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七章:裝神弄鬼

自錦妃的延福宮回來後,月貴人就一直心神不寧的。原本晚膳應該去主殿同良嬪一同用的,未免讓良嬪看出她的心虛與忐忑不安,便推脫說身子不爽、讓服侍她的小環端了晚膳到自己的芳心殿用。

桌上的飯菜早已涼透,月貴人顧自坐在黃花梨的貴妃榻上出神:按理說錦妃不是個好事的人,雖說她從前與沐婉芙的關係不錯,但她現在已是個毀了容貌的廢棄之人;她實在想不出錦妃有什麽理由為她一個一無是處的廢人散播謠言,還是真像錦妃說的天理循環、報應不爽,欠了的總歸是要還的?

“回稟貴人,奴婢已備好了沐浴的熱水,請貴人移駕。”正當月貴人出神之際,小環輕輕走進暖閣回稟道。

月貴人顧自按了按酸痛的太陽穴,便起身搭著小環的手往仕女圖的玉屏風後頭走去。

放入新鮮花瓣的溫熱湯泉裏冒著氤氳的水汽,一整日的疲憊在熱水的浸泡中一一的消失殆盡,緊繃的神經也稍稍有所舒緩,“你們下去吧,我想一個人待一會兒。”不想這片刻的寧靜被身後的人打擾,月貴人慵懶地吩咐著在旁伺候的小環。

“是!”小環畢恭畢敬地應了是,隨即輕輕退出暖閣,打下了煙蘿紗簾,從北窗下飄進的縷縷微風將紗簾輕輕吹起,時間仿佛靜止了一般。沉浸在花瓣浴中的女子終於敵不過席卷而來的倦意,沉沉睡了……

殿內的宮燈讓人輕輕吹滅,四周陷入了一片黑暗之中,紗窗洞開的大殿內不經意間吹進了些陰寒的氣息。

一個激靈,睡熟的人忽然被涼氣驚醒了。暖閣內空無一人,就連掌燈的宮女也沒有一個,“來人…來人…”月貴人極為惱火地叫著,嘩啦從水中站了起來,寂靜無聲的暖閣讓她的心中不由直發毛。

忽然一個人影晃過,月貴人慌張地從屏風上取了件氅衣胡亂穿著,驚恐地問:“誰,是誰在哪裏?”

如此熟悉的場景不禁讓月貴人想起當時沐婉芙遭到瑛嬪襲擊的那夜,忽然有人出來用力掐出她的脖子,厲聲道:“你這個賤人,是誰讓你勾引皇上的,誰允許你勾引皇上的……”帶著滿腔的怨氣,來人將月貴人推入水中要將她當場溺斃。

“啊……”驚叫間,月貴人已嗆了好幾口自己的洗澡水,“來人…來人…”月貴人拚命的掙紮,極力的呼救。

“今天就是天王老子來都救不了你。”那人加重了手中的力道。

良嬪用完了晚膳受了錦妃邀請去延福宮挑選內務府新呈的衣料,所以偌大的灝雪宮內根本不會有人聽見她的呼救。見遲遲沒人進來就自己,月貴人忽然使出全身力氣朝那女人狠狠踢了一腳,而後發瘋似的往殿門口跑去。

挨了她一腳的女人也被激怒,根本顧不得腿部的疼痛便歇斯底裏的跟著追了出去,原本已經跑到了門口的月貴人一步步地後退著,滿臉的驚恐與懼怕:身著白衣的女子長發低垂,如同暗夜的幽靈一般飄進了芳心殿。

“不是我有心要害你的,你別來找我,要報仇你去找蓉妃,是她容不下你。”月貴人腳下一個踉蹌跌坐在地,嘴裏胡亂地說著。

夜風輕輕吹起長發,黑暗的夜色中那張比鬼臉還要恐怖猙獰的麵容慘白無血色的暴露在月貴人的眼前:“把孩子還給我,我要你們把孩子還給我!!”沐婉芙死死抓著這個昔日匍匐在自己腳下表著衷心的舊仆,若不是她還沒回複身份,她恨不能現在就首刃這個毀去了自己容貌的賤人。

