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十章:合作

“誰在鬧事!”

明夏正要叫雲柏提著人回後院請崔大少“喝茶”,冷不丁一個渾厚的聲音在店外響起,帶了些威嚴的壓力,大堂內登時便靜了起來。

明夏詫異地站住腳,緊盯著大堂的入口,隻聽得一陣陣兵戈之聲越來越近,心裏也慢慢地繃緊了。

這信都的治安一向不錯,聽說自從武德五年秦王李世民洛水之戰滅了盤踞河北的劉黑闥後,近十來年這裏都是太平天下,現在又是貞觀年間,信都路不拾遺夜不閉戶的情況比比皆是,這樣的盛世,一來是因為太宗皇帝輕徭薄賦,又鼓勵農桑經濟,百姓富足,二來也是因為,這信都有一支軍隊。

眼下進來的,便是駐守信都的一小隊軍爺。

深知今天的事情不能善了,明夏便也安下心來,兵來將擋水來土掩,走一步是一步,怕也沒用。

領頭進來的是一個高大威武的中年軍官,身穿鎧甲,腳踏軍靴,腰側還掛著一柄寶刀,威風凜凜,彪悍至極,一雙有若實質的厲目在大堂一掃,頓時連細碎的耳語聲也不聞了。

明夏定了定神,在這一片死寂中輕輕啟步上前,朝那領頭的莊重地服了一禮,便道:“奴家杜明夏,不知這位軍爺有何指教?”

那人一見上前來回話的竟然是個小姑娘,眼中也露出了一絲訝異,待看到明夏從從容容地行過禮,竟不露一點怯,這訝異便成了讚賞,口中卻仍是威嚴不減:“你是這酒館的老板娘?”

老板娘?

明夏一怔,眼中便忍不住含了一絲笑意:“回軍爺,奴家不是老板娘,奴家是老板娘的女兒。”

旁人一聽,俱都忍不住想笑,可對著那隊齊齊整整的兵又不敢笑出來,便都暗暗低了頭聳肩膀。

那軍官的眉角也跳了兩跳,可麵上的威嚴卻不墮一分,隨後問道:“這裏出了什麽事?”

軍官的話音剛落,仍然被雲柏製在手上的崔友亮卻大叫道:“孫校尉,這家酒館是黑店……”

因為分了心神竟叫崔友亮這混蛋弄出聲來,雲柏懊悔不已,自然不肯叫崔大少把話說完,然而那軍官卻望著雲柏厲聲道:“你是什麽人?光天化日竟然劫持行凶,還不把人放了!”

眼見那軍官的口風偏向了崔大惡少,明夏忙上前一步道:“軍爺容稟,奴家這小店三日前重新開張,絕對是從官府領過了憑證的。”說完又指著崔大少怒斥道:“今天這位客官帶了不少大爺來光臨本店,奴家自然好生伺候著,可這位客官一來便不由分說地叫人砸店,還要動手傷人,奴家自然不能眼睜睜地看著他打傷店裏的客人夥計,便想叫人製住了他,然後送給官府叫大人們為奴家伸張正義。現在好了,既然軍爺您來了,定能為奴家討個公道,奴家懇請軍爺為奴家做主!”明夏說完,向雲柏示意放了崔友亮,又對那軍官福了一禮道:“奴家所言句句屬實,在座列位客官均能為奴家作證,請軍爺明察!”

崔友亮一得了自由,哪裏肯認明夏的話,忙上前對那軍官道:“孫校尉,別聽那小賤人的話,她家夥計對本大爺不恭,惹著了本大爺,爺還不動手就被他們打死了!孫校尉你可要好好收拾收拾這群目無王法的刁民!”

見那軍爺不說話,明夏心中火起,卻又不能發作,便冷冷地瞥了崔友亮一眼,又向那軍爺道:“是非曲直自有公論,天理公道自在人心,奴家知道軍爺一定會明察秋毫的。”說完又對著崔友亮道:“崔大爺信口雌黃混淆黑白,是想陷這位軍爺與是非不辨黑白不分的境地嗎?奴家隻以為崔大爺將我們這些升鬥小民不放在心上,隨意欺淩不顧王法,哪知崔大爺竟連公正嚴明的軍爺也要欺瞞,端是膽大包天!你不要以為這信都你就能隻手遮天了,等軍爺查明了真相,一定會將你正法的!”

