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3章 故布疑陣

她慌忙搖了搖頭,然而,她卻連自己為什麽會搖頭也弄不清楚。

“好了,你們先休息吧。”唐英眼神一黯,微歎了一聲,揚馬就向寨外走去,一眾五百多人的弓箭兵也隨後魚貫而行。

她目送著他們向著漆黑的夜色走去,心裏一直回響著唐英那半縷輕微的低歎,呆呆的不知該如何是處。

半晌,她才轉過頭來,責怪羅龍,不聽她的話,又要逞強上陣了。

羅龍這才想起自己在營帳內答應她的說話,便不好意思地默認下來,保證以後不會再犯。

過了一會兒,她見板床還沒有來到,又心係探子營的馬匹,不由得瞟了一眼隻能站著,而勉強走幾步的羅龍,微微一歎。

“你先在這站著,我去探子營看看那些馬兒。”

羅龍大刺刺地揮揮手說:“去吧去吧,等他們抬來了,俺自己會休息的了。”

呂曼兒一呆。她不知從什麽時候開始,行事前都會聽取羅龍的意見了?是在那晚痛哭了一場之後嗎?這也是剛才對唐英的邀請搖頭的真正原因嗎?

她是時候把自己看作是羅家的媳婦了嗎?

今夜無月無星,她抬眼瞟了一眼漆黑的夜色,輕籲了一口氣,眼看就要開戰了,她居然還有心思考慮這些,還不如騰多點時間幫助他們吧。

而在一旁的瞎子歌以為她害怕前麵的黑路,便溫柔地說:“我送你過去吧。”

一聽到瞎子歌要送自己,呂曼兒的心頓時光亮一片。不知怎的,瞎子歌陪過她走了不少的夜路,可是每次有他在旁,她的心都會亮堂堂的,毫無退縮之意。

“好!咱走吧。”她愉快地答應了,便扶著他結實的手臂,踽踽而向探子營走去。

羅龍在背後看在眼裏,也微微一怔。幾年前,呂曼兒承認和他的婚約後,也提出,不可以讓她和瞎子歌分開,要是瞎子歌一輩子找不到媳婦,她也情願贍養他的下輩子。由此可見,瞎子歌在她心目中的地位,有時候是他這個未婚夫所不及的。

但是,又沒有到了那種妒嫉的地步,因為,瞎眼畢竟是林歌最大的缺憾,他沒瞎眼就是比他強十倍的優點。

這次,呂曼兒扶著瞎子歌的手臂,比平時的緊張了數倍,就像是丟了孩子重新找回的樣子,比上一次更加珍惜。

“你捏痛我了。”瞎子歌忍不住提出抗議。

呂曼兒這才察覺,連忙鬆開了許多。她知道,楊寶要調走他的時候,她的心是多麽的不舍,多麽的難過,如今,瞎子歌還在她的身邊,她還能夠堅實地觸摸到他,但是,那種仿如隔世的不安感覺,仍然像陰影般不時掠過她柔弱的心田。

“你還在擔心我會被調走吧?”瞎子歌忽然扭過頭來問,臉上泛著那一個小酒渦,讓人感覺很安祥。

“嗯。”呂曼兒肯定地點了點頭。不僅是她擔心他,她也感受到當時楊寶要調她的時候,他那種堅決的憤怒,讓她也知道,他其實也在關心著她。然而,她還沒有感受到,瞎子歌的同意調走,也都是在保護著她,不讓她受到傷害。

瞎子歌聽了,心海也掀起了萬丈風浪。在呂曼兒答應了婚約後,還一直堅持這樣的關心他,雖然有時候,把他看作一個瞎子來照顧,有時候把他看作一個老朋友來看待,也正是呂曼兒這種慣性般的感情付出,讓他默默地守護著她,舍不得離開她,為她挺身而出。

來到了探子營,那裏的探子大哥已經在往馬槽添馬料了。

“好了,到了,你在這裏稍等我一會兒,我很快就做完的。”

瞎子歌卻笑說:“不了,這馬兒的檢查治療可不能馬虎,你慢慢來,我要回中軍帳那裏打點一下呢。”

說完,他轉過身,拄著槍,依然一步一步地向中軍帳邁去。

呂曼兒看著他熟悉的背影又在她的眼底裏晃動,才舒心一笑,心裏不由泛起一種失而複得的愉悅感覺。

她跑過去,和探子大哥打了個招呼,便上前去一一檢查了馬兒的全身,有沒有受傷及疲乏,然後和探子大哥洗刷了幾匹馬,從他的口中得知,由於我們前進了三十裏,強虜也前進了三十多裏,目前,強虜就在我們前麵的二十裏外。

“那些強虜都長什麽樣的?”她很好奇那些號稱強虜的侵略者的外貌到底是怎麽的豺狼虎豹。

探子大哥嘿嘿一笑,回想著說:“他們都頭戴著氈帽子,或是大卦衣或是袒胸肩,滿臉絡腮胡子,騎著高頭大馬,手持彎刀大斧,樣子凶凶的,像那北方的狼。”

呂曼兒心領神會地點著頭,這樣子的話,她日後要是遇到他們,也容易分辨了。

忽然,她見有一匹馬一副不太開心的樣子,便向探子大哥說一聲,要帶著它出去遛一下。

探子大哥便交代說:“不要跑得太遠。”

她剛飛身上了馬背:“為什麽?”

