”唐英一陣朗笑,在亭中的石凳坐了下來,今晚月色如雪,把他的影子拉的長長的,如巨人似地躺在地上。“不,這麽神奇的事情,咱可幹不了。”
轉而,又問:“你說你是一名孤兒,十二歲時來到了桃英鎮,在那裏住了八年,你的槍法全是你師父教的?”
瞎子歌抱了抱拳,“是的。”
“他不止教了你‘瞎子飛槍’,還教了你那套霸氣狠辣的槍法?”
“是的。”
唐英眯眼一笑,“那你一開始為什麽不早說你有槍法呢?”
瞎子歌微微一歎,感慨地說:“師父說過,不到萬不得已,生命得到威脅的時候,不可以隨便使出他的槍法,就連說也不可以,所以,我也瞞了曼兒。”
言詞之間,也情真意切地飽含了無限的無奈。
唐英也感慨地說:“你可把大家都瞞的好苦呀。要是你早說了,我就拜你為副將,咱們一人一半地或攻或守,這樣子,也許兄弟們不會死。”
瞎子歌聽了,眼中也噙滿了傷感。“對不起,我有我自己的苦衷。”
唐英又站了起來,微歎了一聲,一擺手,“那算了,我也不問。你就做好你的百夫長,帶著敢死軍繼續把強虜趕回老家去吧。”
“我盡力而為吧。”瞎子歌說完,稽首拜別而去。
唐英望著他的背影,慢慢地收起了笑意,眼眸裏蕩漾著一泓的醋意。這人說什麽也是和呂曼兒一起從桃英鎮出來的人,也是呂曼兒最維護的兩人之一,如今,羅龍已死,他就自然而然而了呂曼兒最為牽掛的人,無論是以親人還是情人的角度,瞎子歌接近呂曼兒的豔福都比他強多了。
瞎子歌曾經說過喜歡過呂曼兒,那是因為羅龍的婚約中斷了他的愛意。如今,羅龍犧牲了,那婚約也消失於杳杳間,他又會不會趁呂曼兒丁憂期間,乘虛而入,趁機再愛呢?
想到這裏,唐英也不由得無端端地打了個寒顫……
翌日清早,呂曼兒照常在馬廄裏添草喂馬,替馬兒檢查那些馬蹄鐵掌的鬆動情況,要是有,就得送去雜役營,著鐵匠修理好。
不料,等她站起來,後麵赫然多了兩個軍士兄弟。
他們率先笑說:“呂姑娘,咱們是受將軍之命來領馬的。”
呂曼兒微微一怔,唐英怎麽突然要這麽多馬了?便轉過身,循例地問:“領去哪?”
“校場。”軍士也爽快地回答。
校場?那不是練兵的地方嗎?需要騎馬了嗎?除非是要閱兵,她走到了剛喂飽的另一邊,便又問:“給誰騎?”
“不知道。”軍士晃了晃腦袋。
她解下了一匹馬的韁繩,把它牽到那軍士的麵前,“你們又要去打仗了?”
“不知道,”軍士接過了韁繩笑說,“聽說,是要到前路去設寨防禦。”
設寨防禦?這是個好辦法嗎?那都會有什麽人去?呂曼兒一邊挑選了四匹健碩完好的馬匹給了他們,一邊在心裏揣測著。
“那,那瞎子歌會去嗎?”
“不知道,如果你想知道的,跟我們親自去校場看一下不就全知道了?唐將軍現在正趕著過去。”
她這才嫣然一笑。是呀,多麽簡單的方法,隻要過去觀看一下,不就全了解了?
於是,她也選了匹馬,追隨著那兩個軍士一路出了縣衙,直奔向校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