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四章：大阿哥
寂靜的甬道內有人一路小跑的往承乾宮趕去，呼嘯的寒風在紫禁城內肆虐，可一路前行的人額間卻不停的冒著冷汗，頂著風繼續前行。
一盞茶的時辰後，身著藏藍色團壽宮服的內監氣喘籲籲地跑進了承乾宮內，半隻腳還未踏進殿內就險些摔了個大跟頭，斷斷續續地回話道：“啟稟……啟稟主子，阿哥所那邊…阿哥所那邊不好了。”
佟貴妃顧自做著手裏的針線活，頭也未抬，不悅地開口道：“做事就是沒個規矩，在宮裏當了這麽久的差，規行矩步也都忘了嗎？”
佟貴妃身旁的明月忙對那名內監使了個眼色，在旁插了句話，“阿哥所那邊究竟發生什麽事兒了，讓你如此慌慌張張的，還不快些將事情說出來。”
“今兒大阿哥起後，手腳處皆冒出了些紅疹子。服侍阿哥的嬤嬤們原以為隻是尋常的疹子，也就沒太在意，可早膳過後，大阿哥手腳上的疹子便已化作了水泡；嬤嬤們唯恐見事態嚴重，便將此事回稟了太醫院。太醫院的陳大人過去一瞧，說…說…大阿哥怕是出痘兒了！”那內監恐慌地將事情稟報了出來。
佟貴妃手中的針線應聲落在地下，半晌後才緩過神兒來，起身追問他道：“你剛剛說什麽，你再給本宮說一遍！”最後一句話，佟貴妃幾乎是吼出來的。
“大阿哥…大阿哥…怕是出痘兒了。”那名內監邊說邊拭去了額角的汗珠，顫顫巍巍地答著話。
“主子，主子！”佟貴妃身邊的明月連忙上前扶住了她，急急地喚道。
佟貴妃無力地扶著明月的手，吩咐她道：“快去備輿輦，本宮現在就要去阿哥所。”
“太後交代，要立即送大阿哥去宮外避痘，估計這會兒轎子都快出東華門了。”跪於地下的內監如實的稟報著。
佟貴妃再也按捺不住，急急地向宮外衝了去。明月也不敢怠慢，連忙取了件鬥篷，跟著追了出去。跪在地下的內監也隨著他們一起出去了。
自阿哥所傳出了大阿哥患了痘疫的消息，一時間宮中上下立馬亂了套，太醫院的院判們正聚首，一起商議著如何防止痘疫蔓延下去。別說是一個未滿八歲的孩子患了痘疫生死未卜，就算是那莊稼地裏的少壯們，隻要一不小心患上了痘疫，能治愈活下來的屈指可數。再說的直白一些，患了痘疫也就等於一隻腳踩進了棺材裏。所以此時佟貴妃的心情也是可想而知的。
奉了太後的懿旨，各宮的妃嬪皆聚首與慈寧宮內，沐婉芙也帶著寶娟一起到了慈寧宮內。殿內，一向穩重的佟貴妃也露出了脆弱的一麵，掩麵小聲地啜泣著。
“佟姐姐，如今大阿哥已經被送出宮了，若是姐姐你再有個什麽好歹，豈不是又要讓老佛爺與皇上分心來照顧姐姐。大阿哥一定會好起來的，一切都會慢慢好起來的。”淳妃從旁勸慰著佟貴妃，隨即體貼的為她拭去了眼角的淚珠。
皇後也親自端了茶盞走到佟貴妃的身旁，“咱們和兒是個有福的孩子，就這點小災小難，本宮相信他一定能挺過去的。”說著，便將手中的茶盞遞到了她的手裏，安慰她道。
“是臣妾罪過，臣妾不該在老佛爺與皇後娘娘麵前失儀，還望老佛爺與皇後娘娘恕罪。”佟貴妃放下了手中的茶盞，福身向寶座上的太後與自己身旁的皇後賠罪道。
太後也無奈地歎了歎氣，看向佟貴妃：“皇後說的沒錯，咱們的和兒是個有福的孩子，這次也一定會沒事的。榮菊，你萬不可太過傷心而傷了身子，和兒還指望你這個額娘接他回宮了。”
“臣妾明白，讓老佛爺您掛心了。”佟貴妃點了點頭，隨即勉強地對太後扯了抹笑容。
奕瑄在忙完了前朝的事務，便也急急忙忙地感到了慈寧宮內，焦急地上前詢問著大阿哥的情況：“額娘，和兒怎麽樣了？”瞧著殿內的眾人麵色沉重，心下便也猜到了此次事態的嚴重性。