“因為,這裏已經離強虜很近了,還不知道他們紮營了沒有,要是被他們發現了,他們不消半個時辰就可以趕到。”

呂曼兒點了點頭,心裏卻想,那麽唐英他帶那一營的弓箭兵還要繼續向前去,到底幹什麽了?他就不怕碰上了強虜嗎?

她心裏疑問著,便也把馬頭調向了唐英的方向,輕輕一拍馬屁股,馬兒便歡快地“嘀嘀達達”地在路上小跑了起來。

此時,峽穀下的路上,雖然沒有搭起營帳,但仍然把柱子豎起懸上了燈籠。過道上總算有了一點微弱的光線。

離遠了人群,前麵又是伸手不見不指的漆黑。但總算還能依稀辨析到唐英白馬赤甲的影子。

“是你?”漆黑中,唐英回過頭來的眼眸充滿了驚喜和深情,“你來了?”

“呃,”她避開他犀利的眼神,別過臉去,差點兒就忘記自己為什麽而來這裏,“我,遛馬,順便來看看你們在幹什麽?”

“你果然跟著來了?”唐英的眸光頓時亮若星辰,熠熠地閃著光芒。

“你不要誤會,我剛去探子營照料完,順便陪這匹不開心的馬出來逛逛。”呂曼兒馬上矢口否認,事實上是不是,她自己心裏也沒個準。

“咦?他們呢?”她左盼右顧了一番,發現眼前就隻有唐英一個人,那五百名弓箭兵卻一個不剩地不見了。

“我讓他們都去上山埋伏去了。”唐英隨手往峽穀兩邊的山坡上的草叢裏一指。

呂曼兒循指看去,左看右看的,依然一片漆黑,果然看不出什麽端倪。卻又不得不充滿了疑問,“就五百人埋伏人家三萬人?”

“為什麽不能?”唐英扭過頭來,卻眼神一黯地說。

呂曼兒不可思議地訕笑了一聲,她不懂軍事,所以不敢去斷定,但這個數字的差距實在超乎她的想像。但看到唐英那黯然迷離地眼神,她不由對他更加的捉摸不定。

“你不相信嗎?”唐英忽然抬眼正看著她。

這一次,呂曼兒看到的不是深情,不是邪笑,而是一種她從來沒有在唐英眼中看過的悲涼,就像一抹淡淡的愁霧,憂鬱地襲向她。她心裏不由“咯噔”了一下,他這是怎麽了?

“我信——”她脫口而出,心裏卻懷疑得把尾音拉得長長的。

“真的?”唐英的眼神一閃,一掃剛才的愁霧,眉頭也舒展開去,恢複了正常,嘴角掀起了笑意。

呂曼兒微微點了點頭。她還在想,剛才那悲涼的眼神有點熟悉,好像在哪裏見過似的。

“好,隻要你相信就好了。”唐英一拉馬韁,便想把白馬泊近她馬兒的旁邊。

她忽然想起不能和他單獨交談太久,免得惹來是非。就匆匆地調過馬頭,對他告辭說:“好了,我不打攪你們了,我也要把馬兒遛回去了。”

說罷,慌張地拍馬狂奔起來,唐英正想叫住她,她隻消一下子,就消失在微暗的光影中。

唐英望著她的背影,不由得喟然長歎了一聲。

回到探子營前的時候,正趕上夥頭營派飯的時間,她拴好了馬,瞎子歌拄著鐵槍俏立在夜色中,衝著她馬兒奔來的方向噙著一抹舒心的微笑。

她不知情地從他的麵前跑過,卻即時被他截住:“是曼兒嗎?”

瞎子歌的鼻子真是靈敏,又在迷蒙的夜霧中分辨出她那種隱微而獨特的體香。

她驀然回首,這才發現像一根柱子般屹立的瞎子歌。

“是你?”她細看之下,發現他居然還一手端著她的鏤空花邊青鐵兜。

“你怎麽會有這個的?”她走近過去,一把接了過來,奇異地問。

瞎子歌又從另外一隻手像變魔術般轉出一個鐵兜,倚到旁邊的拴馬柱旁,才笑說:“是那個夥頭營的兄弟給我的,他認為我一定可以找得到你。”

呂曼兒驚喜地地聽著,心中一甜,也傍著他的身邊,一起共進晚膳。

忽然,她想了唐英的事兒,便問:“你認為,五百人可以埋伏三萬人嗎?”

瞎子歌聽了,停下了動作,想了想,然後肯定地說:“能。”

能?如果呂曼兒沒有忘記算術的話,那可是一對六十的戰鬥,那五百人有那麽強嗎?他們的箭囊雖然能夠放一百支竹箭,但他們能夠做到百發百中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