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章:試探

輾轉了一宿,三更天時分沐婉芙才昏沉沉的睡著了。依稀在夢裏,那些慘烈的畫麵又重現了:他們的苦苦哀求,康王與家奴們的苦苦相逼,他們之間太多的無能為力,這些都一點點的撕裂著她早已破碎的心。

再次醒來時,寶娟已命人端了漱洗的熱水走進暖閣。見沐婉芙麵色略顯憔悴便關切地詢問道:“主子昨夜安歇的不好嗎,怎麽麵色這般憔悴?”

沐婉芙這才扶著寶娟的手坐到了妝台前,看了眼銅鏡中的自己才笑著開口:“不礙事兒,大概是太過於擔心麗貴人的緣故吧!今日的妝不必上的太濃,自然些便好。”她淡淡地吩咐著寶娟,又接過寶娟遞來的濕巾,心下不禁暗歎寶娟的細致入微,隻是一直未見翠嵐進殿才問:“翠嵐那丫頭上哪兒去了,怎麽沒見著人?”

“回娘娘,嵐姑娘在外間與友福一同擺膳了,奴婢這就去叫她進來服侍娘娘梳妝。”寶娟放下手中的梳篦便要往外走,卻被沐婉芙止住了:“不必了!快些為本宮梳妝便是,若是誤了省安的時辰可是咱們誰也擔待不起的。”她吩咐著。

寶娟聽後便又拿起了梳篦,麻利地為沐婉芙挽了個芙蓉髻,從妝鈿盒內取了隻銀嵌珊瑚如意簪,一旁的春兒取了對碧璽石製的流蘇梅花釵遞給寶娟,寶娟接過梅花釵為沐婉芙一一的簪戴上,最後才取了對珍珠墜紅寶石的耳環替沐婉芙戴好後;萍兒捧了件鵝黃色撚銀線繡百子榴花緞袍站在一旁侯命,待梳妝完畢,寶娟便與萍兒一同服侍了沐婉芙換上緞袍。一切妥當後,沐婉芙這才扶著萍兒的手走到外間用膳。

用完早膳,沐婉芙吩咐了寶娟留在宮中打點一切事物,自己則帶上了翠嵐乘轎輦前往慈寧宮省安。

過了禦花園便是太後的慈寧宮了,待到宮門前,隻見蓉妃的轎輦亦迎麵走了過來。因沐婉芙的位分比蓉妃低,於是忙叫內監停下轎輦上前恭敬地行禮道:“臣妾福泰宮沐氏給蓉妃娘娘請安,娘娘吉祥。”

盛裝打扮的蓉妃頭也未抬,待轎輦停下後才扶著貼身侍女寶姝的手款步走下轎輦,隻見豔紫色的流彩暗花雲錦緞袍從沐婉芙的身邊閃過,由門外的內監引著往慈寧宮的正殿走去。沐婉芙身後的翠嵐卻是十分的不平,見主子示意自己不要輕舉妄動這才忍氣吞聲的跟著一起往正殿去了。

走到殿外已聽到陣陣歡笑聲,沐婉芙跟在蓉妃身後一同走進了殿內。太後今日仍然是家常色繡萱草纏紋百福緞袍,頭上隻簪戴了些點翠的珠花釵飾,耳畔戴著對景泰藍製的墜寶石耳墜,笑容滿麵地與皇後、貴妃、珍妃、淳妃,以及剛有身孕的恩嬪一同閑話著家常。

隻見蓉妃福了身子,柔聲向寶座上的太後、皇後及各位妃嬪行禮道:“臣妾給老佛爺、皇後娘娘,貴妃娘娘請安。”行禮間,發髻上的珠翠發出叮當好聽的聲響,嬌柔的模樣讓人有種我見猶憐的感覺。

蓉妃身後的沐婉芙亦行禮道:“臣妾福泰宮沐氏給老佛爺、皇後娘娘貴妃娘娘請安。”

“都起來說話。”寶座上的太後和藹地叫了她們起身,又看向蓉妃問:“蓉丫頭,你的身子好些了沒?這小產與月子裏的女人無異,你理應多加調養自己的身子才是,待日後也好為哀家添個白白胖胖的乖孫才好呀。”說罷便示意身後的桂嬤嬤為蓉妃看座。