“怎麽,你以為這樣就可以把那些事情都一一的推脫幹淨嗎?”沐婉芙猙獰地笑著,隨即撩開了發絲,“每當我看到這些刀痕的時候,我就會不自覺地想起你昔日服侍我的情意,想起被縊死後還讓你們丟入了湖中的翠嵐,被亂刀刺死的春兒,還有我未出世的孩子。這每一件、每一樁怎麽能說與你無關了。怎麽說你曉月能熬到了今時今日的地位,我這個舊主子可是為你鋪了不少路呢,若是不來向你道賀一句我這個做姐姐的又怎麽能安心的待在樂壽堂呢。”

“那都是你自己作孽罷了,又能怪得了誰。”月貴人怨毒地擠出幾個字,因良嬪被錦妃邀去宮裏選衣料,所以灝雪宮裏根本不會有人知道沐婉芙曾經來過。

“若不是有靖懿太妃護著你,你以為你能母憑子貴坐上淑媛的位子?”月貴人譏笑著麵目猙獰的沐婉芙,“蓉妃其實早就容不下你了,她容不下你跟她爭寵,容不下你懷了皇上的孩子,容不下你生下一兒半女與她平起平坐。你一個賤婢的女兒有什麽資格得到皇上的垂青?就憑你長得像仁惠皇貴妃嗎?”

沐婉芙手中力道微微鬆了些,不以為然地看定滿臉不屑地曉月,“那又如何,我是親王次女,就算有長幼嫡庶之分我好歹還是個郡主。不管現在深處何地,我的位份都會比你尊貴。你不過是內務府的包衣奴才,就算皇上再寵著你,給你錦衣玉食的生活,你的位次終究是要低我一等的,而你欠我的遲早要十倍、百倍的償還給我。”

“那就等你在有生之年走出樂壽堂之時再來找我,等到那時我一定把欠你的都還給你。”月貴人嘲弄地看向沐婉芙,言下之意是:等你沐婉芙能活著走出樂壽堂的時候,大概自己也是太嬪什麽的了。

“我也拭目以待呢。”沐婉芙猙獰地笑著,而後鬆開了掐著月貴人的雙手,顧自走出了芳心殿。

殿外一擁而上的幾名女子衝進芳心殿就對月貴人拳打腳踢,每一腳踢的都是看不出的內傷。

走出芳心殿,沐婉芙抬頭看向如水的夜色,暗暗冷笑:她說的沒錯,不管是蓉妃還是麗嬪、或是這芳心殿裏住著的月貴人,都要等她走出樂壽堂以後才能付諸行動,否則一切都是徒勞。

麻四引著沐婉芙悄無聲息地離開了灝雪宮,恰巧良嬪的輿輦停在了宮外,隻聽偏殿那邊響起了極其怪異的聲音,月貴人眼下是皇上心尖兒上的人若是有個閃失她也吃嘴不起,於是急急帶人過去了看了看情況。當茜如將殿內的宮燈一一點上後,隻見月貴人一個人躺在地下護著容貌求饒道:“別打了…別打了…”

良嬪見芳心殿內髒亂不堪,月貴人亦是衣衫不整的樣子,詫異道:“妹妹這是怎麽?”

