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7章 龍爭虎鬥烈女情
想到這裏,她心裏不由悲從中來。這是什麽命運呀,眼看就要和羅龍成親了,卻來了抓壯丁;眼看就要與羅龍同生赴死了,又來了瞎子歌的目光。
兩人便在這晨曦之中,巨石之上下,有如人生初相見,相對無語,卻心藏深情,暗調情愫。
“臭小子,我早知你不安好心了!”忽然,一條人影倏地竄上巨石,聲如炸雷地劈頭就罵,但也不待瞎子歌反應過來,一拳已經打到他的鼻尖。
呂曼兒還在那裏情何以堪地呆想著,那可是她一直夢寐以求的眼睛呀!卻一瞬間把她的女子的清白給奪去了。
羅龍一下子從天而降,著實讓她嚇了一驚。從他的話語當中,他好像也聽見了他們剛才的一些對話。
這要如何才好呢?
“我不是故意的。”瞎子歌在他的拳頭揮出之際,驟然看見他手心裏散落的片片花瓣,不由得一怔。卻瞬間仰頭避過,腳下朝他的腹部狠狠一踹,羅龍頓時“蹬蹬蹬”後退了數步,險些跌落巨石下。
不是故意的?他不是故意的,那就是無意看見的。那,到底他看見了多少?是在她換完衣裳前還是在出水後?
呂曼兒聽了瞎子歌的說話,重又升起了希望,驀然朝巨石上的兩人看去,卻看到他們仍然拳來腳往,蝴蝶穿花叢般忽左忽右地扭打起來。
忽然,有花瓣從上麵悠悠然地飄落到她的頭上,手上。
這是什麽?她一把捧在手裏,那花瓣還凝留著清晨的露珠,滴落在手心,沁人冰涼。隻是,已經斑斕殘落,像那缺了牙的玉梳。
是花!她抬頭看去,看到羅龍的拳風裏不時飄出一飛屑的花瓣,飄然於晨風裏,搖搖散落。
是羅龍的花嗎?
他要送花給我嗎?呂曼兒的心中此時,不由喜憂參半。喜的是羅龍也從中領悟到了那種情竇初開的女子孤單清憐的味道,開始付諸他男子溫柔的情懷;憂的是,來的太不是時候,此時她的腦海裏還浮沉著其他兩個人的影子。尤其是瞎子歌,讓她錯恨忐忑,欲愛還休。
“按鎮上俗規,窺看女子身體者,自挖雙目!”
羅龍剛才還興衝衝地從雜役營跑過來,卻看見他們兩人,一個在巨石上,一個在巨石旁竊竊私語。便打算躲在一旁,靜聽一下他們到底在聊些什麽,不料,卻聽到了呂曼兒問起瞎子歌,那一晚他有沒有看見的事兒。
他一直都對那晚沒有伺候呂曼兒穿衣上岸,而耿耿於懷,現在聽見瞎子歌居然整晚都在獨個兒的欣賞著他的媳婦,他還不火冒三丈,怒火中燒嗎?
呂曼兒也不由一愣。按鎮上的俗規,誰見過那女子的身體,誰就是她未來的丈夫,除非他自願自挖雙目而不願娶她。
這樣說來,她就是瞎子歌的人了!
要嫁給瞎子歌?她仰頭尋思,曾幾何時呀,她似乎有過這樣的想法,那時候呀,是奶奶嫌棄了他沒有一雙明亮的眸子。她其實知道,本來也喜愛他的奶奶,每每在談論到他的眼睛,總是莫名地歎息連連。
三年前,羅龍出現了,她為什麽忍舍得與他五年的情分,一下子劃清界線。難道心底裏不也是在忌諱著那雙瞎眼嗎?
要是,當初他的眼睛就沒瞎,她會那麽決絕嗎?
如今,他果然沒有瞎,她還會這麽決絕嗎?
呂曼兒痛苦地閉上眼,滿腦子卻是那雙令人窒息的銳眸及那帶露殘敗的花瓣。
“好,有本事你來挖!”瞎子歌可不是省油的燈,會就此乖乖地就範。他擋開了淩厲飛來的一腿,馬上還給了他一個掃堂腿,把羅龍重重地絆倒在石上。
“他娘的,俺就不信你的打不過你這個假瞎子?”羅龍一個“鯉魚打挺”翻身而起,旋即向瞎子歌撲去!
瞎子歌拒絕了!
他拒絕了自挖雙目,他對她有愛嗎?呂曼兒此時心裏像打翻了五味瓶,難以以臉色陳述她內心乍驚乍喜的複雜情緒,不由長歎一聲。自從三年前劃清了朋友的界線,瞎子歌再也沒有在她麵前提過一個愛字,甚至在人前也說不再愛她了。
瞎子歌半躺在地上,雙手交叉接住他撲來的雙手,後腳用力一蹬他的腰間,頓時把羅龍整人向後摔落了巨石下,摔在呂曼兒的麵前。
然後,他也一個翻身落地,壓地羅龍的身上,把他雙手給扣了起來……
“都別打了!”呂曼兒被他們嚇了一跳,頓時大叫了起來,把兩人也嚇了一愣。還引來了“唐營敢死軍”那位百夫長跑了過來。
“怎麽了?怎麽都打起來了?”他目睹兩大猛將在這裏私鬥,不由驚訝地問。
瞎子歌見呂曼兒不喜歡,也就放開了羅龍,站了起來。
然而,羅龍卻翻身而起,朝他的肚子大力地蹬了一腳,“俺這是替你揍死他。”
瞎子歌一把接住,正想還手,百夫長連忙跑過來,把他們分開。“昨晚還一起同仇敵愾的,這早上又咋了?給我一個麵子,大家都不要打了。”
說著,一把拉開瞎子歌,讓他放開羅龍的腳。瞎子歌把他的腿往旁一甩,羅龍頓時在地上劈開了個大叉一字馬,苦不堪言。
呂曼兒也跑了過去,一把扶起了羅龍。“不是叫你不要衝動了嗎?你又不聽話了?”
