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章:險象

當沐婉芙回到福泰宮時,慈寧宮也傳了口諭過來:照著規矩,免去了沐婉芙的晨昏定省,還格外囑咐寶娟等人要悉心照料沐婉芙的孕身,又賞了許多吉祥的物件兒給沐婉芙把玩;按理說,妃嬪有孕依例得晉封一級,但照目前的情形來看,太後似乎還沒有那個打算。

沐婉芙帶著一室的宮人們謝了恩,又命寶娟取了不薄的賞銀打賞給了前來傳話的人。待送走慈寧宮過來傳話的內監,友福便帶人下去張羅起傳膳的事情。

沐婉芙又換上了湖色暗花緞博古紋氅衣,接過萍兒成過來的蓋碗,“將太妃賞給本宮的如意好好的收起來,可不許再有閃失,知道了嗎?”沐婉芙笑著叮囑萍兒。

萍兒也知曉自己晌午的時候做事不夠妥帖,臉便不自覺地紅了起來,應聲道:“奴婢遵命!”

沐婉芙滿意地點了點頭,萍兒拿著紫檀木的盒子進了暖閣。殿內,友福帶著內監們將膳桌搬進了殿內,四五名內監小心翼翼地端著菜品走進了殿內。

寶娟也知曉最近這些日子沐婉芙沒什麽胃口,於是吩咐膳房做了開胃的菜品:龍井燴蝦仁、五彩牛柳、蓬萊豆腐、草菇西蘭花、糖醋藕餅、素炒鱔絲、五香鱖魚、酸辣黃瓜,一品官燕,還有幾品精致的糕點。

倒底還是寶娟做事妥帖,眼前的這些菜品既是沐婉芙平日裏喜歡的菜式,而且搭配的也算合理。

沐婉芙滿意地看向寶娟,舉箸指向了龍井蝦仁的盤子,在旁伺候用膳的友福忙用瓷勺呈了些放到了沐婉芙的瓷碗裏。

用罷了午膳,沐婉芙又將桌上幾品未動的菜品賞給了友福他們用,友福領頭謝了恩,便帶人將膳桌撤了下去。

寶娟剛端著百果茶走進了殿內,剛剛撤下膳桌的友福又進來了,稟報著:“啟稟主子,衍慶宮蓉妃娘娘的貼身婢女寶姝姑姑求見!”隻見友福有些為難地看了眼寶娟,靜待著沐婉芙接下來的吩咐。

沐婉芙倒是有些意外,淺笑了笑才吩咐寶娟:“別怠慢了人家,快去請寶姝姑娘進來吧!若是叫她在外麵這樣候著,估計本宮又要做回惡人了。”

“嗻!”友福應了是,便又退了出去。

寶娟將手中的茶碗放下後,才退到了沐婉芙的身邊。這時,友福也領著寶姝走了進來。那寶姝身著暗錦緞水紋宮服,外罩一件斜襟的紫紅色馬甲,小把兒頭上簪戴著一朵絹紗製的絨花。興許她是蓉妃的人,平日裏沐婉芙倒也未曾仔細瞧過她的模樣,今日她這麽近距離的站在自己麵前,倒也不失為一個清秀的美人胚子。

寶姝走到座前,福身向寶座上的沐婉芙行禮道:“奴婢寶姝給禧婉儀請安,婉儀娘娘吉祥!

“免了吧!”沐婉芙緩緩地叫了她起來,又端起手邊的茶碗問:“姑姑這個時辰不在蓉妃娘娘的跟前兒伺候著,怎麽想起到本宮的福泰宮來走動了;可是蓉妃娘娘有什麽吩咐讓你帶給本宮?”

“奴婢謝過婉儀娘娘的恩典!”寶姝依禮謝了恩,躬身答話說:“吩咐倒不敢說!我家主子今兒請了京城有名的同樂班進宮給老佛爺、皇後娘娘以及各宮的主子們唱曲兒解悶。我家主子知曉婉儀娘娘如今有孕在身,怕娘娘也會覺得悶,所以特地遣了奴婢來將戲班今日要演的戲文給娘娘送過來。

寶娟上前將寶姝手中的戲本接了過來,沐婉芙微微笑了笑,“勞煩姑姑回稟蓉妃娘娘:本宮在此謝過娘娘的一番美意,屆時本宮定會前往觀看,有勞姑姑走這一趟了。”

