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章

夜晚燈光閃閃。街道上麵的各種車輛疾馳而過,留下一陣刺耳的轟鳴聲。代表著時代進步的產物,終究是取締了寧靜的夜空。已經很難找到七八十年代的那種淳樸的感覺了。

富士康門口不遠處就是溜冰場,伴隨著濃重的DJ音樂,一些下班之後無聊之餘去那溜冰場裏麵的舞池打發時間。他們穿著各異的在舞池中扭動著自己的身軀,搖擺著頭,忘卻了煩惱。墮落在重金屬音樂中。

昊林跟舒撿撿就占砸死富士康門口。昊林有些不好意思看舒撿撿。有些靦腆。

舒撿撿倒是對於昊林的穿著打扮很是新穎。

在富士康幸福鵲橋上麵的資料顯示昊林的年齡隻有二十歲。實打實的九零後。但是跟其他人不同的是站在那裏如一根木頭。雙手蜷握著。看著舒撿撿傳過來的目光嗬嗬傻笑著。一身很淳樸的裝束,‘自定義’的發型,一雙穿的有些破舊的爛皮鞋。

舒撿撿看著昊林那老實的模樣,掩著嘴,笑了。

昊林的臉,愈加紅潤了。他很不要意思的鼓起勇氣,瞪了舒撿撿一眼:

“我有什麽好笑的?”說完還裝模作樣的打量了一下自己的那一身著裝。

“沒有啊,看你這人,大半夜把我找出來的,一句話都沒有。難道就跟木頭一樣,在這裏幹站著啊!”舒撿撿倒是很開朗,三兩句就把昊林的靦腆給拂去了。

“嗬嗬,說的也是,不如我們到哪裏去玩一會兒吧?”半夜十一點多了,路上除了在富士康上班和幾個泡吧族之外,就隻有零零散散疾馳而過的汽車了。除此,就隻剩下在路邊擺著小吃燒烤的外地人員了。

她聽著昊林的話,忍不住有些玩味道:

“都大晚上的了。還去哪裏啊。現在好多人都睡覺了,能去哪裏玩啊!”她的聲音有些沙啞。聽起來有些粗。相對於女孩子來說,這種聲音,是比較難聽的了。

她又看著昊林,從昊林的臉上似乎看出了那一絲疑問,她又立刻解釋道:

“我這兩天感冒了,聲音已經變了。以前我的聲音可不是這個樣子的。”舒撿撿對於自己的聲音,似乎很在意,她又把自己的聲音努力的讓它細柔說:

“不過過幾天就會好了。”可是,怎麽細柔也還是那種粗狂的感覺。

她不是口技演員,對於自己的聲音,可不能做到隨時隨地都可以應變的。

昊林這個時候聽著舒撿撿的話,覺得也沒有什麽可以顧忌和憂慮的。從聽到舒撿撿的後半句話開始,他不知道怎麽的,就覺得這是一個有心機的女孩兒。

至少,她察言觀色的本領,不能說爐火純青,卻也足以傲世同齡了。

昊林這個時候開始,從頭到腳,仔細的打量著這個可以去拍西遊記續集的非主流女孩兒。

她的臉上有雀斑,上嘴唇很薄。有一道小小的不規則的疤痕。一米六五左右的身高,腰板挺得筆直。可是,昊林怎麽看怎麽都覺得這女人不怎麽可信。

以命學上的角度來說,上嘴唇薄的人,生性涼薄。雖然事實並非這樣,可是昊林還是迷信著這個。

第一映像,舒撿撿在昊林的心中被劃入了那屬於敬而遠之的一類。不是同一類人,玩不到一起。招惹不起。

雖然都是打工的。但是打工族的生活,也是分的很清楚的。

有一類是從來沒有把打工當成是一回事兒,認為自己活好現在就行的人。

還有一種就是為了以後而作好了打算的人。

打工族,都是草根出身,可是生活的方式卻完全不一樣。

離開了農村那淳樸的一畝三分地,有的人到了大城市之後見慣了燈紅酒綠而被迷失。開始漸漸的把自己往那個窮人所玩不起的圈子裏麵推進。然後掙紮在燈紅酒綠的場所,尋找著屬於自己的新的生存方式。忘記了父母,忘記了家鄉,忘記了自己的身份。於是,他們有的會三五成群的學著黑•社會分子的拉風做派,打著跟了老大的幌子,到處欺負弱小。

而這樣的人,他們身邊往往會跟隨著一群對生活極度抗拒的叛逆美眉。習慣跟在他們身後,為他們的惡行搖旗呐喊。喜歡跟著他們一起鬼混著,高呼人不風流枉少年。扯著不在乎天長地久,隻在乎曾經擁有的極度墮落的旗幟,為自己的青春添加了一筆或許到老了會最後悔的一段不堪入目的記憶。