聽是良嬪的聲音,月貴人這才放下了護著容貌的雙手,十分窘迫地看著良嬪:方才還在殿內圍攻她的一群女人忽然不見了,殿內除了打翻的花瓶香幾、和趕到的良嬪外再無他人。

良嬪見她一臉的驚恐心裏更為疑惑,這時從殿外跑進了一個小宮女,向良嬪和月貴人行禮道:“奴婢見過良嬪娘娘,貴人主子。”

“姐姐,剛剛不知從哪兒來了一群瘋女人在妹妹的芳心殿撒野,她們肯定還沒走遠,還得勞煩姐姐去把她們抓來交給皇後娘娘處置才是。”月貴人邊說邊搭著小環的手站了起來,將自己被人毆打的事情講與了良嬪聽。

良嬪聽後與身邊的茜如對視了一眼,方才她們回宮的時候別說是一群女人了,就連半個鬼影都沒有。良嬪並沒有直接回答月貴人,而是問了扶著月貴人起來的小環:“方才你去了哪裏,可曾見到有什麽人進來過?”

那小環搖了搖頭,篤定道:“方才主子在殿內沐浴時吩咐奴婢不用在跟前伺候了,所以奴婢就在外麵打了會兒瞌睡,其間並沒有見到有誰來過。”

“不可能,剛剛明明……”月貴人話說到一半忽然停了下來。

良嬪正一臉期待地等著她的下文,月貴人怕說漏嘴反而惹得良嬪懷疑,忽然謙順道:“許是我看錯了也不一定,近來總是歇息的不好,勞煩良嬪姐姐為我擔心了。”

見她有如此反應,良嬪心中大抵也有了數,便好意叮囑了她一句:“沒事就好。方才我在宮外聽見妹妹的聲音,還以為發生什麽事了。好在妹妹沒什麽大礙,明兒個我就讓茜如去請太醫過來替妹妹瞧瞧。天色也不早了,妹妹還是早些歇息吧!”

“謝姐姐關愛,姐姐慢走。”月貴人福身謝了恩,方才送了良嬪出去。

等良嬪回了主殿後,服侍月貴人的小環諾諾地跪於月貴人的腳邊請罪道:“奴婢未能保護主子的周全,還望主子降罪。”

“這裏不用你收拾了,下去吧!”月貴人什麽也沒說,隻吩咐了小環先下去。

小環也吃不準月貴人到底是什麽意思,應了句是便躬身退出了暖閣。

月貴人躺在黃花梨的貴妃榻上暗暗回想剛剛的事情:這一切發生的明明那麽真實,卻為何在一眨眼間都消失了,還有胳膊上未散去的淤青?莫非,真的像錦妃說的那樣:是什麽人想要報複自己?

思慮至此,月貴人已經想到了對策:這件事,唯有和衍慶宮的那位商量一下對策才行。若真是有人在暗地裏裝神弄鬼的話,她也一定不會輕易的善罷甘休。

第二日一早,與月貴人同住的良嬪原本打算去慈寧宮給太後請完安後再差人請太醫過來給月貴人請平安脈,不曾想伺候月貴人的小環早早來報說月貴人高燒不止,怕是不能前去慈寧宮給太後請安了。

良嬪也不敢怠慢,忙差人將此事回稟了坤寧宮,皇後派了太醫過去給月貴人看診,又交待良嬪不必去慈寧宮請安,好好留在宮裏照看月貴人便可。

太醫看診後也不敢說是受了內傷,隻說是心氣鬱結,乃受驚過度引起的症狀,開了幾副安神湯交給良嬪,細心的交待了煎藥與服藥的時辰,待一一交待妥當後太醫也離開了芳心殿。

俗話說,世上沒有不透風的牆。更何況太醫也說月貴人的症狀是受驚過度的引起的,這讓眾人更加深信錦妃當日的說法。芳心殿的事情在各宮從慈寧宮請完安後便也在六宮裏傳開了:說是月貴人因賣主求榮而被枉死的翠嵐和春兒前來索命,芳心殿內明明空無一人,她還硬要說是被一群女人圍打,分明就是虧心事做多了的下場。因月貴人是宮女出身,許多世家出生的妃嬪自然是瞧不起她的,眾人不免跟著落井下石了一番。然而芳心殿的事則傳的神乎其神,同時也引起了景陽宮的注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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