“太醫們怕痘疫蔓延迅猛，已經讓人送和兒去南苑避痘了，因前朝的事務繁忙，所以額娘還沒來得及讓他們去通知你。”太後握著奕瑄的手，一臉的無奈。
奕瑄重新扶了太後坐下，語氣平淡的安慰著皇後身旁的佟貴妃：“榮菊，太醫們一定會盡心的替和兒診治，你不必太擔心了。”而後又吩咐了佟貴妃的貼身婢女明月，“好好的伺候你家主子，若是你主子有什麽閃失，朕定饒不了你們！”
“奴婢遵命！”明月誠惶誠恐地答了是，又扶了佟貴妃坐下了。
太醫們將大阿哥在宮外安頓好後，又回了宮中叮囑了各宮需要注意的事宜，還將一些防患痘疫的湯藥一一的分發了下去，又囑咐了眾人近來少在宮中走動。
因沐婉芙與恩貴嬪二人有孕在身，也怕她們身子弱經受不住這來勢洶洶的痘患，所以便命她們早早的回宮休養。
坐在輿輦上，沐婉芙暗暗的思忖著今日所發生的事情：這也沒聽說宮外哪裏鬧水痘，怎麽阿哥所那邊好好的就給傳染上了。大阿哥畢竟還是五歲的孩子，若是這次僥幸能躲過一劫，倒也沒什麽；怕隻怕……
回到了福泰宮，沐婉芙坐在寶座上由寶娟服侍著吃茶，隻見萍兒從殿外拿了幾包東西走了近來，回話道：“主子，這是太醫院讓人給送過來的安胎藥與防痘的湯藥。還交代，防痘的湯藥要午膳以後才能用。”
“拿下去吧，記得交待藥房辦這事兒就行了，讓他們多熬些，午膳以後你們也一起用點。”沐婉芙放下了手中的茶盞，吩咐著萍兒。
“娘娘，這樣不妥吧！這可是太醫院開給您一個人的藥量，要是奴才們也跟著一起用了，那您可怎麽辦哪！”寶娟聽了沐婉芙的話後，試圖阻止著。
沐婉芙淡淡笑了笑，才說：“你這話本宮就不愛聽了：若是你們不跟著防痘的話，萬一你們其中哪個身子弱點的抵擋不住痘患；試問，你們又怎麽能好好的伺候本宮呢！就這麽辦吧！”
寶娟帶著萍兒替眾人謝恩道：“奴才們謝過主子的恩典！”
“都去忙吧，隻要你們心裏有本宮就行了。”沐婉芙理了理緞袍，便打發了殿內的萍兒去辦差。
上次的那件事，雖說沐婉芙自己心裏有了數，但麵上隻是告訴眾人：說福泰宮有內鬼一說隻是誤傳而已，讓眾人都安心的當著自己手裏的差事，不必為此而驚慌。所以，也就沒再追究此事。
萍兒跪了安，躬身退出了殿內。沐婉芙看著她退出去後，才問身邊的寶娟：“怎麽樣，她最近可有什麽異動？”
“異動倒也談不上。萍兒這丫頭近來差事做的不錯，除了照常擔待平日裏我分派給她的差事外，閑下來的時候，也會幫著身邊的其他宮女搭把手什麽的。除此以外，便再也沒什麽了。”寶娟一五一十的回稟著自己每日暗查的結果。
沐婉芙扯了扯嘴角，顧自道：“沒有什麽異動就更脫不了幹係呢！你知道嘛，昨天永和宮來人了。”
“永和宮？”寶娟甚為不解的看向寶座上的沐婉芙，暗暗地思量著淳妃此舉的意圖。
“是宮裏有人容不下本宮與本宮肚子裏的孩子，所以才到永和宮那邊兒找伴兒去了。”沐婉芙不以為然地說著，隨即又端起了茶盞啜了口茶，繼續道：“雖然那邊將事情告訴了咱們，本宮眼下也說不準她們倒底葫蘆裏賣的什麽藥；可不管怎麽說，咱們還是多加小心的好。”
“奴婢記下了，定不會有絲毫的鬆懈！”寶娟躬身道。
沐婉芙笑著點了點頭，“你做事，本宮什麽時候不放心過。衛大人什麽時候來為本宮請脈？”沐婉芙忽然想起了此事，順便問了句。
“估摸著午膳前應該就會過來吧！”寶娟看了眼沙漏，淡淡地答話道。
沐婉芙聽後便扶了扶發髻上的簪子，經過衛褚亮這幾日的調理，沐婉芙的身子倒也好了些，“待會你帶人去內務府選些質地柔軟的布料回來，本宮想給這個小家夥做幾件衣裳。”說著，沐婉芙便輕輕撫上了自己平坦的小腹，麵上滿是慈愛的笑容。
“奴婢這就去，奴婢一定讓他們給咱們的小阿哥選幾塊像樣的布料，如若不然，咱們的小阿哥還不答應了是不是！”一向穩重的寶娟也難得調侃了一次沐婉芙腹中的孩子。