“娘娘您太客氣了,奴婢還要前往別的宮房給其他主子們送戲本;還請娘娘保重自個的身子,奴婢先行告退了。”寶姝見沐婉芙如此待見自己,麵上的禮數自然也是做得十分到位的。

沐婉芙又對寶娟使了個眼色,也道:“姑姑慢走,那本宮就不遠送了。”

寶姝再次福了福身子,便由寶娟領著走出了殿內。

待她們走後,沐婉芙有些不解地看了眼桌上的戲本,也沒聽內務府說起今日是那位主子的生辰,怎會無緣無故的請戲班進宮呢!不知,蓉妃那葫蘆裏又賣起了什麽迷魂藥……

按照沐婉芙的吩咐,寶娟到了殿外才取了不薄的賞銀塞給了那寶姝。雖說寶姝是蓉妃的人,但說到底也是在宮中當差的奴才,就看著這一點,沐婉芙也不會刁難她們。

“主子,依奴婢看:這蓉妃娘娘定是來者不善,如今你有孕在身,一些不懷好意的人自然都惦記著您肚子裏的龍胎呢。”春兒從前可沒少受這寶姝的欺負,此時正一臉的忿忿不平;打從寶姝進殿起,她便像看仇人似得盯著她,若不是忌憚著沐婉芙在場,她恨不能上去抓著寶姝的臉賞她倆兒大耳刮子。

春兒一個小小的丫頭能洞悉蓉妃等人的心思,沐婉芙又怎會看不出這其中的名堂來,於是又囑咐了春兒幾句:“你這丫頭較之從前倒是有些長進,看來寶娟最近沒有疏於對你們的教導,日後用心著點自己的差事,本宮絕不會虧待了你們。”

“奴婢記下了,奴婢日後定會好好的跟著姑姑學本事,絕不辜負了娘娘的一番苦心。”春兒乖巧地答著話。

春兒這邊回了話,送走了寶姝、寶娟重又回了殿內,思慮著要不要開這個口。沐婉芙放下了手中的茶碗,率先開口道:“你在考慮,倒底該不該勸本宮對不對?”

“娘娘聖明!”寶娟如實地說,還是說出了自己看法,“娘娘如今懷有龍胎,事事都應為腹中的胎兒著想。六宮局勢一向不朗,俗話道:害人之心不可有,但防人之心亦不可無。依奴婢看,娘娘此次還是倍加小心的好。”

“不入虎穴,焉得虎子!”沐婉芙喃喃道,眸中閃過堅定的目光,“如今本宮才剛剛有孕而已,日後的九個月裏還不知道會發生什麽事呢!今日蓉妃不過是邀請了各宮的眾人前往暢音閣聽戲,屆時,太後、皇後等人都會在場,若她真有心思耍什麽明堂出來,那就要看她有沒有那個本事了。”

寶娟還是有些不放心,剛要開口,卻聽沐婉芙又囑咐著:“咱們不但要去,還得打扮的漂漂亮亮的去赴會。蓉妃本就是不懷好意的設宴,要是咱們真的不去,恐怕人家又要說本宮這才剛剛有孕就如此的嬌氣,若是日後月份深了,還指不定成什麽樣兒了呢!”

“奴婢待會就為娘娘準備下午要穿的衣裳。”知曉了沐婉芙的意思,

寶娟也不再膩膩歪歪的說一堆沒用的廢話,回稟了自己接下來要辦的事情後,便扶著沐婉芙進了暖閣午歇。

未初十分,寶娟便帶人進了暖閣服侍了沐婉芙起來。萍兒與春兒一同捧著早已備好的橙色緞繡纏枝茉莉穿蝶棉袍在旁侯著,寶娟將要用的幾枚金簪一一的擺放在桌麵上,以備沐婉芙挑選。

沐婉芙自然清楚蓉妃今日的意圖,所以特地囑咐了寶娟精心為自己打扮一番,於是任由寶娟替自己挽了個八寶髻。在麵前的一排金簪裏選了對金累絲雙友戲珠頭花交予寶娟,寶娟又從簪子堆裏選了支點翠嵌寶石花果頭花簪戴在發髻的正中間,將一對金鑲珠翠的耳環沐婉芙戴好後,才招呼了春兒與萍兒過來為沐婉芙更衣。