“多謝老佛爺掛念,臣妾的身子已無大礙了。”謝了恩,蓉妃仍舊乖巧地答著話,待宮女搬來凳子後才順勢坐了下去。

貴妃右手下坐著身著海棠紅縷金百蝶穿花雲緞緞袍的淳妃,嬌豔嫵媚的海棠紅襯得她比平時多了幾分嬌美,淺笑著對太後、皇後說:“咱們的蓉妹妹與禧嬪妹妹今兒倒是趕巧兒,姐倆兒一同來向老佛爺與皇後娘娘請安,真是讓臣妾好生的羨慕啊。”淳妃不懷好意地掃了眼蓉妃,聲音不急不緩,甚是好聽。

蓉妃也裝作親昵的笑著,片刻後才接了話道:“淳姐姐真會說笑,妹妹可沒這麽好的福氣呢!禧嬪妹妹乖巧伶俐、處事得體,隻可惜了,卻並非妹妹姑母所生。臣妾的大表妹,前年已由皇上與老佛爺做主指婚給了簡郡王家的世子做了嫡福晉,小妹妹現如今仍待字閨中了。”蓉妃雖表麵上答得謙恭得體,但卻間接的暗示了眾人沐婉芙是庶出的女兒,真正叫一舉兩得。

皇後右手邊的珍妃不由掩嘴笑了聲,漫不經心地扶了扶壓鬢的銀嵌寶石點翠如意珠花,緩緩開口說:“不管嫡出庶出都是中表之親不是,妹妹又何必分得那麽清楚;話說,咱們的淳妹妹好像也是庶出嘛!”

從桂嬤嬤手中接過茶盞的皇後不悅地瞥了眼珍妃,道:“珍妃,本宮記得你剛進宮的那會兒總是羞答答的,怎麽如今這話也多了起來。”說罷便攏了攏繡金線五彩百蝶的袖口,臉上扔掛著溫和的笑意。

“臣妾失言,望老佛爺與皇後娘娘恕罪。”自知失言的珍妃訕訕地閉上了嘴,一直未開口的太後放下茶盞說:“禧嬪的額娘是康親王的側室沒錯,想當年也是靖懿太妃身邊最得力的陪嫁侍女,當年若不是禧嬪的額娘拚死去太醫院通報,太妃也不能順利生下當今的榮親王。康王側福晉於社稷有功,又是太妃娘家的陪嫁,也算是半個太妃母家的人。長幼尊卑自是不可忘,你們日後都應當有所避忌才是。”

眾妃嬪皆答了是,於是乎眾人又撿了些銀作局、各織造府新貢的珠翠釵飾與各色綢緞聊了許久,皇後與貴妃這才領著其餘的妃嬪跪安依次退出了慈寧宮。

待出慈寧宮後,皇後與貴妃結伴乘轎輦往各自的宮中去了。淳妃與珍妃也一起走出了宮門,蓉妃扶著寶姝的手亦走到了宮外,隻見珍妃上前笑著道:“蓉妹妹,咱們正準備往恩嬪妹妹的宮裏去坐坐了,妹妹也一同去吧!這宮中已許久都沒有這樣熱鬧的喜事呢,若是妹妹沒有小產,這怎麽說也算得上是雙喜臨門不是。”

蓉妃的臉色已然十分的掛不住,卻仍端著一宮主位應有的架子回話道:“珍姐姐說的極是,可不是妹妹福薄了。隻是妹妹的身子經太醫多日調養仍未見好,便不去湊這個熱鬧了,兩位姐姐請便。”說罷便急急地扶了寶姝的手乘轎輦快步離開了慈寧宮。

待蓉妃的轎輦走遠後,珍妃與淳妃皆忍不住笑出了聲,沐婉芙這也扶著翠嵐的走到了宮外,正巧兒碰上了說笑的兩人,於是上前問安道:“臣妾見過兩位娘娘。”

“妹妹不必多禮,起來吧!”珍妃和氣地叫了沐婉芙起來,便與淳妃並肩往恩嬪的延福宮走去。走了幾步,淳妃見沐婉芙仍未跟上來,笑著回身叫了句:“咱們正準備往恩嬪妹妹的宮裏去,禧嬪妹妹也一起去坐坐吧!”