“這事兒,任誰也會衝動的。”羅龍氣呼呼地說。
“我說,我不是故意的,那是第一次!”瞎子歌也臉有慍色地說著,窺見呂曼兒出水芙蓉的樣子,他也懊悔不已。
第一次?第一次看她身體?還是第一次看得見東西?又一疑問旋出呂曼兒的腦子裏,揮之不去。
“走,我找你有事。”這時,百夫長一邊說著,一邊要扯著瞎子歌離開,瞎子歌在經過巨石的背後,順手也捎上那支鐵槍。
呂曼兒看著他的背影,心裏還有許多問題要問他,卻又要先照顧眼前的羅龍,突然心血**,好似升起了一絲依依不舍的感覺。
百夫長帶瞎子歌穿過了無人而敞開的中軍帳,來到了西邊的地坪上,背後的晨曦把影子拉長得延伸到了對麵山腰,他們倆頓時成了這山上最高最長的人。
百夫長轉身朝瞎子歌深長地打量了一番。
“老哥,行了,你勸架成功,那小子沒有追上來了。”瞎子歌也輕籲了一口氣,羅龍那瘋牛般的拳頭也真的不可以小覷。
然而,百夫長找他卻不是這個意思,他輕歎了一口氣,語重心長地說:“雖然我不知道你是什麽人,但我想,既然你要瞞著我們,想必你也不會對我說……”
瞎子歌聽了,把頭朝向西風,任由著青絲淩然,果然默然不語。
百夫長見他不說話,便肅穆地說:“但我還是代表他們,感謝你兩次都救了我們。”
“老哥,你可別這樣說,”瞎子歌接著話茬便開口了,他曬然一笑,說,“大家都是呆在一個營裏,出生入死的,談不上誰救誰,我也隻是盡力而為而已。”
百夫長頓時眯著眼看著他那堅毅朝氣的臉孔,隱隱透出王者那祥和泰然的貴氣,大將額上能跑馬的寬宏大量,不由得越來越喜歡這個小夥子。
“那麽,請原諒我吧,”他即時臉容一整,滿臉虔誠地說:“當初你站出來的時候,我還以為你會是我們的包袱……”
“想不到,”百夫長頓了頓,衷心地說:“我們的救星竟然會是你,還救了我們兩次。”
瞎子歌嘴角一勾,頓時泛起一隻小酒渦,輕笑地說:“沒事。我也希望你們用不上我,就可以保全性命。”
百夫長心中一震。這小子還真的心胸豁達,寬宏大度呀,毫無居功自傲之意,深有大將風範。要是位居將帥,必定是一個以武服眾,以德服人的好將領!
想到這裏,他不由脫口而出地詢問:“那麽,下次,我們還會不會一起去偷襲?”
話到嘴邊,他自己了嚇了一跳。他這樣問,分明是把他當成了一個真正的將領,要向他討要下一個戰略布署。
瞎子歌聽了,渾身一震,半晌,才說:“下次不要偷襲了。”
“為什麽?”百夫長忍不住一怔。
瞎子沉吟著說:“因為這兩次我們的偷襲,他們難道還不加強防禦,日夜嚴守嗎?”
百夫長緘默不語。瞎子歌的意思是說,要是再去強攻第三次,他也不能保證這一次不會損兵折將。
“那麽,”他眨了眨眼,提示著說:“我們不偷襲第三次,第四次,第五次……我們偷襲第六次!”
“哈哈哈——”
不等說完,兩人突然仰天長笑起來,笑意激越山間,抒人愁懷。瞎子歌被百夫長這睿智的解答,惹得了會心一笑,心情大為舒暢。兩人就像一下子找到了知音一樣,一起冷笑蒼天,嘲笑著那些戰戰兢兢,作繭自縛的人,沒有大山般寬廣的胸懷。
“下一步,我們應該怎麽辦?”百夫長笑聲一斂,仍然湊近過來,謙卑地請教。
瞎子歌聽了也一斂笑容,半晌,才微吐一口氣說:“這事兒,我拿不了主意,你還得問唐將軍去。”
但聽他提起唐英,百夫長不由顧盼了四周,發現了沒有旁人,才搖頭輕歎,“說老實話,他不行。就一味的隻會防守,這樣子太被動了,咱這幾天打的還隻是蝦兵蟹將,要是強虜的主力來了,他就一次也防不了。”
瞎子歌聽了,也微微一歎,“他就是不懂,進攻才是最好的防守的道理。”
百夫長點了點頭,“我以前跟的就是唐振唐將軍,他進退有序,攻守得當,挺不錯。這一次,我這退役了老匹夫,還是被他征來。他本來就一個讀聖賢書、管風流事的書生,都準備上京赴考了,在臨來之前,挑燈夜讀了幾本兵書,也就敢帶兵了!聽說,他的武功就黃副將教的。”
瞎子歌微微一笑,“看來,他隻是看了‘守篇’吧。”
“哈哈哈——”兩人又不由會意地爆出一陣狂笑聲,笑聲逾越林間,引起懶鳥驚飛。
突然,有軍士跑過來,衝他們抱拳揖說:“林侍衛,將軍有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