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章(下)
看見那人蹙著眉頭,竟然轉身似乎要走,鮑望春再也顧不得其他,把手裏的南越王劍扔給羅靖安,低聲吩咐了一句,然後就向著那人的背影走了過去。
可是周天賜卻像不知道背後有人追來一樣,竟然越走越快,最後甚至分開人群跑了起來。鮑望春微愣了一下,他還從來沒有見過這樣的賜官,但是要他開口叫他停下,以他的臉皮卻也無論如何都叫不出口,不知不覺地竟然追著那人跑了起來。
周天賜的體力本來就比鮑望春好,更何況鮑望春身體終究沒有完全康複,剛剛又跟日本人打了一架耗費了不少體力,才跑出三條街,鮑望春就覺得呼吸不順起來。
但這次周天賜卻又像知道了後麵的人速度慢了下來,遂也慢了下來。最後索性一個轉身跑回來,一把拽起鮑望春的手,與他十指緊緊扣住,然後又開始跑。
鮑望春隻覺得緊緊扣住自己的手在不住地顫抖,心中緩緩淌過苦澀,一咬牙,罷了罷了,就隨了他去,於是不聲不響地任由周天賜緊緊拽著跑下去。
都不知道跑了多遠,甚至不知道自己跑到了哪裏,周天賜隻聽得身後被自己拽住的情人的喘息越來越急,心裏有些憐惜他的辛苦,可是更多的卻是自己想無視都無法無視的惶恐。似乎隻有這樣緊緊扣住了他的手,狠狠拽著他在飛奔了,才能那麽清晰明確地感受到他在自己的身邊,他跟著自己,沒有跑丟……
手裏拽著他的力氣必須越來越大,周天賜心知鮑望春到了極限,轉過一個巷口之後猛地停了下來。鮑望春一個沒有收住,整個人就撞進了周天賜張開的懷抱裏。
周天賜一個旋身,半摟抱著渾身脫力的鮑望春,把他壓在了牆壁上,然後定定地看著因為急跑而不得不張開豐潤玲瓏的小嘴大口大口呼吸的情人。
一片運動過後氣血上湧的殷紅升上鮑望春總是略顯蒼白的臉頰,額角的汗水點點晶瑩地滲出來,但這些,看在周天賜的眼裏卻是最美麗的一副圖畫。
“東卿……東卿……東卿!”克製不住地親吻上那兩片有些微涼的嘴唇,周天賜恨不能把眼前的人兒整個揉進自己的身體裏麵,“東卿!東卿!”越是叫卻越是覺得對他沒有把握,自己犯了那麽多不可饒恕的錯,如果他是瞎的,是昏睡著的,是瘋的,自己還可以欺騙自己他原諒自己了。
可是就算自欺欺人,終究也有一個程度,其實早就知道了。但還是希望可以永遠這樣下去——沒關係,隻要你每天早上迷迷糊糊地衝我笑笑,就算要我天天時時分分都衝冷水澡也沒有關係;隻要你每天晚上睡在我的懷抱裏,就算要我分分時時天天欲火焚身都沒有關係!
但是,你終究是東卿對嗎,你不是任何其他人,你要獨立於這個世上的決心正如我不願意放開你的決心!
我看見你在那裏,一把長劍,一闕將軍令,就算你身陷重圍,你還是率先動手的勇者;就算你布衣青衫,你還是睥睨天下的將軍!
我越欣賞你喜歡你,就越是鄙薄我自己,東卿,我想牢牢地把你拽在手裏,隻因我怕你飛得太遠我終究會失去你!
東卿,我喜歡你,喜歡得已經瘋了,我不知道自己究竟該怎麽辦,你,能不能給我答案?
鮑望春深吸幾口氣,平緩了因為跑步和緊接而來的深吻帶來的供氧不足,這才慢慢地伸出手摸上眼前這張深深鐫刻在自己靈魂當中的臉——
修長的眉毛,我的!
又圓又大,得意起來流光溢彩,悲傷起來血淚俱下,更多時候卻是戲謔和犀利並存的眼睛,我的!
挺直的鼻梁,美麗又不失陽剛的線條,我的!
俏薄的雙唇,精致得好像最好的水果糖一樣粉色的唇瓣,我的!
還有,一深一淺,兩個足夠讓人沉溺沒頂的酒窩,不管是開心還是悲傷的時候都會跳出來讓人目眩神迷,這,也是我的!
每每想到我差點錯過了你,我就驚慌失措,幸虧這一路過來,你總是鍥而不舍地追在我的身後,讓我隻要回頭就會看見你。所以這一次,你跑了,我就追過來,我追上來讓你抓著我跑,讓你知道我在你身邊,沒有跑丟,賜官,我沒有跑丟!
正如你是我的,我也是你的!
但是我不知道怎麽給你保證,或者說我沒有辦法給你保證,我隻知道我的生命我的感情都是你的,可是我的責任,是我自己的。
賜官,賜官,我愛你,愛得模糊掉我自己以為最重要的尊嚴,然而卻依然沒有辦法給你我的保證。我想,是我們遇見的這個時代錯了,就算這樣,就算這樣!我們還是走到了一起了,賜官!有一天就算一天,好不好?
鮑望春的手繞到周天賜的頸後,猛地一用力把他的頭壓過來,同時湊上去自己的唇,“賜官,我在!”
