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章

農勃告訴我,他確實未能及時參加高考。那天大清早打完點滴,便從醫院趕赴考場,喜見醫院門口恰好停輛“愛心出租”。出租大哥大手一揮,大度免費載他,可恨中途堵車。大哥心想自己有接送考生的幌子,理應可以有警車、救護車的特權,所到之處如入無人之境。當他看清前方不遠處同樣停著幾輛有“愛心”的出租後,徹底心死。偏巧,此時藥效已盡,化為尿液,農勃內急無奈,撇下大哥,徒步趕到。可惜,開場語文考已近大半。他說最後選擇了參軍入伍。我問他怎麽搞到這個號的。他笑說丫在中央情報局工作,這不是個事。我又問他能不能來一趟,他才顯出為難的語氣來。我苦笑說以後會有機會的,然後掛了電話。我的手機沒有對方的城市顯示,我想,萬一和他相隔幾個省,那電話費還不定多少呢。我在打算到女友的宿舍樓走一趟的時候,忽然記起忘掉問他為什麽會在這時打電話給我,但轉念猜不會有什麽好事,因此作罷。

我仍沉浸在巧遇農勃的興奮之中。農勃不學無術,胸存點墨。高一開學的自我介紹中,他仿明星簽名,在黑板上畫了一堆字體不想的文字。可是,一旁的班主任居然辨認出來了,並為炫示知識宏淵,還高聲念了出來:晨勃。後排幾位男生隨即小聲議論起來,並且同樣為表示自己見識廣博,竟開始放肆地大聲嬉笑。班主任終於明白其中奧秘,不禁一陣自責,生氣道:“你寫的什麽名字,怎麽都看不清?”農勃再次規矩的寫下“農勃”二字。並給大家解釋此“農”為“農”的繁體,大家便都會意的勝利微笑。我當時便對農勃存了個特殊印象,覺得他和一般的同學不一樣,有自己獨立的思考能力。

到了曉洋的宿舍樓前,見到她的宿舍燈光溫馨怡人,我卻猶豫起來,我開始粗糙地評估自己對這個女孩子的戀愛程度。我和她有著共同的興趣愛好,欣賞水平比較水平,可她卻拿我當崇拜者,我覺得我每天必須在她麵前做點不屬於自己而屬於崇拜者才能做的事,才會保持這份戀情。比如,她認為抽煙的男人特別有誘惑力,可我天生對煙酒反胃,她認為一個人要對自己的未來做好井井有條的規劃,我卻對明早提前起床都沒有信心。她欣賞魯迅,讚揚他棄醫從文的做法,那麽,是否有一天她也會慫恿我步武前塵?可是,話又說回來,她確是一個不可多得的美人胚子,如果輕言放棄,我還真實有不甘;但是,我也深刻地了解,我必須和她分手。我努力想象其實她的臉上還是有青春痘的,美人痣生的也不是地方,眉毛不畫時也是很平淡的。

如此作踐著曉洋,我決定早些打道回府。第二天清晨,我被宿舍兄弟推起,他半埋怨半開玩笑說,你老婆在樓下叫你呢,可別耽誤了人家。我洗漱完畢下樓見她。太陽光線刺得我有短暫的眩暈。曉洋今天打扮的格外耀眼,陽光下星光熠熠。我仔細看她的嘴唇,竟然發現還塗了粉色的唇膏。我說:“怎麽,今兒打算相親麽?穿這麽花裏胡哨的。”她不理我的話,顯得很高興,說:“今天天氣好嘛,我知道昨天把你一個人扔下不顧,很不好意思,回來我就打你手機,可總是打不通······”“我停機了······”我忍不住插了一句,隨之就後悔了。她“哦”一聲,繼續道:“嘻嘻~所以為了補過,我特意打扮了一番,怎麽樣,看出來了吧,是不是很漂亮的?哈哈······”我強硬吞口唾沫來鎮壓喉間的顫抖,口吃道:“其······其實沒有必要這樣。昨天是我不對才對,讓你一個人在野外挨凍,有沒有感冒蔓延呢?哦,沒有就好。”我失望地發現我對昨晚的決定動搖了,因為我認真思考了半晌,我也記不起那是個什麽決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