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0章 揮師突襲

由於唐英的特殊吩咐,呂曼兒進入廟內得以優待,衛兵也不阻攔她,她便逕直踏入廟內,碰見唐英正在菩薩麵前的蒲團上跪著,虔誠地閉著眼,誠心誠意地搖著簽筒。

“將軍——”

呂曼兒從後麵叫了他一聲,嚇得他的簽筒裏即時跳出了一支簽來,他聽見是呂曼兒的聲音,不由喜得顧不上撿簽,連忙站起來,轉身對她邪笑地說:“呂姑娘,你找我有事?”

呂曼兒則一抱拳,嚴肅地說:“屯在這裏不去救大利縣城,是見死不救,沒道義的,請將軍再三思。”

唐英微微一怔,臉色一凝,反問她:“咱為了去救他們,就不顧自己兄弟的死活了?”

呂曼兒聽了,心中又是一震。是呀,真要拿著自己的性命去救別人,如果不是至親,如果不是軍令,誰會隨便去做這些一刻就是一輩子的事情?其他軍士也說過,但凡是支援或追擊,兩種出兵都難免一死,要想萬全,就得靜觀其變。呂曼兒這樣說,不就等於不顧那三千兄弟的性命了?

“要是咱們被困了,還不是一樣希望別人來營救嗎?”她又很不甘心,希望唐英人心肉做,對在大利縣城的兄弟將心比心。“要是他們是咱們的親爹親娘,你也不去救嗎?”

“這……”唐英被她質問得也差點兒語塞,他不知道呂曼兒今晚怎麽了,平時也不見她這樣的衝動,他來回踱了一回,也嚴肅地端詳了呂曼兒好一會兒,像是接見一個陌生的女子。

呂曼兒別過臉去,害怕碰上他那不管是深情還是悲涼的目光。

他輕歎了一口氣,隻好向她吐露了一些實情,“你不知道,這裏回大利縣也需要三個時辰,到時候疲乏之兵,不宜作戰,還不是被人以一當百,任人宰割?什麽親爹媽親娘也隻會死的更快,連報仇的機會也沒有。”

呂曼兒聽到這種不顧爹娘死活的說話,心中更是大為不滿,認為唐英這根本就是冷血無情。

“是,我不懂軍事,但我懂什麽叫道義,你這樣做,就是沒道義,自私自利……”

她忍不住堅持著自己的看法,聲討唐英,但還沒有說完,就被一道影子倏地快步走進來,又倏地拉到了外麵去。

驚鴻一瞥,原來是瞎子歌從後麵拉的她。

唐英卻越是欣賞她的英勇與鬥誌,當在後麵看著她離開時那痛心疾首聲討他的模樣,心中卻隱隱作痛。暗暗思忖,這呂曼兒今晚怎麽了?

半晌,他轉過身,拾起地上的簽一看,看見上麵寫著“下下”兩個赫然地字樣,心情更是一沉到底……

槐樹下,月華如紗,樹影如傘。

瞎子歌把呂曼兒拉到外麵,哀求地說:“你不能這樣說他的,他也是為了咱們好。”

“你剛才不是說他會把大利縣的兄弟害苦了嗎?”呂曼兒不理解。

瞎子歌連忙解釋說:“我剛才還沒有說完,道義和自私是很矛盾的東西,他雖然不顧遠大的道義,但是,他顧他和咱們的道義,給楊真支援他看到的不是雪中送炭,而是泥牛入海;所以,他寧願屯在這裏,自私地守著我們。雖然這的確會害苦了大利縣城的兄弟。”

呂曼兒見瞎子歌的說話又倒向唐英一邊,成了見死不救的一派,便氣呼呼地轉過身去充耳不聞。

瞎子歌隻好停止了說話,緘默地站在她的身邊,與她一起共浴今晚明朗的月華星辰。

夜靜更深,四周靜寂無聲。

呂曼兒生了一會兒悶氣,她忽然轉過身來問:“他,他是不是很怯懦?”

瞎子歌扭過頭來,若有所思地看著她,卻沒有回答她。

呂曼兒又可以再次看到瞎子歌那被月華倒映的燦爛星眸,她多麽希望它是真實存在的呀。忽而,她好像想起了什麽,便問:“你怎麽好像比他還懂軍事了?”

瞎子歌的眉頭頓時輕輕一皺,輕歎了一口氣,目光迷離地扭過頭去望星空,仍然沒有吭聲。

這讓呂曼兒很是迷茫。她恍然間感到他不知哪裏來的,居然有一種前所未有的神秘,一種她無法認識的高深莫測的神秘,讓她的心一陣陣險些沉淪下去。

“林歌!你到底還有什麽瞞著我?”她得不到他正麵的回答,忍不住對他的態度莫名地吼了一聲。

瞎子歌的思維頓時被她吼斷,連忙一臉無辜地望向她,“我……”

看見了這個嘴臉,呂曼兒忍不住哼了一聲,“果然不出我所料,你好呀,林歌,枉我這麽相信你、照顧你,你居然耍我了?”

說完,不再聽取他的任何解釋,負氣甩手走回了女營,留下瞎子歌在後麵默默地注視著她頎長的背影,婆娑雲裳,煞是好看。

回到營裏,呂曼兒卻翻來覆去的睡不著,腦海裏總是輪流浮現著三人的影子。她心想,這兩天他們一個個的都怎麽了,一個再次衝動,一個軟弱無能,一個又神秘兮兮。他們什麽時候變成這樣而她不知道的?這到底是他們變了還是她變了呢?她應該怎麽做,才能適應他們這樣的轉變?