周天賜發出一聲壓抑的哽咽,狠狠攫住送上來的這顫抖的唇瓣,對,你在!你現在還在!我知道你要走了,我知道你打算回去了,但是挽留的話我卻說不出來。你看得比我遠,擔子比我重,而我,錯了一次就不會再錯第二次,如果你執意要飛,我隻有想辦法伴你飛。
你在一天,我就也在一天,東卿!所以你必須珍惜自己,因為那就等於珍惜我。
唇齒相接,氣息相連……
“東卿!”
“我在!”
“東卿……東卿!”
“我在,我,在!”
***
用手臂撐著自己的身體,周天賜著迷地看著身邊情人倦極而眠的臉。他想必是忙了一整天了,結果還被自己硬拖著從荔灣走回家裏,才回到家裏連飯都沒有吃就……
自己也真是死蠢的,什麽地方不好跑,盡挑沒有黃包車的地方跑——不過話說回來,剛剛被轟炸過的廣州街道上,要找黃包車也真的是很難啊。
再說到關於吃飯的問題,那個那個,他可是“餓”了一整年啊,當然,東卿也“餓”了一整年嘛,比較下來,自然是這個更急一點,何況,也不知道以後……
“啪!”給自己一個耳光,周天賜狠狠罵自己一聲,都說了不說以後的,怎麽就是學不乖呢?轉移思路,轉移思路!
忍不住伸手輕輕撫摸鮑望春光潔滑#嫩的臉頰,大男人家家的,怎麽會有這樣好的皮膚?撫摸了半晌又忍不住把頭擱到他修長的頸脖上,深深嗅吸著他的味道,大男人家家的,怎麽身上會有這種清雅雋永的香味?手指慢慢往下,沿著他的腰線輕輕撫#揉,大男人家家的,怎麽會有這樣纖細的腰身?
“嗯……哈!”鮑望春一向淺眠,其實在周天賜“啪”地自己打自己的時候他就被驚醒了,隻是好奇他鬼鬼祟祟地想幹什麽,於是繼續裝睡,但沒有想到周天賜那炙熱的手掌卻開始玩弄他極其敏感的腰部。這還得了,當時一下子就笑了出來,“你,你幹,什麽?……嗯!”
周天賜伸出舌頭舔舐#著鮑望春頸側微微的汗漬,酥#酥麻麻的感覺湧上來,鮑望春當場渾身就又軟了,“賜,賜官……嗯……”
“你現在越來越會裝嘛!”忍不住抱怨,“天天看著我快要憋瘋掉,很好玩嗎?”
微微紅了臉,“其實,”鮑望春囁嚅著,“有時候,我,也會,想啊……啊!”下一刻自己被那火熱的身軀緊緊壓在了身下。
“你也想,也想怎麽還要玩我?”圓圓的包子臉皺得幾乎可以滴出苦汁來。
伸出手指戳戳那酒窩,不滿意,再戳一戳,鮑望春很挑釁地挑挑眉毛,“因為,我,很,生氣!”
還戳?還戳就不是酒窩要變酒窖了,嘴巴一張叼住那纖長的手指,才舔了兩下,就被“很生氣”的情人抽了回去,有點遺憾。
周天賜看著他因為“很生氣”而撅起來的小#唇尖:“嗯,但是結果,我們都沒得做,我憋著難受也就算了,你自己也沒有舒服到,你到底算是報複誰呢?”
沒好氣地瞪他一眼,“所以,才,算了。”鮑望春惡狠狠地說,“老爺子,勸我,要有,將軍,氣度!本,將軍,才……”
“嗯,將軍肚,”喜歡他就喜歡嘛,什麽別人勸的!才不理會他的借口,周天賜伸手下去捏捏他柔軟的小肚子,“嘖嘖,還是太小了一點!”
本來就是敏感的體質,何況是小肚子這裏,鮑望春忍不住發出一聲叫,“周天賜!”
軟軟輕輕的聲音一點將軍的威風也沒有,卻叫得周天賜心中一蕩,有心有力想再來一局,又怕他的身體吃不消,隻好歎口氣抱著他繼續聊天,“我小時候最大的夢想就是當將軍,現在呢,就是改為抱將軍……哎喲!”臉上被人甩了一巴掌,“翻天了你啊?”低下頭去狠狠地深吻下去,好半天抬起頭來深呼吸,“東卿,你這打人耳光的習慣,真好!”
怔怔地看著周天賜一臉的深情,鮑望春終於忍不住問:“今天,為什麽,突然,轉身,逃走?”讓我一時間都以為,你要放棄我了。
周天賜臉上的笑容慢慢斂下去,同樣怔怔地看了他一會兒,慢慢用手背摩娑著鮑望春的臉頰,“那時候,我以為你馬上就要離開了——答應我,東卿,要走的話,不要當著我的麵。這是我的底限,我受不了你在我的眼前轉身離開。”從上輩子開始害怕到現在,再看一次,我會失去理智!
抬起手握住他的手指,鮑望春抿抿唇,閉閉眼,“好!”
“就算走了,也要記得回來的路!”
“好!”
“公務告一段落,就回來我身邊!”
“好!”
“稍微有空,就給我打電話!”
“好!”
“……我是不是很羅嗦?”
“不是。”
“真的嗎?”大喜!
“是,非常,羅嗦!”抬眉挑釁,還一臉得意洋洋的樣子。
“鮑東卿!”手腳並施,你身體上哪些地方怕癢我可比你更加清楚!
“劈劈啪啪!”拳打腳踢的聲音從床上傳過來,又過了一會兒,鮑望春輕輕叫了一聲,“賜官……”
“嗯?”
“來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