待裝扮妥當後,沐婉芙換上了湖色緞繡四喜如意竹紋元寶底袷鞋,擺出了屬於她身份的高貴姿態,扶著寶娟的手款步走出了殿內。

坐上輿輦後,沐婉芙輕輕撫上指間的寶石戒指,輿輦穩穩當當的往暢音閣方向行去。在前往暢音閣的路上,偶爾有三倆結伴而行的貴人,那幾人見了沐婉芙的輿輦皆退到了一則,福著身子朝沐婉芙行禮。沐婉芙淡淡對她們笑了笑,算作還禮。

一個時辰後,輿輦在暢音閣外停了下來,寶娟上前扶了沐婉芙從輿輦上走了下來。此時,恰巧佟香雪的輿輦也到了暢音閣外,幾日不見,她倒是增添了幾分嫵媚:海棠紅緞繡折枝牡丹棉袍襯得她嬌美異常,尋常的兩把頭上簪戴著一對寶石蝙蝠鈿花,把兒頭的中間戴著一枚銀鍍嵌南珠的花結子,耳間的翡翠耳墜輕輕擺動著,倒也十分的襯她就是。瞧著佟香雪的這身打扮,沐婉芙大概也猜得到:奕瑄近來應該經常翻她的牌子。

“蓉妃娘娘的麵子可真大,姐姐原以為妹妹會安心的在宮裏安胎,不想也出來湊了回熱鬧。”走下輿輦後,佟香雪親昵地牽起了沐婉芙手,一起走進了暢音閣內。

“瞧姐姐這話說的,妹妹那裏有那麽嬌氣。原先在府裏的時候,常聽府裏的嬤嬤們叨念:有了身子的女人要多加的走動,這樣也有利於胎兒。”沐婉芙雖說懷孕的日子不久,但多少也知曉一些需要注意的事項,一時也不禁意地露出了幾分初為人母的激動,忽然又滿含笑意地凝望著佟香雪:“倒是姐姐,準備什麽時候為妹妹腹中的孩子生一個弟弟或是妹妹呢?”

佟香雪聽後立馬紅了臉,嗔道:“你這妮子,都是要做額娘的人了,為何還是如此喜歡捉弄人;妹妹若是再這樣,姐姐還是回自己的宮裏罷了,省得坐在這裏讓妹妹笑話。”

沐婉芙見她真的惱了,忙拉住了佟香雪的手,賠禮道:“姐姐真是沒趣兒,妹妹不過隨口說了句玩笑話而已,姐姐應該還不至於這麽小氣吧!”見佟香雪仍舊不說話,又拉著她的手懇求著:“好姐姐,你就原諒了妹妹這一回嘛。”

“那好吧!姐姐我姑且就此信了妹妹一回,若不是看在我未出世的幹兒子的份兒上,姐姐才不會如此輕易饒過了你。”佟香雪麵上終於露出了些笑意,輕輕戳了下沐婉芙的額頭道。

沐婉芙也附和地笑著,長長道:“我就知道姐姐最好了,咱們還是早些入席吧,可不要失了禮數才是。”

內監們在前麵引著沐婉芙與佟香雪等人往各自的座位上走去,隻見蓉妃身著玫瑰紫簟錦紋暗花緞福字棉袍,人字襟上是三粒用珊瑚製成的如意紋銀紐扣,領口邊緣滾了層兩寸長的紫貂毛。如意高髻上簪戴著一支用整塊紫玉鏤刻的雙喜如意紋簪子,兩鬢分別簪戴了一對嵌寶石的花籃流蘇簪,微微垂下的墜角輕輕地晃動著,耳間戴著對珍珠耳環,芙蓉玉麵依舊是往日的春風滿麵,看這模樣,似乎並沒有為什麽事情而傷神。

“禧妹妹,今日可就是姐姐的不是了:妹妹如今都是有身子的人了,姐姐竟還要妹妹一路顛簸的到這暢音閣來,陪著眾位姐姐與老佛爺、皇後娘娘聽戲,妹妹你受累呢。”蓉妃扶著寶姝的手,美目中流傳著得意的神色,正滿臉笑意的向沐婉芙賠禮道。

沐婉芙隨即鬆開了佟香雪的手,畢恭畢敬地回著話:“姐姐何必將所有的責任都攬到自己的身上。雖說老佛爺與皇後娘娘已免去了妹妹的定省,太醫們也叮囑妹妹要多注意歇息;可不管怎麽說,今日也是姐姐在這園子裏設宴,妹妹豈有不來捧場的道理。照妹妹看,是姐姐辛苦了才對。”