“是!”沐婉芙恭敬地答了句是,隨即帶著翠嵐一同跟上了她們。

三人沿著寂靜的夾道往東二長街的延福宮走去,藍澄澄的天空偶爾有一群南飛的大雁飛過,莊嚴肅穆的殿宇樓閣靜靜地坐落著。珍妃與淳妃有說有笑的走在前麵,沐婉芙則跟在後麵。忽見迎麵跑來一名著深色宮服的宮女,待跑到她們身邊後福了福身子,便向珍妃稟道:“娘娘,阿哥所的嬤嬤來報說二阿哥今日清晨又染了風寒,太醫院已遣了人過去;皇後娘娘捎話過來,讓您趕緊得過去瞧瞧。”

沐婉芙隻覺得這宮女的聲音聽著很耳熟,無意間瞥到那宮女右手手背上若隱若現的紅色胎記,心‘咯噔’往下沉了一下,緊緊地握住了翠嵐的手才站穩了腳跟。

“淳妹妹,恕姐姐不能陪你們一同前往恩嬪妹妹的宮裏了,還請妹妹代姐姐向恩嬪妹妹賠罪才是。”珍妃說完便帶著自己的丫頭急急地往阿哥所的方向去了。

淳妃見珍妃走遠後,沐婉芙還一直發呆便好奇地問著:“妹妹這是怎麽了,是關心二阿哥的風寒、還是在這宮裏遇上了什麽熟人?”

“勞娘娘掛心了,臣妾隻是一名初入宮闈的宮嬪,何來熟人之說。”沐婉芙恭敬地答著話,便與淳妃一同沿著甬道往延福宮走去。

淳妃見她深色慌張的回避著話題,便對跟在後麵的寶蟬使了個眼色,寶蟬便帶著翠嵐放緩了腳步。淳妃見她們遠遠地跟著,才緩緩開口說:“妹妹進宮也有些時日了吧,卻不知與妹妹一同入宮的麗貴人現如今情形如何了?那日說來也巧,若不是太妃身邊的琳嬤嬤叫住了妹妹,恐怕現如今這福泰宮的主位還不知道是誰呢。”

“恕臣妾愚鈍,娘娘的意思臣妾實在不明白。蓉妃姐姐小產是咱們都不願意看到的事兒,臣妾相信麗姐姐會有沉冤得雪的那一天。”沐婉芙故意裝作不知情地答著話,心下卻在思忖淳妃到底打得什麽主意。

淳妃也知她在裝傻充愣,便親昵地道:“難為到這份兒上了,妹妹你還能這麽想那便是再好不過的。隻是,這宮中向來波譎雲詭,多變的不隻是身邊所發生的事情,就連所謂的親人也是一樣呢。”說罷忽然抬手替沐婉芙扶了扶髻上的梅花釵,翠嵐見淳妃忽有此舉動心下亦是一驚,臉上仍掛著若有似無的笑意。

沐婉芙暗示翠嵐不要輕舉妄動,又見淳妃附在沐婉芙的耳邊小聲說:“聽聞妹妹與側福晉在府中多年備受嫡福晉的不公對待!隻不過姐姐記得有句老話說的很對:三十年河東、三十年河西,不知妹妹可曾想過,入宮後要怎麽處置她們。”

沐婉芙淡定地笑著,從容地回話道:“娘娘的教誨臣妾必當銘記於心。隻是進了宮便是天家的人了,行事對人自然要三思而後行,臣妾在此謝過娘娘的美意。”

“太妃果真沒說錯,從妹妹嘴裏說出來的話叫人怎麽聽怎麽舒坦。”淳妃笑意頗深的走在前麵,心下早已有了對策:要把這丫頭拉攏過來,想必得賣個像樣的人情給她才是。

一行人走了半盞茶的時辰才到了恩嬪的延福宮,宮外早已停滿了各色轎輦,恩嬪有孕可謂是宮中的頭等大喜事,一些明眼力的宮嬪自是少不了麵上的巴結奉承。宮外的內監見淳妃帶著沐婉芙迎麵款步走來,忙上前打千兒行了個雙安道:“奴才給淳妃娘娘、禧嬪娘娘請安,娘娘們吉祥!”

“瞧瞧這宮外停了這麽些轎輦,看來你家主子今日必是忙得不可開交吧!”淳妃並未叫他起來,抬手扶了扶鬢間的金鈿緩聲說著,又問:“今日都來了哪幾位?”

