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章 逼問

喪禮結束後,還有長達兩個半月的喪期,隨後才是冊封典禮。裴斯妍百無聊賴的待在寫秋軒裏,繼續聽雲琦說以前的事情,以及看書,學習禮儀。離輕染隔三差五的會請大夫過來給她診脈,大夫每次看完之後直搖頭,說是要回去好好研究一下。

裴斯妍真的很想告訴他——你就是研究到成神成仙了,你也治不好“失憶症”。

離輕染總是很一副淡漠的表情,不疾不徐、井井有條的打理著這一切。裴斯妍從雲琦那裏得知他不過二十三的年紀——她不禁有些佩服他,年少有為啊!

無聊的時候裴斯妍把寫秋軒裏裏外外的逛了一圈,挺大的一座院落,分前後兩進,大廳臥室書房等等十幾間房,還有單獨辟出來的小廚房,後麵還有獨立的小花園,假山、花草、池水,亭閣一樣不差,好似縮小版的江南園林。

裴斯妍躺在草地上,想著自己和澹台妍到底相像到了何種地步,與她從小一起長大的家臣侍女都沒有懷疑在他們麵前的是一個冒牌貨。

世界何止一般的奇妙!

天氣依然燥熱,知了在樹上叫個不停歇,裴斯妍躺在涼快的樹陰下麵,將書冊扔在一邊,愜意的閉上眼睛準備小睡一會兒。

這時,雲琦的叫聲從外麵傳來:“夫人,您不可以進來。”

“你這放肆的丫頭,竟然敢阻攔本夫人的路,你是想挨打了才知道規矩是嗎?還不給我讓開!”

是悅蘿夫人的聲音,囂張跋扈。

裴斯妍條件反射的從地上跳起來,提著裙子衝到垂花門邊向外麵窺/探,隻見雲琦和雲珊張開雙臂擋著敞開的院門,好像一對在保護雛雞的老母雞。悅蘿夫人叉著腰站在她們麵前,杏目圓睜,那副架勢像她是這府邸的女主人似的。

雲琦辯解道:“夫人,不是雲琦不懂規矩,是小姐下令,未經允許,禁止所有人踏入寫秋軒。”

“我是小姐的姑母,來看看除了喪禮半個月沒在人前露麵的小姐都不行嗎?”悅蘿夫人搶過身邊侍女手中的食盒,說:“我親手做了小姐最喜歡吃的糕點。”

裴斯妍怕悅蘿夫人和她身邊的侍女看到自己,又往門後邊縮了縮,屏住呼吸聽她們說話。

“夫人,真的不可以。”雲珊說道。

“今天我偏偏就要見到小姐不可了!”悅蘿夫人叫道,使了一個眼色。

幾個侍女立刻上前拉扯雲琦和雲珊,悅蘿夫人趁著一個空隙擠進了院門,裴斯妍心中大驚,慌忙地掃了一圈花園,想找一個地方暫時躲避一下。

她可不想和悅蘿夫人說話,萬一東拉西扯的泄露“失憶”的事情就糟糕了。

裴斯妍看了一眼,水池邊堆砌的錯落有致的假山是最好的躲藏之地,她以百米衝/刺的速度衝了過去,祈禱著悅蘿夫人別先到花園裏看。

假山後麵滿地茂盛的野草,裴斯妍也顧不了有沒有咬人的蟲子或者蛇之類的東西,“吧唧”一腳站過去,發現野草長在一片爛泥上麵,淡綠色的繡花鞋登時變成深褐色。

花園外麵的聲音越來越大,依稀能聽見悅蘿夫人在喊“小姐怎麽不在書房和臥房,是不是在花園啊”,裴斯妍連連叫苦,閉上眼睛,踩進爛泥裏,她扒著假山石防止自己陷下去,然後透過石頭上的小洞看外麵什麽情況。

一位雍容華貴的華衣女子出現在垂花門前,向花園裏張望,雲琦和雲珊匆忙地奔過來,擋在悅蘿夫人麵前。

“夫人,請您回去吧。”雲琦哀求道。

悅蘿夫人嚴厲的喝道:“怎麽小姐不在寫秋軒?小姐去哪裏了?”

雲琦和雲珊不約而同的回頭看著空空如也的草地,臉上露出驚訝的表情,她們對視一眼,沉默下去。

悅蘿夫人問道:“說,小姐去哪裏了?”

侍女們被悅蘿夫人嚇的身體顫抖了幾下,腦袋深深的低著。

“問你們話呢,裝什麽啞巴!”悅蘿夫人怒了,“難道你們不知道小姐去哪裏了?離輕染呢,是誰整日叫囂著小姐的安全最為重要?現在小姐倒是在你們眼皮子底下失蹤了,說一說要如何解釋?”

雲珊的身體抖得好像刷糠似的,雲琦拉住她的手,說:“夫人,請恕奴婢不能告訴您。”

悅蘿夫人一聲冷笑:“不能告訴我?我看你們是壓根就不知道小姐去哪裏了吧?若是你們再不肯說實話,別怪本夫人不客氣了!”

裴斯妍一聽,差點就要從假山後麵蹦達出來了——她不會是想責罰雲琦她們吧?!

也不知道離輕染跑哪裏去了,他現在要是能出現就好了,或者悅兮夫人來也行,老天爺行行好,來個人替她解圍吧!