沐婉芙一旁的佟香雪神色有異地看了看別處,蓉妃看著遠遠走下輿輦的佟貴妃,對身邊的沐婉芙與佟香雪說:“二位妹妹還是快些入席吧,眼看著也快開鑼了,姐姐這裏還要去迎接其他的姐妹,就不奉陪了,二位妹妹請!”說罷便又示意了內監們引她們二人入席,自己則往宮門口去迎了佟貴妃等人進來。

待蓉妃走後,沐婉芙便與佟香雪結伴入了席。待她們二人坐下後,在旁伺候的內監們麻俐的奉上了茶水,沐婉芙與佟香雪二人也陪著就近坐的幾位妃嬪閑聊著。

少頃,太後帶著皇後、靖懿太妃、敏惠公主等一一的入了席,大阿哥永和、大格格雪鳶則在各自嬤嬤的看護下玩耍著,淳妃也陪著身旁的馮昭儀話著家常。

同樂班的班主帶著一幫子花旦、青衣、小生一一的上台謝恩,太後照著規矩分別賞過了眾人,蓉妃這才吩咐班主敲鑼開演。

眼看看著眾人都專注於戲台上的事情,蓉妃示意了一名內監到自己的身邊,漫不經心地問著:“本宮交待的事情,可都準備妥當了嗎?”

那名內監一臉的奉承,答話道:“回娘娘的話,奴才已將一切都準備妥當,隻等著大魚上鉤兒呢。”說罷,目光移向了離大阿哥、大格格最近的沐婉芙。

“那邊的事兒就有勞公公你多費心了,本宮在這裏靜候公公的佳音!”蓉妃眸中閃過魅亮的光彩,對身後的人笑著道。

那人聽了蓉妃客氣的話語,也恭敬地垂下了頭,猶豫了一下又開口道:“那娘娘答應奴才的事……”

一個下賤的奴才竟也敢向自己邀功,蓉妃心底雖是一陣厭惡,但麵上仍舊含著得體的笑意,裝作篤定地應酬他:“本宮向來信守承諾。隻要公公盡心盡力地為本宮辦事,本宮哪有虧待了公公的道理,公公隻管放一百二十心就是。”蓉妃將一粒定心丸穩穩當當的送給了他。

“奴才定不辱娘娘之托,娘娘隻管等著奴才的好信兒就是,奴才告退。”那內監美滋滋的跪了安,便退下去辦差了。

沐婉芙抬頭不經意之間,發現蓉妃正與一名看不清楚容貌的人交談著什麽,心中雖有些好奇,但也未將此事放在心上。

這台上的昆山調已經咿咿呀呀的開了腔,沐婉芙卻忽然想吃宮裏膳房做的糕點,便命了寶娟去宮裏取些過來。

寶娟得了命令,也不敢懈怠,簡單的拜托了雙紅代為照看沐婉芙後,便急急地出了暢音閣。

蓉妃那邊的事情都交辦妥當後,便對沐婉芙身邊的佟香雪發出了個行事的訊號,佟香雪收到訊號後,故意將茶水潑到了自己身上,也借口對沐婉芙說要回宮一趟。待佟香雪走後,沐婉芙心不在焉地聽著台上的戲曲。眼看著寶娟也沒有那麽快回來,眼下也就隻有等了。

“永和哥哥,咱們還是回貴母妃與我額娘那兒吧!咱們出來了這麽久,要是再不回去,母妃她們肯定會著急的。”大格格雪鳶扯了扯永和的衣袖,小聲的提醒他。

永和隻全神灌注地玩著手中的竹蜻蜓,根本沒有功夫理會一旁的雪鳶,不耐煩道:“要回你自己回去,那台上咿咿呀呀的唱什麽勞什子,回去也不就是陪著我額娘聽那些個他們大人才聽的懂的東西,我才不回去呢。”

沐婉芙被他們二人的對話給吸引了過去,雖說大格格才是個四歲的孩子,但是這規矩可是沒話說的,一舉一動間都透著她母親馮昭儀的心血,也難怪宮中的眾人都無比疼愛她。

雪鳶見永和也不肯回去,於是自己也猶豫了起來,最後還是留了下來與永和一起做伴。

沐婉芙正笑著,隻見寶娟氣喘籲籲地跑了進來。沐婉芙原以為她還要有一會兒才會過來,不曾想她這麽快就回來了,想來也是因為自己有了身孕,所以才格外小心謹慎的辦差。

寶娟從食盒內端出了幾樣沐婉芙平常愛吃的糕點,沐婉芙見永和直勾勾地盯著自己手中糕點,便也知曉了他想吃,於是對他們招手道:“過來陪禧母妃用些糕點好不好?”

