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子虛》試讀（3）
人間四月芳菲盡，山寺桃花始盛開。
想來仙界一樣如此，尋常天裏這時候早已百花開盡，然而山裏頭的桃花剛綻出了瓣，嫩紅嫩紅的顏色，教人好生喜愛。
往南一二裏地，是一處林子。初晨時候，太陽打東邊兒照了下來，將林子照的是稀稀疏疏的金色。那金色搭上綠色，倒也顯得別致。
子虛伴著雲遊行走在林子裏，因著眼盲，時而走的踉蹌。雲遊便扶了她，說道：“你慢點兒，讓你跟著我來，倒是錯了。”
子虛走了兩步，問他：“為什麽？”
“怕你跟著我，會危險。”雲遊笑了笑，穩健的步伐在林子裏踏出了聲音，“子虛，再往前，便是要前往棲梧山的必經之路了。仙界設有結界，必然是困難重重，我擔心你……”
“你教我的我都會。”子虛打斷了他的話，倔強的昂起下巴，“如果你覺得你會給我帶來危險，當初又何必帶走我？師父，你在我身邊，大約是最安全的。”
“你信我，自然是好的了。”雲遊點點頭，“的確，你在我身邊是最安全的了。前麵便縱有萬千的困難，我絕不會讓你受一絲傷害。”
子虛輕輕地揚起了嘴角，微笑著：“嗯。我信你，師父。”
到這裏疾飛術已經使用不起來了，徒步走了幾裏路，穿過林子，便望見了一汪似是無邊的湖泊。
感覺到雲遊停了腳步，子虛順勢也站住了腳。
“怎麽了？”
雲遊皺了皺眉，說道：“是一汪湖，我倒是奇怪了，這麽個地方，哪裏來的湖？”
“莫不是幻象？”子虛看不見，憑借著雙耳去聽，並未感覺到有湖泊的存在，倒是隱隱有些奇怪的東西在前方，“師父，該不會不是湖吧。”
“的確。”雲遊冷笑了一聲，將子虛攔在了身後，喝道，“滾出來！”
大概是氣勢所逼，子虛側耳細聽，竟真聽到了窸窸窣窣的衣服聲音。難道那家夥果真滾出來了？
與子虛所想的有些差別，這裏出來的可不止一個。雲遊這麽環視了一番，發現了三個仙人。
“這位上仙，來到此地所為何事？”因著雲遊的身份，其中的一位仙人不敢輕易動手，尊了禮數，詢問道。
“我要過去。”雲遊掃了幾個仙人一眼，輕聲一笑，“要來便一起來吧。”
大約從未見過如此囂張的來客，幾個仙人這麽瞧一瞧他，互相之間又是對望了一眼，心下了然。
雲遊護住子虛，反手一抬，袖口似有千針，“刷刷”地直朝幾位仙人而去。沒見過這麽個陣仗，幾個仙人立馬騰空想要躲避過這些銀針，豈料結界之內使不了疾飛術，竟也被針紮中了小腿部位。
雲遊唇邊綻出笑容，他以手變出了一片樹葉，這麽揮向了那一汪湖泊。正如他所想，那一片樹葉剛飄到了湖上，便沉了下去。
他眼睛往下一瞥，手並刀便攜了子虛三兩步上前打在了一位仙人的肩上，那仙人悶哼了一聲，順勢倒了下去。
雲遊似是很滿意看到的結果，停頓了刹那，手又揮向了另外的一位仙人。——照樣是順勢倒了下去，絲毫不拖泥帶水。
剩下的第三個，雲遊倒沒有傷他，不過是捏住了對方的下巴，問道：“說出怎麽過去的法子，我便放了你。”
那仙人雖是顫顫巍巍，卻當得是高風亮節，咬緊牙關一句話不肯透。
“好。”雲遊哼了一聲，不再猶豫，手一抬，便將那仙人拋入了湖泊之中。
湖泊中的水這一下咕咚咕咚冒了泡，然而沒過多久，便隨著仙人的沉下去而消失了。
雲遊這麽望望湖泊，卻是犯了愁。要如何才能過得去？
“師父，這湖是不是東西一飄到上邊兒，就會沉下去？”子虛問他。
“的確如此，子虛，你可有法子？”雲遊撫了撫她的長發，問道。
“如果是這樣，師父，也不用想法子了。莫忘了，我是龍。”子虛脫了他的手，垂下腦袋，“師父你且離我遠些，我化了龍身，自然能帶你過去。”
她伸出雙手，念著古老的龍族咒語，脖子奮力向上一抬，整個身體瞬間就被拉長了，身上的鱗片顯現了出來。
子虛是一條金龍，純正的華雪血脈。
“師父，坐上來，我帶你過去。”
雲遊借著子虛的鱗片，坐到了她的身上。
“師父，穩著。”子虛此刻的聲音似乎多了些調皮，“你看著路，我看不見。”
“嗯。”雲遊應了一聲，便開始為她指路，“你一直往前，子虛。”
