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1 惑
31惑
一縷不知是風抑或是氣息,輕拂著她的遍體,那種輕漫那種舒爽絕對是之前她從未曾受用過的,漸漸地侵入她的身體內,漫漫地流淌著,經由起伏彎曲的四肢五筋百骸,時若小溪,時若滔浪,有如一個高級按摩技師輕重緩急的按捏揉.搓。
她舒適而愜意地享受著,沉浸其中,驀然突發奇想地欲進入一種旖旎的意境……她很清楚,這是她處在這種輕漫舒爽狀態中,肌體的一種必然連鎖反應,可她目前尚沒這個人對這種反應作出響應。她極盡性幻想之能,這個人始終還是沒映入腦海。
她悲哀地發現,孑然一身的自己心目中的愛侶仍飄渺在某個未知處。忽然,空曠的腦海裏,侵入了一個若隱若現的實體,她竭力去辨,卻是某個男人模模糊糊的背影,她欲靠近他的去追,卻忽近忽遠,怎也攆不上。她感覺得出,這是一個要帶她走出性幻想的男人,是一個她欲去愛的男人,亦是一個會好好愛她的男人。可他又為什麽不讓自己靠近,吊人家胃口似地時近時遠。她想逮住問個清楚,於是發力去追。
身上的血開始加速流通,漸漸分流出一股股荷爾蒙衝擊她的丹田、她的五髒六腑、她的四肢百骸、她的視覺,沸騰沸騰……
有朋友拜訪你了!有朋友拜訪你了!在床上**成一團的喬俏喉嚨裏生生喊出“哎呀”的一長聲,不情不願地從床頭櫃上把手機摸到手,瞬間,那種極不耐煩轉化為一聲輕悅的“喂,哪位?”
——職業!
當對方剛一出聲,她整個人一下高高躍起,又一聲“哎呀”,極其撒嬌地喊了聲,你幹嘛呀,毀了我的清夢!
春夢吧,我的記者小姐。快別撒嬌耍賴了,有空嗎?趕緊過來。藍歆輕婉的聲音裏透出絲急躁。
什麽嘛?她吼了聲。
那個什麽鄭世才已經在我這兒了。要有空的話,馬上趕過來。藍歆催道。
再不正經辦事就顯得矯情了。喬俏翻了下日程安排,對藍歆說,我下午三點有個預約。
藍歆說了句,應該夠了,快著點。掛了電話。
喬俏三下五去二地把自己收拾利索了,立刻驅車直赴翔騰大廈。從地下車庫出來,正往大廈裏走去,廊前她這一側的一排供小憩用的硬塑椅上孤零零地坐著位老太。她走過去看了她的正麵一眼,還算不上太老的老太,一雙曾經漂亮過的眼睛巴巴地望著大廈門口。
她應該就是藍歆口中的鄭世才的未婚妻了。在跨進大廈門口的瞬間,她又回頭望了眼,忽然覺得這張麵孔跟自己記憶中的某張麵孔疊加了。她遲疑著走進電梯,當電梯門關上的刹那,驀地開啟了她記憶中的那扇門。
剛走進心理轉角,肖蕾一眼看見了她,高興地迎上前調侃她道,喬姐,很守信用啊,坦白交代來了?
喬俏拍了她的那張笑臉一掌道,交代你個頭。人呢?
肖蕾往關著門的傾訴角一指。喬俏走過去推開門,裏麵和藍歆對坐著的一個尚算陽光的男孩扭頭看了她一眼。喬俏跟藍歆點個頭算打過招呼,搬了張椅子坐在離倆人稍遠的地方。藍歆見鄭世才眼光忽閃著似生了怯意,便告訴了他喬俏的身份,對他說,你們這事有些複雜,我是請喬記者過來幫我個忙,也是幫你的忙。
鄭世才“哦”了聲仍有些猶豫,喬俏走到他的正麵,忽然問,你的老師是不是姓高,高玉蓮?
鄭世才的身體一顫,急促地問,你怎麽知道的?
喬俏俏皮地衝他一樂說,那你還不叫我聲學姐。我四中01屆的。
本已怯怯的鄭世才愈發拘謹了,倉促地起身朝喬俏鞠了一恭說,學姐好,我叫鄭世才,05屆的,請多多關照。
喬俏撲哧一笑說,關照暫時還談不上。我是心理谘詢師,今兒是專衝著你來的,該明白了吧?坐下,咱們好說話。
鄭世才說,您先請坐。您和藍老師昨天說了同樣的話,我不認為我存在心理問題。
搬了張椅子坐到他斜對麵,喬俏說,有沒有,不是你說了算,但凡心理上有病的,大都反感別人這麽說。你和高老師的事,我昨晚聽藍老師說了個大概。你到底怎麽弄的?忘年戀不是不可以,但鬧到自己工作的地兒了,算什麽回事兒?我看你是我學弟,才這麽說你,聽明白了嗎?