“好!”永和毫不猶豫地走到了沐婉芙的身邊。

他們倒底還是個孩子,麵對美食的誘惑終究還是抵擋不住的。沐婉芙將桌上的幾樣糕點都一一的拿了幾塊分給了永和與雪鳶,“禧母妃宮裏的糕點好吃嗎?”沐婉芙輕輕地撫摸著大阿哥的發辮,笑著問他們。

永和的嘴裏塞滿了糕餅,含糊不清地點頭道:“好……吃,禧母妃宮裏的糕點…比我額娘宮裏的糕點…好吃多了!”

沐婉芙即將為人母,再加上本來就很喜歡孩子,於是又多拿了幾樣糕餅放在了永和的手裏,囑咐著:“那就多拿些去,留著慢慢吃。”

一旁的雪鳶雖同永和一樣吃著手中的糕餅,卻仍未忘了該有的禮數,福身向沐婉芙施禮道:“兒臣謝過禧母妃的賞賜。”

“瞧瞧這小嘴兒巴巴的,你怎麽這麽懂事得體啊!”沐婉芙亦寵溺地貼了貼雪鳶的麵頰,殊不知,危險正一步步的靠近他們。

忽然佟貴妃所處的那邊有了些異動,戲班外搭的排架開始鬆動了起來,有些架子已經向無人的空處倒了下去。暢音閣內在坐的妃嬪、內監宮女們都已慌亂地四處逃竄著。

一撥內監們見發生了異動,率先護送了太後、皇後等人現行離開了暢音閣。沐婉芙見自己身邊的排架也開始搖搖欲墜了起來,唯恐會傷到了大格格他們,便起身要帶著他們離開;可向前走的時候,卻發現自己走不了了,袍角被什麽東西掛住了,而寶娟也不知了去向。

暢音閣內慌亂之際,眼見著自己的主子正身處危險之中,寶娟也是心急如焚,卻有股力道死死地將她往反方向拉。

大阿哥什麽時候見過如此慌亂的場景,早已嚇得哭了起來。沐婉芙此刻也顧不得自己安危與否,隻盡力地將他們二人護入自己的懷中,突然有人從身後重重地推了她一把,她腳下一個踉蹌便摔了出去;此時哪裏還顧得上自己傷到了什麽地方。綁著排架的麻繩已經斷開,傾斜而下的排架不偏不倚地砸向護著大阿哥等人的沐婉芙。

與大阿哥等走散的佟貴妃與馮昭儀在人群裏各自尋找著自己的孩子,佟貴妃見沐婉芙摔倒在了一邊,忙跑到了她的身邊詢問道:“怎麽樣,有沒有摔倒哪裏?”

沐婉芙將懷中的大格格與大阿哥推入佟貴妃與馮昭儀的懷中,勉強地擠出一抹蒼白的笑意,搖了搖頭:“我沒事,兩位姐姐不必為我擔心,大阿哥他們還好吧?”說著,便抹去了嘴角的一絲血痕。

馮昭儀緊緊地將大格格攬入自己的懷中,喃喃道:“你這孩子,跑到那裏去了,額娘都快擔心死呢,你知不知道啊。”

被人群衝散的寶娟也四處尋找著沐婉芙的身影,見佟貴妃與馮昭儀正圍著一人,連忙跑了過去,“娘娘,您沒事吧?”還未說完,便已經看見沐婉芙的衣襟上沁出了許多血跡,連連道:“娘娘您挺住了,咱們這就回宮,太醫很快就會過來,您一定要挺住啊!”