那內監依然跪於地下,恭敬地答著話:“回娘娘,承乾宮的貴主子領著莊裕宮的昭儀娘娘、啟祥宮的祺嬪娘娘與瑾貴人、福貴人,還有長春宮的祥嬪娘娘與灝雪宮的良嬪娘娘一同前來探望我家主子,現下正在殿內吃茶了。”

問完話,淳妃這才扶著寶蟬的手向正殿走去。那跪於地下的內監連忙起身在前引著路,還未走到正殿便聽淳妃柔聲道:“佟姐姐怎麽不等妹妹便與其他姐妹們自己過來了,可是叫妹妹好找啊!還險些錯過了恩嬪妹妹宮中的品茶大會呢。”

待沐婉芙走進殿內,便福身向佟貴妃行禮道:“臣妾福泰宮沐氏給貴妃娘娘請安,娘娘吉祥。”

殿內除了佟貴妃未起身,誕育的大公主的馮昭儀與祥嬪、祺嬪、良嬪與另外兩位貴人一同起身向淳妃請安道:“臣妾們給淳妃娘娘請安,娘娘吉祥。”

自慈寧宮省安後,先行回宮的恩嬪也已換上了家常色緞繡折枝芙蓉纏紋緞袍,扶著巧兒的手起身向淳妃行禮道:“臣妾延福宮主位鈕祜祿氏給淳妃娘娘請安,娘娘吉祥。”

“可使不得呀!”淳妃連忙扶了恩嬪一把,又扶了她坐下親昵地說:“妹妹現如今已是有身子的人了,老佛爺與皇後娘娘都免去了妹妹的晨昏定省。咱們又都是自家姐妹,這虛禮能免則免吧!”扶了恩嬪坐下後,又向佟貴妃施禮道:“妹妹給佟姐姐請安,姐姐……”

未等淳妃說完,便聽一溫和的聲音緩聲說:“妹妹可不是糊塗了,都說了咱們是自家姐妹,又怎得對姐姐行起這虛禮來了。”佟貴妃放下手中的茶盞,又道:“兩位妹妹都不必拘禮了,如今是在恩嬪妹妹的宮中,咱們可不能總這樣行禮來行禮去的不是。”

“謝娘娘。”沐婉芙謝了恩便帶著翠嵐站到了一則,巧兒與另一名宮女分別搬了圓凳送到她與淳妃的身邊。

淳妃坐下後,客氣地對佟貴妃說:“妹妹先謝過佟姐姐的體恤。珍妃姐姐原打算與妹妹一道來看望恩嬪妹妹的,不想阿哥所來報說二阿哥今日又染了風寒,隻能下次再過來探望妹妹了。”

“妹妹何德何能,竟勞各位姐妹親自過來探望,妹妹實在是受之有愧。”恩嬪又扶了巧兒的手起身再次向眾人道了謝,殿外捧了茶盞進來的小宮女先走到淳妃的身邊恭敬地奉了茶盞,而後才呈給沐婉芙。

淳妃接過茶盞,才恍然道:“瞧我,隻顧著跟佟姐姐與恩嬪妹妹說話了,倒是忘了叫各位姐妹起身,還望姐妹們不要怪罪我才是呀。”

“謝淳妃娘娘。”眾人謝了恩才又坐下了,恩嬪又命人奉上了茶點才招呼眾人繼續吃茶。

佟貴妃啜了口茶又看向殿內的其餘人等,又問身側的侍女:“可去衍慶宮請了蓉妃娘娘過來?”

佟貴妃的話剛說完,便聽最右手邊一位相貌並不出眾的宮嬪插話道:“蓉妃娘娘怕是未保住龍胎,自覺無顏麵對各位姐姐所以才不敢出宮門的吧!”說罷便忍不住笑了出來。

佟貴妃不悅地掃了眼那宮嬪,言語溫和地道:“福貴人,今日咱們是來探望恩嬪妹妹的;如今還不是在你的啟祥宮了,怎的說起來了胡話來。恩嬪妹妹宮中的雨前龍井是難得一見的上品,你也嚐嚐看。”

自知失言的福貴人窘迫的無地自容,訕訕地道了是,便端起茶盞食之無味的啜了口。一旁的淳妃顧自冷笑地在心底暗罵了句:蠢動西!才又撿了內務府新呈的綢緞釵飾與眾人說辭了起來。沐婉芙亦笑了笑,佟貴妃雖訓斥了福貴人一番,卻也給她留了幾分薄麵,也算是恩威並施的良舉。

近午膳時,佟貴妃才領著各宮的妃嬪向恩嬪道了別,恩嬪也親自送了她們到宮門口外。眾人乘了各自的轎輦往自己宮中走去,因佟貴妃的承乾宮與淳妃的永和宮離得較近,兩人便有說有笑的坐著轎輦順著甬道往東一長街走去。

沐婉芙與其餘宮嬪道了別後也帶著翠嵐乘了轎輦往自己的福泰宮走著,方才淳妃的試探分明是暗示:蓉妃那日真正想要陷害的人是自己。想來這二人也是怨毒了彼此,都恨不能置對方於死地而後快。

轎輦在拐進西二長街後,便聽見身後有人急急地喚著:“禧嬪娘娘,禧嬪娘娘!”

