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3 紅線

“你……”遙靈頭腦中“嗡”的一聲——

接著一片空白。

原來都是這個人的奸計,都是他,都是他害的!

真想現在一劍殺了他!

殺了他!

寒冰在催雪劍刃上迅速生長。紙飛鳶微微有點驚訝。但是,紙刃飛回他手裏時,已經被凍成了冰刃。

好可怕的……殺氣啊。

紙飛鳶冷笑道:“怎麽樣,要不要留下來,作我娘子的陪嫁侍女?”

不行,先冷靜下來,君子報仇十年不晚。

就算現在跟他拚了,也不過白搭上一條命。

倒不如將計就計……

“你敢留我,我就敢留。”催雪劍飛回遙靈手中。

“好。”紙飛鳶好像就喜歡遙靈這種爽快。他和色對青玉案道,“娘子可要乖乖待嫁,不要害了這個跟你素昧平生的小姑娘。”

青玉案明眸微眯。她自是聽懂了紙飛鳶話裏有話。

如果她敢逃走,死的就是遙靈。

青玉案默不作聲,背過身去,飄搖青絲在腰際一曳。

“女兒出嫁之前與夫君見麵,不合規矩,紙主大人還是請回吧。我還有很多東西要準備。”

紙飛鳶攤攤手:“好,我聽娘子的。”

他說畢果然離去。踏紙禦空,身形化煙。

紙飛鳶走是走了,可仍有那兩個保鏢看著,遙靈想逃也是不可能的。

不過沒關係,如果自己今天晚上回不去,武陵春一定會尋過來,到時候,不怕打不過這兩人。

“請夫人回房休息。”兩個保鏢齊齊對青玉案拱手。

青玉案移步。遙靈急忙跟在後麵。

“你跟著我幹什麽?”

“啊?不是,我不是監視你的,我是來幫你的!”遙靈扯著青玉案袖子,悄聲說道。

“你幫不了我。”青玉案的聲音冷得像漫天雪飛,“以你的修為,根本不是紙飛鳶的對手。”

哇,太、太直接了……

這都能被看穿?

遙靈傻了。原來大美人根本就沒給予自己這種小角色任何希望。又是容貌傾城,又是心靈手巧,又是冰雪聰明,還真是讓人羨慕嫉妒恨啊!

青玉案踏著淩空鮫綃,直接回到了自己的房間。

寶奩惹塵,妝鏡昏暗。獨繡寒衣,無心打扮。

“不是這樣的吧……剛才我能拿到你擲出的絲線,不就代表我是你選中的幫手麽?”

遙靈奪過青玉案手中的繡針。她的手指頓時如遭電流——

奇怪的繡針,細若無物,卻又冰冷異常。

“那時我選的是十五個人,不是一個人。”青玉案冷冷奪回繡針,飛針走線。

原來她也沒有想到,紙飛鳶的出現會一下子嚇倒十二個高手。

更沒料到剩下的三個,兩個是紙飛鳶的人,僅剩的一個是個大草包。

“那為什麽要用這種方式?你不願被強娶,可以去雨巷委托可以去貼俠義榜,還可以去找……”

“沒用的。”

銀針停頓在剛剛繡好的牡丹之上。鮮紅的牡丹,像是被銀針紮流了血。

“你竟然如此糊塗。”青玉案冷冷看了遙靈一眼,“普天之下,無論是官府,江湖,還是道派,沒有人不怕魔族,沒有人敢跟魔族作對!”

這話聽得遙靈不樂意了。從一開始這冷美人就大小姐脾氣拒人於千裏之外的樣子,現在又說這種過分的話!

“雨巷什麽時候怕過魔族,你侮辱我的師門可要負責任的!”

“魔族四將曾將雨巷創派祖師幻虛仙子斬於劍下,試問雨巷弟子誰敢說強過祖師?誰敢麵纓魔將其鋒?”