想到這裏,她很是害怕,害怕羅龍不再是羅龍,唐英不再是唐英,瞎子歌不再是瞎子歌;害怕他們曾經一起美好的回憶也消失了,害怕曾經一起快樂的日子一去不複返……

翌日清早,微風拂臉,清涼如水。

她睡眼惺忪地起了床,抹去了昨夜的淚痕,對麵的黃副將已經人去床空了。

她走出營帳,呼吸了一口清新的空氣,心情又舒暢無比,像是忘記了昨晚自己也成了一個閑言碎語的軍士,怎樣向唐英發牢騷了。

趁著陽光還沒有出來,萬物皆披掛著雨露,她便想趁機給探子營的馬匹梳洗一番。在趕到探子營的時候,看見羅龍正在幫她喂著馬料,那感覺,就像在桃英鎮的時候。

那時候,她很快樂,很開心。但此時,她的心不由一沉,她對他那本性難改的衝動仍然耿耿於懷。

她從他後麵走上去問:“羅大哥,你不用訓練嗎?”

“啊,是曼兒,沒有,不用。”羅龍聽見是她,連忙轉過頭來,滿臉堆掛著笑容。

呂曼兒卻一把搶過他的馬料,“那麽站崗呢?你去吧,這裏有我就可以了。”

“那……”羅龍心中還想著她的生氣沒有解決,便有些遲疑不決,不敢冒然地離去。

呂曼兒冷冷地說:“去吧,別耽誤了軍情,中午用午膳再說吧。”

說完,逕自去找馬刷替馬匹梳理鬃毛去了。

羅龍一怔,百思不得其解,便輕歎了一口氣,悻悻不樂地轉身朝轅門走去。

呂曼兒等他走遠了,才回頭望望他的背影。心裏憐愛頓生:羅大哥,不是我生你的氣,是你那衝動的性格太可怕了,你要是不改的話,它往後還可能把你害死呢,在我還沒有嫁給你之前,把它改掉,我就少了一個早日守寡的機會,多了一個與你共享天倫的日子了。

她正幻想著,突然,眼簾裏映入了唐英和瞎子歌迎麵而來的影子,連忙轉過身去,假裝著沒有看見,背著他們替馬匹使勁地刷洗,耳朵卻偷偷地聽他們的談話。

在營帳角處,兩人正好與無精打采的羅龍擦肩而過。

“羅龍,怎麽大清早沒有精神了,昨晚沒有睡好嗎?”唐英好奇地問。

羅龍抬頭見是唐英,便抱拳回話:“回將軍,不是的。”

“是曼兒還不肯原諒你?”瞎子歌在一旁也笑問。

“唉……”羅龍深深地歎了口氣,嗔怪了他一眼,一言難盡地甩著頭,繼續朝轅門走去。

兩人不由麵麵相覷了一會兒,又朝呂曼兒處看去。呂曼兒驚鴻一瞥,迅速扭過頭去,假裝著什麽也不知道,專心地背著他們替馬匹使勁地刷,心裏卻想著不知該怎樣麵對這兩個轉變得冷血無情,神秘兮兮的人。不料,苦等了半晌,他們也也沒有走近過來,便又偷偷地回瞥過去。

卻看見兩人此時臉帶肅穆地看著山坡下,不一會兒,一匹探子飛馬疾馳而至。

“報!敵軍已經完成了大利城的包圍!正在城下搦戰楊真了。”

眾軍士一聽,不由嘩聲一片:這敵軍又挺進了!楊真怎麽搞的,昨晚還沒有殲滅他們的先鋒營嗎?

他們當中有讚成去支援的,卻又害怕自己飛蛾撲火,能力不足;也有不想去救的,因為,楊真兄弟很是令人討厭,就讓他們吃一些苦頭吧。

“給我再探!”唐英依然陰著臉地吩咐下去,卻再也沒有下達任何軍令。

探子大哥即時應命上馬,調轉馬頭朝山坡下飛馳而去。

不料,他們剛轉過身去,山坡下又有一匹快馬飛奔而來,通過了轅門崗哨的檢查,飛快地趕到了唐英的麵前,骨碌地滾鞍下馬,卻是一個滿頭大汗的楊真營的探子大哥。

“唐,唐將軍,有楊將軍的密函!”那人說著,把懷裏的一封信件雙手遞給了唐英。

唐英接過來,打開一看,臉色卻是越來越凝重。呂曼兒便猜到這可能就是楊真的求救信。

看完了信,唐英忽而仰天長嘯一聲,似乎要把所有的怨氣都吐向長生天去。

“傳令下去,馬上拔營起兵!”他猛然倒吸了一口氣,眼神精光暴漲地吼了一聲,整個唐營也為之一動。

頓時,各百夫長也動員了其他軍士,紛紛幫忙著拔營起寨,然後回到自己的方隊,組成一個個的陣形;探子營的大哥聽到軍令紛紛跑出來,各自領了命令,騎上馬匹就往前麵探路去了。呂曼兒也把剩下的兩匹馬,牽到瞎子歌的麵前,一把韁繩交到他的手裏,瞎子歌即時扭頭朝她的方向看來,呂曼兒卻一邊騎上了馬,一邊暗歎了一聲,慚愧不知應該怎樣麵對他。

不一會兒,全營的軍士齊齊整整地集合起來,宛如一條西山的長蛇,吐著紅信,準備朝敵人張牙吞噬。

“去哪裏?”黃副將從前麵趕過來問正準備蹬上白馬的唐英。

是呀,是去大利縣城支援,還是去追擊敵後方“圍魏救趙”呢?大家都知道隻有這兩種選擇,但選擇哪一個,卻是由唐英去決定。

清風送爽,三千人馬都靜待著唐英的軍令,山坡上頓時變得鴉雀無聲,連後山深澗的流水聲也隱約可聞。

唐英上了馬背,微微闔上了眼,冥想了一會兒,然後才徐而有力地一喝:“攻擊敵軍的後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