沐婉芙見狀，便啐了句：“你這妮子，什麽時候也學會這油嘴滑舌的腔調了。要是下次再敢這樣，本宮可就要賞你一頓板子咯！”
“是是是，奴婢這就去，省得娘娘您覺著奴婢在此礙手礙腳的。”說罷，寶娟便退出了殿內，往內務府去了。
這寶娟走後沒多久，友福便領著衛褚亮進了殿來，衛褚亮走到殿前向寶座上的沐婉芙行禮道：“下官見過禧婉儀娘娘，娘娘吉祥！”
春兒將東暖閣內的紗簾打了下來，沐婉芙客氣地開口說：“衛大人免禮平身！去給大人看座。”
“下官謝過娘娘賜座！”衛褚亮又帶著身後的內監依例謝恩道，春兒也搬了凳子到衛褚亮的身邊，隨後對他做了個請的手勢。
待衛褚亮坐下後，便轉身從身後的藥箱裏取了藥枕交予了紗簾外的春兒，春兒接了藥枕便走到了沐婉芙的身旁，小心的將連著藥枕的一根紅繩輕輕地係在了沐婉芙的手腕上，待係好後，便捏著另一端走了出來又交還給了衛褚亮。
“本宮吃了大人開得那幾副藥後，身子骨兒也比從前好了很多。先前每到後半夜，本宮的手腳都會莫名的冒出許多虛汗來，但最近這幾日，這樣的情況倒是好轉了許多，這全是大人你的功勞啊。”沐婉芙語氣平淡地說著。
診了脈，衛褚亮便示意了春兒去取回藥枕，又謙恭地答著話：“娘娘繆讚了！替各宮的主子們看診施藥本就是下官的職責所在，下官有幸能為娘娘效勞已經是感到萬分的榮幸；娘娘您過獎了，下官實在是愧不敢當。”
看完了診，沐婉芙便扶著春兒的手走了出來。此時，萍兒亦捧了茶進來，沐婉芙示意了衛褚亮用茶後，又問道：“不知本宮的情況，可有所好轉？”
“經過下官的診治：娘娘腹中的龍種總算有驚無險的保下來了，日後隻要注意多加休息與調養也就沒什麽大礙。”衛褚亮邊答話，邊寫著藥案：“稍後，下官將會把從前為娘娘開的保胎藥換成安胎藥，隻要娘娘按時服藥進補，相信定會為皇上誕下一位健健康康的小阿哥。”
對於衛褚亮的這個回答，沐婉芙倒是有些意外，殿內的春兒與萍兒皆是滿麵的喜色，隻有沐婉芙一人麵含憂色，有意無意的瞥了眼正埋首寫藥案的衛褚亮。
恰巧此時，寶娟帶著兩名宮女捧著幾匹布料走了進來，打破了這短暫的沉默，“娘娘，這是三處織造府新進貢的衣料，黃公公讓奴婢先取幾匹過來給您瞧瞧花色如何，等您選定了，他再差人給咱們送過來。”
衛褚亮有意無意地瞧了眼兩名宮女手中的衣料，仍舊不忘叮囑沐婉芙道：“下官希望娘娘還是不要為了一些瑣碎的事情而傷了身子，這些事情還是交由寶娟姑娘處理便可，您一定得多加注意歇息才是。”
“大人的話，本宮一定會牢牢的記下，有勞大人多費心了。”沐婉芙淡淡的笑了笑。
衛褚亮將寫好的藥方交予了寶娟，囑咐了寶娟幾句：“這是必須讓娘娘每日按時服用的安胎藥，較之從前的保胎藥，本官在方子裏增添了幾味滋補的藥材；三碗水煎服便可，切不可與性寒陰冷的食物一同服用，還望姑娘勞記。”
“大人的話，奴婢一定牢牢的記下。”寶娟低著頭答話道。
沐婉芙無意間瞥了眼寶娟，她的臉竟莫名的紅了起來，麵上難得露出了屬於少女嬌羞的神態，這一點發現倒是讓沐婉芙有些意外。
“下官告退！”交代完一切，衛褚亮便起身辭了沐婉芙，他身後的小太監麻俐地收拾著藥箱。
沐婉芙忙對寶娟使了個眼色，示意她送衛褚亮出去。會意的寶娟便在前引了衛褚亮等人往宮外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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霍霍，飄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