崔友亮狗眼一瞪就要反駁,那軍官卻斥道:“夠了,聚眾鬧事,破壞治安,把這些人都給我押回衙門!”

明夏還沒說話,尹貴卻急領著眾夥計上前質問道:“軍爺,我家小娘子句句實情,為何還要抓了我家小娘子?!”雲柏也上前一步,雙眼緊緊盯著那軍官,準備小娘子不肯去便上前搶了人來!

二樓雅間的客人們此時也站到了樓上,同大堂剩餘的客人齊聲道:“軍爺,我等願為小娘子作證,這小娘子說的都是實話!”

眾口一詞,那軍爺也不好就這麽押著人走,正猶豫間,忽聽見一個清亮的男聲在大堂入口響起,帶著些詫異地道:“咦,這是怎麽了?”

明夏覺得這聲音倒有幾分熟悉,隻是不知是誰,抬頭一看,便見一個白衣公子手執折扇,正從馬上下來,待到近了前,才看清那是商少容。

然而那軍官卻對著走上前來的商少容點了點頭,恭敬道:“原來是商公子。”

商少容收起折扇,掃了狼藉的大堂一眼,卻看著明夏笑道:“孫老二,刺史大人外甥女的店,你也敢來撒野,不怕嚴小子回去治你的罪?”

那孫老二一聽,似乎吃了一驚,隻一頓便轉過身來對著明夏幹脆道:“小娘子見諒,方才多有得罪,還請多多包涵。這鬧事的人我就先帶回去了,待到查實取證,定當給小娘子一個交代。”

說完便朝著仍要掙紮的崔友亮瞪了一眼,直接招呼了人將崔友亮和他的爪牙捆了捆帶走了。

一場鬧劇竟然這樣收場,倒叫明夏驚異非常,早知道便早點抬出林天凡這個大牌了……唉,這世上無論怎樣,欺軟怕硬的場麵竟是避免不了的……

鬱悶不已的明夏先向方才說話的客人們道了謝,又表了歉意,還肉痛地答應所有留下來的客人的酒食小雅居全請,之後才吩咐了尹貴讓夥計們快快收拾了大堂,清點破壞的財物,還備了案子,好等那崔家惡少日後賠償時有個對證,免得那混蛋再汙蔑她敲詐勒索。

做完這些,明夏才帶著雲柏來到商少容所在的雅間。

商少容突然進來幫忙解了圍,固然也是看在林飛卿的交情上,可不管怎樣,該道的謝,明夏還是不敢省的。

夏水閣內,商少容饒有興趣地看著蓮花形的小桌,荷葉狀的椅榻,還有那些奇奇怪怪的山水盆栽,雖然隻是瓦盆碎石子搭建而成的,但擺出來倒也古樸有趣,正玩味著,卻聽見清脆脆的珠簾一響,便進來一個苗條的少女身形。

“方才多謝商公子出手相助,免了明夏一頓牢獄之災。”明夏一進來便先施了一大禮,之後又從雲柏手上接過一個托盤道:“這是一點心意,還請商公子不要嫌棄。”

商少容看了那托盤中的玉白瓶子一眼,臉上神色一變,卻伸手取過,拔了瓶塞,湊到鼻下一聞,便閉著眼睛深吸了一口氣,驚喜道:“呀,就是這個!杜家小娘子,我給你解了這麽大的麻煩,你隻拿出這麽一小瓶來謝我,有點少吧?你別那麽小氣了,好歹我跟林公子也是至交了,看在他的麵子上,你就再多送點吧?”