龐大的身軀從湖泊上過去，雲遊朝下看了一眼，知道沒有墜下去時，稍稍安下了心來。“子虛，繼續往前，我們可以過去了。”
湖泊很大，這麽過了半晌，雲遊總算見到了湖泊外的泥土。他有些欣喜，說道：“子虛，我們到了。你可以下去了。”
子虛飛過去，到了地上，化為了人形，吃力的癱倒在了地上。
她畢竟幼弱，功力本就不高，強撐過這湖，已實在不易。因此，化為原形花了她大量的體力。
雲遊見她此番模樣，便坐在了她的身邊，扶過子虛的腦袋，讓她倚在了自己的胸膛。
“你倒是見多識廣，這般的湖，我倒從未見過。”雲遊輕輕地拍了拍子虛，似是在安撫著她，“先歇息一會兒吧，恢複了體力，我們再往前走。”
子虛打了個哈欠，懵懵懂懂的點了點頭。
雲遊默不作聲，安靜的望著睡的安穩的子虛。她生的楚楚可憐，細弱幼小，偏偏又美的不可方物。她給自己的感覺，不是旁的仙女的淩雲仙氣，而是藏了滄海一般的浩瀚磅礴。
怪不得是華雪一脈。
雲遊這樣又望了望子虛，她倚在自己的懷裏，安安穩穩。心中念起了此般的行徑，到底是不合規矩。然而轉念一想，規矩又算得上什麽？
他輕聲一笑，不再管它，閉起眼來休息。
子虛這麽靠著雲遊睡過去，醒來竟然已經過了一日過去。
她離了他的身子，懶洋洋的伸了懶腰。雲遊知道她醒了，睜了眼看她，道：“醒了？”
“嗯。”子虛拍了拍臉，讓自己清醒過來，“師父，我們得繼續趕路。”
實在是耽誤不起日子。
這麽再往前走，便是一片空地，地麵上坑坑窪窪，坎坷的很。雲遊由著子虛抓緊了他的手，小心的帶著她走過這片空地。
走的容易，雲遊不免提高了警惕。
他覺得這前往棲梧山的道路上，仙界加派了看守。這附近必然還得出現幾位仙家。雲遊四周望了望，沒發現什麽異樣的地方，便攜著子虛往前走著。
他卻也不知，這後邊兒看守七彩琉璃石的，隻剩下了神獸鳳凰。前邊兒的湖實則為無實湖，能化一切物體於其中。然而創造它出來的便是龍，唯一的也隻有龍能渡過。
因此，天庭便也沒有多加看守，隻是派了三位仙人看守著無實湖，後邊兒加上神獸鳳凰，倒也全備。
過了空地，出現在眼前的便是又一片樹林，這樣望過去，再往遠處，可看到那棲梧山似在遙遙的招手。
“子虛，我們快些走吧。”雲遊與她並肩走著，腳步匆匆，“你且小心些，往前又是一片樹林。”
“我知道了。”子虛輕聲的應和，步伐緊湊。
稍稍與方才的樹林不同，這兒的樹木更為密集了一些，幾乎留不下什麽地方給他們行走。
雲遊和子虛進了樹林，走了幾步，雲遊自己倒還好，但是他發現再走下去，對於子虛來說太困難了。
雲遊稍一思索，便停下了腳步，說道：“子虛，這邊兒不好過去，我背你過去吧。”
他沉吟片刻，刻意的用了不一般的口吻說道：“為師怕你受傷，這前邊的樹林長的雜亂無章，留不下地來行走。”
“嗯。”子虛頷首，“那我便聽師父的。”
子虛攀上雲遊的背，讓他背起了自己。她似是想了一會兒，忽而笑出了聲來。
雲遊背起了她，走了兩步，疑惑於她的笑聲，問道：“因何而笑？”
子虛抿一抿嘴角，回答道：“方才我背了師父一次，現如下師父也背了我一次，也算公平了不是？”
“你這丫頭……”雲遊搖一搖頭，好似萬般無奈的歎了口氣。然而那歎氣的背後，含了萬千的寵溺與喜愛。
“走吧。”
雲遊背著子虛，繞過磕磕絆絆的樹根，輕鬆自在的行走著。子虛輕得很，背在身上倒像是背著一把劍。
這裏樹木叢生，卻獨獨少了生氣，走下了半天來，不曾見到一隻動物。雲遊稍稍提了心，生怕落入了陷阱中去。
再往前走幾步，陽光忽然打了下來，仿佛將身後的樹林擋在了黑暗之中。雲遊覺得不對勁，這麽一回頭，竟愣住了。
身後的樹林消失的無影無蹤，倒是一字排開十二個傀儡小人，臉上塗了詭異的紅胭脂，尤為惹眼。
子虛感到不對勁，便問雲遊：“師父，怎麽了？”
雲遊搖一搖頭，小心的觀察著周圍：“子虛，你莫說話，怕是有個大人物來了。”
子虛噤了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