“禧婉儀,你一定要堅持住啊!”馮昭儀與佟貴妃兩人皆異口同聲道。

躲在暗處的蓉妃麵上閃過得意的神色,靜靜地看著眼前發生的一切,隨即消失在了雜亂的人群當中。

當佟貴妃等人將沐婉芙送回福泰宮時,寶娟也已遣了人去請太醫過來為沐婉芙診治。也因此次事關重大,寶娟也不敢冒冒失失的將沐婉芙受傷的消息稟報給乾清宮,隻悄悄地去了慈寧宮稟報。

太後與皇後聞訊連忙趕往了福泰宮探望沐婉芙的傷情,佟貴妃與馮昭儀也是憂心忡忡地等待著暖閣裏禦醫最後的診斷結果,或許是意識到了事態的嚴重性,大阿哥與大格格也都十分安靜的坐在一旁,與各自的額娘等著消息。恐怖的氣息再次籠罩在福泰宮的大殿裏。

太後與皇後剛剛趕到福泰宮,佟貴妃與馮昭儀便上前請命道:“今日若不是婉儀妹妹拚死的保護永和和雪鳶,怕是這會兒子受傷了就要是他們了。所以臣妾們自願前往奉先殿,替婉儀妹妹祈福,還望老佛爺恩準。”

大格格雖然不是很明白大人們說的話,小小的身子也跪在了佟貴妃與馮昭儀的身邊,認真地說著:“雪鳶也願意一同前往替禧母妃祈福,還望皇祖母恩準。”大格格稚嫩的聲音回響在大殿內。

立於一旁的蓉妃也上前請罪道:“這事兒都賴臣妾!若不是今日臣妾請了戲班進宮,相信婉儀妹妹也不會遭遇此番不測;所以臣妾在此懇請老佛爺與皇後娘娘責罰。”

皇後忙上前一一的扶起了他們起來,寬慰她們道:“有什麽事,咱們還是等衛大人出來以後再做定奪;再說,今日的事情也不能完全歸罪與各位妹妹,都起來吧。”

此時,衛褚亮帶著名提藥箱的小太監走出了暖閣,太後扶著皇後的手,上前詢問著沐婉芙的情況,“怎麽樣,禧婉儀的傷勢如何。”

“回老佛爺,婉儀娘娘手臂上的傷勢經過微臣處理後,已無大礙。待會兒微臣會開幾副活血化瘀的方子幫婉儀娘娘調理,老佛爺大可放心。”衛褚亮躬身答著話,麵上隨即閃過了憂慮了神色,吞吐地開口:“隻不過……”

太後見他麵上微有難色,便開口打消他的顧慮:“衛大人大可不必多慮,有什麽事情,哀家自會向皇上道明。“

得了太後的準後,衛褚亮也不再多想,一五一十的說了出來,“懷孕前三個月,胎像本就不穩多變;而如今婉儀娘娘又被高處墜下的重物所傷,微臣恐怕…恐怕…很難保住婉儀娘娘的龍胎。”說完,衛褚亮便俯身與地下,再也不敢抬頭。

太後倒吸了一口冷笑,傷神地輕揉著太陽穴,佟貴妃與馮昭儀聽後也是滿臉的擔憂,隻有蓉妃一人麵上閃過一絲快意,但卻很快將那些得意盡收眼底,“這可怎麽辦啊,若是讓皇上知曉了婉儀妹妹今日受傷的事情,臣妾…臣妾真不敢再往下想……”

“不管用什麽法子,哀家都希望大人能盡量的抱住禧婉儀與她腹中的孩子;若當真到了萬不得已的時候,就照老規矩辦吧!”太後滿臉無奈地吩咐著衛褚亮,似是掙紮了許久後才做出的決定。

片刻的傷神過後,太後的臉上重又恢複了往日的鐵腕,冷冷地吩咐著殿內的幾人:“今日的事情,哀家希望就隻有你們幾個人知曉;若是讓這個殿裏以外的人知曉了此事,哀家一定嚴懲不貸、絕不手軟,都聽明白了嗎?”吩咐了佟貴妃等人,便又看向福泰宮裏的一班奴才,“若是皇上前來探望你家主子,都知道該怎麽說吧?”

在場的所有人都齊聲答了是,隻聽太後又吩咐道佟貴妃等人:“你們都回自己的宮裏去,也不必太自責,隻要好好的管住自己的那張嘴就行了。”吩咐完眾人,太後便扶著皇後的手走出了福泰宮。

佟貴妃與馮昭儀簡單的交代了寶娟一些事情,領著各自的孩子也都回宮了。

蓉妃也故作憂心地看了看,隨即也帶著寶姝走出了福泰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