……

商少容等了一會兒不見明夏搭話,又懊惱地道:“怎麽?難道你還記著那天的事,心裏厭著我,所以不肯多給我麽?杜家小娘子,那天的確是我多嘴了,我現在給你賠不是,你就不要介意了行不行?我們兩家就快要成為……”

“等等!”被商少容一百八十度大轉彎的態度搞的有點當機的明夏,這時候總算恢複了過來,隻聽見商少容嘴裏叨念著什麽多嘴什麽賠不是,心裏疑惑非常,便叫了停問道:“商公子,你這是唱的哪一出?哦不,你說的那什麽那天的事,是什麽事?”她可是一點印象也沒有啊!

商少容一聽,白淨的麵皮上便現出一絲喜色,旋即又被一片晦暗取代,口中怏怏不樂地道:“杜家小娘子,你,你竟不記得那天的事了?”竟也不記得他麽?

什麽事啊?明夏疑惑的不行,可看到商少容一副“泫然欲泣”的模樣,又不忍心無情地道不記得,便笑了笑,示意商少容和雲柏坐,才試探道:“商公子所言,可是那天撞馬的事?”她依稀還記得那天好像有個討厭的家夥,總是在不該出言的時候多嘴,難道,就是他?

商少容立馬高興地點點頭,“你還記得我啊!太好了,我就說嘛,我這麽英俊瀟灑,怎麽竟會讓人忽略了去呢……”

……

明夏懷疑地看著自顧自陶醉的商少容,不敢相信這就是方才那個兩句話退敵的翩翩少年郎?甚至,眼前這個人,是個精神正常的成年人嗎?

呃,或許的確不是吧……明夏看了看商少容年輕的麵皮,覺得眼前這娃子,總不會過了十八歲!

那就不是個成年人!

是孩子就好說,一個小孩子做出再怎麽離譜的事,明夏也不會覺得奇怪的,耐心地等著商少容自戀完畢,明夏便又感謝了幾句,就要帶著雲柏下去忙活。

“且慢。”然而那個不太正常的商娃子卻叫住明夏,一本正經地道:“杜家小娘子,這次我專程到貴寶店來拜訪,其實想跟你談一筆生意。”

“生意?什麽生意?”商少容的話成功勾起了明夏的好奇,據明夏所知,這商家在信都乃是第一大富戶,家裏的生意遍布信都各個行業,這樣一個巨頭,會跟她這樣的小角色談什麽生意?為了滿足一下好奇心,明夏決定留下來聽聽商少容有什麽話講。

然而商少容卻叫雲柏先退出去,明夏看了看雲柏,隻見他一臉的不情願,便道:“商公子有話但說無妨,雲柏是我的救命恩人,不必介懷。”

商少容見明夏態度堅決,便不再勉強,方才那副玩鬧的麵孔也收了起來,一臉正色道:“好吧,那麽我長話短說。我想先問一句,杜小娘子,你這酒是什麽酒?”

竟然是為了這酒!

明夏心中一喜,道:“清酒。”

“清酒是什麽酒?”

麵對商少容緊接著的追問,明夏想了一想,道:“便是清冽醇香之酒,是我新尋的一個方子,製得的新酒。”

商少容聞言,好似什麽得到應驗一樣舒了一口氣,又喜道:“那便好了,杜小娘子,我有個提議不知杜小娘子願不願聽?”

“商公子請講。”重頭戲來了……

“杜小娘子,你這酒我在嚴家小宴便見過了,我爹爹是個好酒的,我一覺出這酒的不同便要了你送給嚴家的酒,拿回去孝敬了我爹爹,我爹爹吃過之後,隻道是好,說是以前從沒有吃過,也沒有見過,因此讓我來問一句,是不是一種新酒,倘若是,那麽杜小娘子有沒有興趣跟我家商號合作,共開個製酒作坊?”

“作坊?”

“是,實不相瞞,我爹爹說這酒將來必定風靡大唐,因此趁著杜小娘子這邊剛剛起步,想占個先機,不知杜家小娘子意下如何?”

如何?還能如何?明夏若要自己發揚這清酒的話,不知還要多少年才能弄出規模,現下有個現成的投資商在這裏,她能夠拒絕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