這話把遙靈問住了。雨巷弟子雖然接得任務多,但沒有一個弟子跟魔將對決過。

因為,那是派中長老嚴令禁止的。

“那……那俠義榜,你也沒有試過?”遙靈有點底氣不足了。

“凡是直接針對魔族四將的委托都會被官府攔截,是不會出現在俠義榜上的。”

好吧,官府也怕魔族四將……

“賞金劍士,江湖遊俠,也無一不是貪生怕死之徒……”

怪不得青玉案會如此絕望。

一個弱女子飄搖江湖,無依無靠,本來就無法決定自己的命運。

更何況還是一個傾國傾城,身懷絕藝的女子。

仰慕她,垂涎她的人不可勝數。但肯為美人一笑付出生命的,又有幾人。

但是。

遙靈舒了口氣。其實,希望還是有的。

就算天下人都怕魔族,也有六個人,不僅不怕,更有足夠的實力對付他們。

“還有六公子呢。你找過他們麽?”

遙靈坐到青玉案身邊,湊近她說道。門外那兩個要聽見也沒關係。

反正等六公子一到,他們通通完蛋。

“六公子……”青玉案臉色微紅,“那些冰冷無情的劍客,我不喜歡。”

哎哎哎?

臉紅?

冰冷無情?

不喜歡?

分明就是此地無銀三百兩嘛!

不知道她看上的是哪一位?武陵春?太華麗了,不對青美人的胃口;踏月公子失蹤那麽久了,不太可能;還有擁有世界上最美麗的劍的簇水公子……

就遙靈掌握的那丁點信息來看,似乎那個簇水公子最有可能啊。

隻可惜剛回揚州就急急忙忙得又跑了,也不知道瞎忙什麽,害得大美人在這裏等著,哎……

“總之,我們想辦法傳遞信息給六公子,他們一定一定會幫你的,我保證——”

遙靈奪門而出,卻又閃了回來:“你這裏有信鴿麽?不對不對,我還是用靈紮好了,不曉得會不會被那兩個看門狗攔截——”

青玉案將繡被放到一邊,起身。

她似乎有了希望,卻又不太相信這個瘋瘋癲癲的遙靈。

“還不信我?六公子中的鞮紅公子,今天早上我就是從他府裏出來的!”

“別用靈紮。”美人蹙眉,將遙靈叫回房間,又關好了所有門窗。

“用這個。”

青玉案食指一繞,便自空中幻化出一條紅線。

“薄情自古多離別,從頭到尾,將心縈係,穿過一條絲。”

隨著她的念唱,紅色絲線繞過遙靈的手指,消失不見。

“已經將信息帶到了你說的那個地方。”

好厲害。與其說青玉案是個神一樣的織女,倒不如說她是個幻術高手。

她就是。

這種絲線傳遞信息,隻有用她手中唯一的那根銀針才能攔截。

高妙歸高妙,隻是看不出是哪門哪派的術法。遙靈從未聽過。

門外有人。

遙靈走過去,“砰”地拉開了門,果然是那個黑衣的看門狗在門口杵著,難不成發現了什麽異常?

“喂,你沒事站在夫人房間門口幹嘛?黑乎乎的影子,嚇人一跳!”

胡山青不說話。他隻是抬起頭,露出鬥笠下麵那寒光懾人的眼睛。

而遙靈終於看清了他的臉。

在看到他的時候,遙靈以為她看到的是一把劍。

眸光銳利如血月,神色清冷如落照。劍之鋒銳,劍之凜然,劍之孤傲群雄,劍之君臨天下,此等氣質,隻有一把劍才會擁有。

西風劍。

西風一出,天地荒蕪。天上地下,唯我獨尊。

西風雖然肅殺,霸道,卻又一種讓人不得不低頭臣服的帝王之氣。

跟遙靈眼前這個男人,胡山青,竟是如此吻合。

不是人選擇劍,而是劍塑造一個人。

也許這個天朝第五胡山青手裏拿的正是西風也說不定。

“無事。隻不過確認一下夫人的安全。”

“夫人現在很安全。你還不快退後,站在門口探頭探腦得成何體統!”遙靈一跺腳,把門關上了。

這個胡山青不好對付。準確地說,是小女孩這些把戲對付不了他。

但願那根紅線已經到了武府,但願……

門外。胡山青走開,他抱著劍,於樓頂上眺望著武府的方向。

手中,捏著一根纖細的紅線。

他將紅線纏繞在指尖,那線便消失不見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