雲琦咬緊了牙關,死活不開口說一句話,悅蘿夫人氣得柳眉倒豎,她一揮手,立刻有貼身侍女上前粗魯地架住雲琦雲珊的手臂。

瞧這副架勢,讓裴斯妍想起許多年前看的某部電視劇裏變態狗血的虐人手法,老天啊,她們不會是要在她眼前真實再現打耳光、夾手指什麽的吧?

目前的情況,打死她,裴斯妍也不能現身在心懷不軌的悅蘿夫人麵前,這不是自投羅網,送羊入虎口嗎?可是又不能放任悅蘿夫人責罰雲琦她們吧?

裴斯妍急得像熱鍋上的螞蟻,左右為難不知道該如何是好。恨不得一腦袋撞假山上,把自己再撞回現代去!

那邊,悅蘿夫人又開口了:“自從那日小姐無故出府,回來後一直就怪怪的,不守靈堂不見任何人……難道是小姐有什麽問題嗎?”

您老還真聰明好眼力,裴斯妍翻了一個白眼,確實有天大的問題。

雲琦說:“奴婢不知道夫人在說什麽,小姐除了因為傷心導致身體一直不適以外,沒有任何問題。”

“琦姐姐說的沒有錯,小姐真的沒事。”雲珊附和道。

“夫人,請您回去吧,若是小姐看到您擅自闖進寫秋軒裏會很不高興的,到時候……”

“啪”,悅蘿夫人抬手狠狠的扇了雲琦一巴掌,打斷她的話,在她素淨的臉上留下清晰的紅手印。

“你算個什麽東西,竟然敢這樣和我說話?小姐把你們慣得越來越目中無人了,你們以為自己是嫡係大小姐的貼身侍女就比我們庶出的金貴?哼,你們不管在哪裏都是最卑賤的奴才,給我記住了!”

一股熊熊的怒火“騰”的直衝裴斯妍頭頂,她瞪著囂張的悅蘿夫人,摸摸自己的臉頰,感覺那一巴掌似乎也打到自己了,真想現在就衝出去把她教訓一頓然後趕出寫秋軒。

可是想歸想,裴斯妍不敢真這麽做。

“奴婢隻是實話實說,沒有頂撞冒犯夫人的意思。”雲琦小聲說道,聽聲音似乎快要哭了。

“看來必須給你們一點顏色看看才會從實招來是不是?”悅蘿夫人威脅道。

“夫人,奴婢真的不能告訴您。”

悅蘿夫人的侍女毫不留情的扇著雲琦和雲珊耳光,那一聲聲格外響亮刺耳。

“你們要是敢把今天的事情告訴小姐,看我怎麽……”

再也無法忍受悅蘿夫人不可一世的德性了,更無法看著雲琦她們為了她受罪,裴斯妍腦子一熱,一狠心從假山後麵跳出來,冷聲問道:“夫人想如何處置我的侍女?”

悅蘿夫人看到從假山後麵走出來的年輕女子,表情僵硬住了,她的侍女立刻停手,顫巍巍的跪在地上。

“小姐!”雲琦和雲珊叫道,欣喜的看著裴斯妍。

裴斯妍將她們拉到身後,麵對悅蘿夫人再次問道:“悅蘿姑母,您還沒有回答我的問題呢!”

悅蘿夫人很快就恢複了鎮靜,她問:“小姐,您這是打從哪裏出來的?”

裴斯妍努力的想著那日在正廳悅兮夫人強勢的模樣,以她現在這倒黴身份盡管是晚輩但也可以壓一壓悅蘿夫人的吧?

“請問您有什麽資格來過問我的事情?”裴斯妍反問道,挺/起胸膛,高昂腦袋。

一定要先在氣勢上壓倒對方才行,告訴對方她不是好欺負的。

“我……”悅蘿夫人一時語塞,但很快又開口:“小姐,剛才您是故意躲著我嗎?否則為什麽會知道……剛才的事情。”

裴斯妍感覺到自己的心髒不正常的跳動著,勉強一副鎮靜的樣子,“悅蘿姑母,我不想把我說過的話再重複第二遍。”

悅蘿夫人不自在的咳嗽兩聲,“我沒有什麽打算,隻是嚇唬嚇唬她們。我也是擔憂小姐安危,情急之下才會那樣的。”

“讓姑母擔憂是我不對,不過我現在安然無恙,姑母請回吧。”裴斯妍指了指垂花門,希望她能帶著她的狗奴才們快點滾出去。

“不過做為澹台家的一員,我實在對於小姐剛才去了哪裏十分的好奇。”悅蘿夫人看著裴斯妍那一雙沾滿了爛泥的鞋子,“我想在小姐還未繼承巫盼之前,我還是有一點點權利問一問的。”

有你爺爺的權利,裴斯妍忍不住想罵人了,這女人怎麽這麽纏人?

裴斯妍的大腦在飛快的運轉著,隨口編出一套瞎話:“我隨意在園子逛一逛而已,說句實話,我身體不舒服實在不想和任何人說話,所以有意躲著姑母您的。也請姑母體諒一下我,請回吧。”

悅蘿夫人眯眼睛,慢慢的說道:“小姐,您和以前似乎有些須的不一樣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