舒撿撿,在昊林的心中就充當了這樣的一個角色。

她噘著口香糖,可以把口香糖在嘴裏弄得‘踏踏’作響。很時尚的做法。非主流的裝束,顯示著她的時尚腳步。跟社會潮流已經接軌。

反觀昊林,卻顯得格格不入。寧亂的發型,老實的打扮和不修邊幅。令他看起來就像是地地道道的農民。

昊林喜歡農民。因為他自己也是農民。可是對於農民工這個詞匯,卻是相當的憎恨。

他曾想著憑借著自己家裏的一畝三分地,養活自己和家人足夠了。他不明白為什麽會放著好好的地不去種,非得到城市來打工。如果說打工是他們這群人的唯一出路的話,那他就是奔著自己這唯一的出路來了。

隻是,打工的坎坷路途,卻並不是想象當中的生活,並沒有那麽容易。那麽美好。骨子裏麵的農民成分,使得他不能讓自己學著90後時尚非主流一起,融入現在社會。他隻告誡自己,自己是農民,農民就必須要腳踏實地。

雖然時時刻刻以為自己是目空一切,但是真正的遇事之後,他那‘目空一切’早就不知道被自己扔到哪裏去了。

舒撿撿看著盯著自己不說話的昊林,她有些不耐煩:

“何昊林,你該不會把我叫出來,就這麽站在這裏,陪著你一起當木頭吧!”

“嗬嗬,當然不是。吃飯沒有,咱們去吃飯怎麽樣!”昊林在腦子裏麵醞釀了好久的說辭,一說出口,就完全變了。

其實,這個時間段也就是吃飯的時間啊!

“我都已經吃過了。”舒撿撿的語氣有些失望。

昊林聽著她這句話,恨不得立馬扔下一句話:

“你TM吃了,我還沒有吃呢!”

不過,他當然不會吼出來。他傻嗬嗬的笑著,把語氣放的輕柔:

“那我們去逛逛?”

“逛逛?這南門有什麽好玩的地方呀!”舒撿撿更加失望了。這木頭,怎麽什麽都不知道呢!

“噢,嗬嗬,那我們就去上上網?”昊林試探性的問著。想要旁敲側擊出她到底想要幹什麽。

舒撿撿在漆黑的夜色下,被路燈映的發黃的臉露出了一個鄙夷的神色。一閃而逝。

“可是我今天剛剛上了呀。再說了,我現在可不想上網了呢!”她的聲音很難聽,撒嬌似的回答,令昊林差點渾身起雞皮疙瘩。

這是個妖精!

這是個還沒有修煉成精的妖精!

這是個能拍西遊記就不需要導演設計動作的妖精!

昊林在心裏狠狠的罵著。

現在,昊林真有些想把舒撿撿趕走了。可是,這樣做是不行的。行不通的。

是他把舒撿撿叫出來的。現在趕走她,未免有些失了作為‘主人’的禮數了。

“那不行咱們就壓壓馬路,逛逛街?”這個時候那些從富士康裏麵出去吃飯的員工已經開始往廠區走了。陸陸續續的,形成穿梭著的人流,匯入了這可以讓自己找到‘出口’的地方。

“可是我十二點要回去啊!”他們兩人就在門口站著。寶安已經來來回回換了兩撥吃飯的了。他們還在這裏。

站軍姿也不是這樣站的吧!

“你不能叫你們那裏的人幫你頂一下啊,走吧,就隨便走走怎麽樣啊!”昊林終於是挪動了一下自己的步子。跟舒撿撿稍微的拉開了那麽一點點距離。

“那行唄!”她像是沒有看到昊林的小動作一般,率先的,走在昊林的前麵。慢悠悠的走上天橋。昊林跟著她身後,懊惱又有些得意的跟著她走著。一前一後,形成鮮明的對比。涇渭分明,仿佛各不相幹。

其實在這個時候,他們也就是各不相幹。

“誒,舒撿撿,你們IDPBG上班是幹什麽的啊?”昊林找不到該跟她聊什麽話題。不是同一個地方的人,似乎說話都有代溝了。

舒撿撿有些心不在焉。隨口說道:

“做手機的。”也不管昊林是否能聽懂。繼續前進著自己的步伐。

“那你們一天上班累不累啊!”昊林真找不到什麽話題了。貌似這個自己早就知道的問題,不知道是怎麽問出口的。

“噢,不累啊。我們是倉庫,不怎麽累。”舒撿撿解釋著。

“哦,我們也是倉庫,不過啊,我們最近可累得很啊!”昊林想了想,還是覺得先以工作作為突破口才是正道。除了工作,他對於玩這一塊,還真不知道怎麽聊了。

說上網吧,除了打出幾個字比較快之外,遊戲什麽的就隻會個回合類型。要說蹦迪溜冰吧,從06年的時候就摔成了左腿韌帶斷裂的家夥,能指望他能溜多好?而蹦迪,對於他來說,那是墮落的象征。不是他這號窮人可以去消磨的。因此,他除了工作,還真沒有什麽可以拿來談的。

可能唯一可以作為談話的資本,就是他的兩年軍旅生涯。但是軍旅生涯,一直就是他心中的一塊兒心病。是打死了也不想再提起的一塊兒心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