藍歆壓下她因激動而揚起的手說,他一早來就是跟我說這事的。他準備辭職。
喬俏怒其不爭地猛搖了下頭說,還說你沒有?這事已經說明你存在著心理障礙了。你跑啥跑?心怯了,怕同事看你笑話?心虛了,想攜了新相好私奔?心寒了,高老師這麽一鬧,鐵了心要和她拜拜了?還是心裏堵著慌,準備拿把菜刀回去幹脆把高老師剁了?
瞧著她一臉的激憤,藍歆本欲婉阻,忽兒想到這是否她的某種激將法,遂按下心思,看她如何導演好這場戲。
豈知,鄭世才並未被她激到,搖了下頭說,都不是。我主要擔心高老師這麽繼續下去,身體會垮了的。固然,她這麽一鬧,我在單位的顏麵受損,想再幹好,幾乎不可能。所以,我想歇段時間,靜下心來,好好考慮一下我和高老師的心態如何調整的事兒。
這話說得藍歆和喬俏不由麵麵相覷。因擔心領會錯了,喬俏稍婉轉地問,小鄭,高老師今年應該小五十了吧?
皺了下眉頭的鄭世才,顯然最不願麵對他和老師的年齡差距問題,於是采取了沉默以對的態度。
喬俏睨了藍歆一眼吐了下舌頭,決定不再繞彎子了,單刀直入道,鄭同學,有些事情必須得麵對,因為這不是你想回避就回避得了的。你和高老師的基本脈絡已經擺在這兒了,來到這個地方,你是想一吐為快呢,還是想尋求一個解決的途徑?
鄭世才卻道,我昨天已經跟藍老師說了,想找個人說說。
很典型的心理規避,但此時卻是不能予以說破的。喬俏立刻調轉槍口對他道,你還可以找人說說,那高老師呢,恐怕連這個權利都喪失了。你有工作,有同事,有許多可以轉移心理鬱悶糾結的去處和辦法。高老師呢,她卻是以你為圓心在活著,她沒處可去訴說,甚至沒人理會她,在這場她和你的戰爭中,她是陷在四麵楚歌的絕地中,你曉得不?好了,我現在不跟你說了,我們目前所聽到的,都是你的一麵之辭,並且你不願意透露你真實的想法,那你就繼續呆在這個傾訴角裏,向藍老師倒你的苦水。我,下去看看我的高老師。
說完這話,喬俏迅速起身出了門。藍歆跟了出來,小聲對她說,你今天很情緒化呀!
喬俏氣憤地說,你沒看出他把自己置於弱勢地位的意圖嗎?
藍歆卻說,我卻不這樣認為,他目前處於一種很複雜的心態中,這正應了那句當局者迷旁觀者清那句話……
喬俏打斷道,你這個旁觀者清嗎?
藍歆道,這不是他複雜著嘛。你真準備找高老師談談?
喬俏點了下頭說,這是必須的。你和我現在必須首先要弄清楚這兩個人的真實想法,否則白浪費時間。
走進電梯的她苦澀一笑。藍歆說她帶情緒的話對極了。不管人家老少配也好,多少還愛著。自己呢,多長時間了,在外麵無論如何地風光,回到家就煢煢孑立形影相吊了。
拐過大廈彎道,坐椅上空無一人。喬俏正納悶著,一旁一直瞧著她的童大為走了過來,試探著問,請問您是在找那個太婆?
喬俏睨了他一眼說,沒事總在這兒瞎琢磨人是吧?算你蒙對了,她人呢?
童大為笑著說,您好厲害。這個點她一般不在這兒。大概十二點她會過來送飯。這種福份,換哪個小子也難得消受啊,也不拿麵鏡子照照自己。
住嘴!一邊呆著去!喬俏厲喝一聲,撥打藍歆的電話,要高玉蓮的住址。藍歆要她等等,過會兒匆匆說,他下來找你了。
僅僅兩分鍾時間,大廈內旋風般刮出鄭世才,跑到她跟前死盯著她氣喘籲籲地質問道,您準備跟她談什麽?
喬俏搖搖頭說,我還沒想好。先問問情況。你準備讓我怎麽跟她談?
把她拉到一邊,鄭世才斟酌著說,說實話,我也還沒有想好。但是,至少我還不想打破目前這種平衡狀態。
喬俏目光驟凝,你什麽意思?
鄭世才從胸腔裏喘出一口長氣,說,她有恩於我。
喬俏一針見血道,她脅迫你了嗎?
鄭世才搖了搖頭。
喬俏點破他的心思道,或者她曾誘惑了你,那也是因為你提供給了她某種心理暗示或機會;更或者在朝夕相處的潛意識中,你內心一直存在著種探求她身體秘密的欲望,一旦契口打開,欲望的渴求與荷爾蒙的激發,你懵懂地進入了她,其中固然有恩,但一定也有愛,畢竟兩廂情願。
鄭世才看著她的目光漸漸黯淡,轉去了一個視中無物的飄渺遠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