“停!”沐婉芙覺著聲音很耳熟,便吩咐了內監停下轎輦,回身後才看見氣喘籲籲追了上來的巧兒。隻見巧兒稍稍調整了氣息,才福身行禮道:“巧兒見過禧嬪娘娘。”

沐婉芙見她仍喘著粗氣,便溫和地開口問:“慢些回話,可是你家主子有話讓你帶給我?”

巧兒聞言用力點了點頭,再次調韻了氣息才答話道:“主子說方才人多,不方便與娘娘細談。主子現下在宮中備好了午膳,讓奴婢過來請娘娘去延福宮用膳。”

“你們先回福泰宮,若有哪個宮裏的主子來串門兒讓寶娟姑姑過來通報本宮便可。”沐婉芙扶著翠嵐的手邊走下轎輦邊吩咐著那幾名內監。

“奴才遵命!”那幾名內監恭敬地答著,便抬著空轎輦往福泰宮方向走去。

巧兒在前麵引路,沐婉芙扶著翠嵐的手款步前行。待走到延福宮的正殿外,遠遠地便看見幾名內監在擺膳,沐婉芙笑著走進殿內道:“姐姐宮裏的膳食老遠便讓人嗅著了香味兒,妹妹可是順著這香味兒一路尋過來的呢!”

“瞧你這貧勁兒,想必從前在府裏也是這個樣子吧!”主位上的恩嬪打趣道,扶了沐婉芙進殿的翠嵐向恩嬪行禮道:“奴婢給恩嬪娘娘請安,娘娘吉祥。”

“不必多禮,快扶了你家主子坐下用膳便是。”恩嬪和氣地對翠嵐道,內監遞了銀筷與翠嵐,恩嬪又向沐婉芙介紹著:“聽聞妹妹曾在江寧待過一段時日,姐姐今日特地吩咐了小廚房做了些地方的特色小菜讓妹妹指點指點,看看他們的手藝地不地道。”

膳桌上豐盛的菜式無論是品相或色澤皆能體現廚子的烹調水準,沐婉芙坐下後猜道:“姐姐宮裏的這位廚子定是地道的江寧人士。瞧瞧這地道的淮揚菜式,還有這道清蒸鱘魚;若不是地道的江寧人士,怕是要糟踐了這上等的食材。敢問姐姐,妹妹猜得可對?”沐婉芙話鋒一轉,美目中流轉著溫和的笑意。

“妹妹真是好眼力!既然叫妹妹猜對了,那咱們可不能辜負了廚子們的一番心血,快些用膳吧。”恩嬪客氣地示意沐婉芙用膳,說罷親自為她夾了塊福字瓜燒裏脊。

沐婉芙自是明白恩嬪讓巧兒請自己回來的用意,兩人由各自的近身侍女服侍著用膳,其間交談甚少。待用完膳,內監撤了膳桌,巧兒領著小宮女奉上了信陽毛尖;恩嬪屏退了左右宮女才故意用左手端起了茶盞,露出皓腕上一串成色相當的瑪瑙串珠來。

“姐姐手上的串珠做工好精致啊,必是祖傳的物件兒吧!”沐婉芙啜了口茶故意問,其實早已知曉是當日還給她的那串瑪瑙串珠。

恩嬪笑著輕撫上腕上的串珠,淡淡開口說:“這是亡姐晉為昭儀那日,太後賜得十八子嵌珊瑚碧璽瑪瑙串珠,那時候還是一對的。”她稍頓了頓,眼神忽然變得傷感起來:“後來姐姐與三阿哥歿了後,另一串也一並消失了。”

沐婉芙聽後微點了點頭,握住了恩嬪的手開解道:“姐姐又何必介懷,妹妹相信另外一串遲早會重回姐姐的身邊,隻不過是早晚罷了。”四目交匯的刹那,隻有她們兩人才明白是什麽意思。

恩嬪試探完沐婉芙,兩人又聊了些無關緊要的瑣事。沐婉芙又陪著恩嬪坐了會兒,便向她告了辭帶著翠嵐往自己的福泰宮走去。藍澄澄的碧空中晴朗的沒有一絲雲彩,她不由冷笑了下:這宮中的每個宮嬪都非等閑之輩,珍妃身邊的宮女、淳妃直接的試探、以及剛剛恩嬪的試探,看來她想在這宮中明哲保身,日後的言行更得謹小慎微才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