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五月二十五日,班主任破天荒地好聲好氣在辦公室問我,是否想調整座位,我很識大體的說想提高數學,想坐到數學優異的妹子旁邊,我們都叫她妹子.他如我所想的考慮了會,我知道他擔心什麽.無非是妹子的朱最終戰勝不了我的墨,跟著我黑下去,我想學芝麻看向玻璃,暢快地說句"虛偽",可是,我轉頭看見木製的夾板時,心裏那句"虛偽"成了一句卑微的歎息.

我為我這種像成為好學生的念頭被置疑惑感到羞恥.

最後的最後我回到教室,結果推遲到明天,再做考慮.

換來的是我第二天的目瞪口呆,把我往前移了,也就是和狗熊同桌,而妹子在我左邊,隔著半米多的走廊.之前和狗熊同桌的女生一臉中了彩票的紅暈,喜洋洋地和我換了位.我麵部抽筋似笑非笑地幫她抬了課桌.巨大的失望像外公那件深藍雨衣裹住我,我就像坐在密閉的空調車裏,從心底湧起的鬱悶,真他媽的!...然後石化為嘴邊的歎息.

罵他會有用麽?

然後,矛盾激化了,因為他可以趁全班讀複習資料的時候毫無顧忌地...自言自語

比如:你知不知道別人怎麽說你的?"我拿眼瞥他,他似乎快忍笑成了內傷.

我抬頭看了看握著瓷杯喝了一口的化學老師.壓低聲音告訴他,"不知道,沒興趣".當然不是好話.

"說你長得像豬."然後她終於像便秘完後吐氣般得笑出了聲."別人看過我們班畢業照,就你最有特色,豬..哈哈哈..."

"哦."我說,我當然生氣,隻是不要生氣給他看.

三天後,晚自習,英語.

"你知道他又換話了麽?說你就是豬."

"你能不能閉嘴"現在我已經不想和他討論這個問題了,我注意的是他口中的"他".我想問他我眼睛,鼻子,嘴巴,耳朵,哪個部位,像豬?被狗熊說出口,真是侮辱.

我問他,"他是誰?"

狗熊似乎不太滿意我的反應,不耐煩地告訴我,“你不認識。”

我忽然覺得,他憑什麽用這種態度對待我?我放高姿態,盡量讓自己話裏帶刺。“我隻是想知道,他是個什麽等級的人,如果是個和你一級的,我想我不會介意---你這種等級。”其實我不是個劃等級的人,因為說完,我就後悔了,我為自己片刻的快感感到羞恥。

當然,所謂後悔都是不能挽回的,我已經談過狗熊的榮辱觀,它一本正經地告訴我,“人家等級比你高多了,身上穿的是Nike,腳下踩的是adidas,一星期換衣服從沒重複,下周的時候又是一套新的。”我承認我卑微的自尊受了打擊,是的,再驕傲的我也隻是父母在外打工的窮酸孩子,我穿的衣服永遠一身雜牌,接下來我沉默了,狗熊很得意。

當範青華告訴我那個人就是新來的轉學生時,狗熊還處於得意當中。對於這種轉學生,我並沒有什麽好感,無非是——

臨近中考找所不錯的中學做最後掙紮。前提是,有錢就好。

我絲毫不在意地對他說,“我想他和你差不了多少。這不是抬舉你,是你看扁了你自己。”

中組的前十三名扯著鴨脖喉著英語,尖銳地聲音似乎宣告著他們有多熱愛學習。很吵。在這樣的喧鬧裏我突然清清楚楚地聽到狗熊說:"你們這種沒有大人在身邊管的孩子,就是這麽沒家教,這是你父母的問題!打工族的子女,哈,不努力的話,想上一中可是要花掉你媽一年的工資啊!"這是班主任說過的.

二調的時候.一題數學題前三十名隻有我錯了,7分,那天他麵向全班說,"楊妍我告訴你,你這樣的分數上第一高中,你媽要在外麵打大半年的工."

那天我第一次低了頭,在全班注視下,紮了我一身的刺,嘴唇咬到裂開,芝麻一直踢我椅子,一下一下,我覺得我當時沒紅眼,我不會認輸也不會認錯。

當狗熊"呀"的尾聲拖了3秒時,我毫不猶豫推翻了他桌上所有的書."你以為,憑你能去什麽高中?"

"我爸會花錢買到一中的,你少在這裝清高!開學那天你往班主任家幹嘛了別以為我不清楚!"他沒有彎腰撿他散落一地的書本,那些不堪的文字都嵌在蒼白的試卷和資料本上,似乎在嘲笑我的虛榮...眼睛有些澀澀地生疼.

鬧過的,懇求過的,恨過的...當媽的聲音夾雜著疲憊刺透我的耳膜,"妍妍,如果你再乖點...我們也不會這麽累了..."我除了張開嘴低下頭,沉默像繩索狠狠勒住我的脖子.

"知道了,媽."

而現在,我麵對這樣赤裸裸的諷刺也什麽都反駁不了.英語老師走過來,關切地問我,"楊妍,怎麽了?"

"沒有,老師,我隻是---"

"她隻是`不小心`碰掉了我的書。"狗熊邊彎腰邊對英語老師說.並狠狠加重了"不小心"三個字.

英語老師並沒有說什麽,我是英語科代表,而英語老師是唯一一個從沒放棄過我的老師.

轉身離開時我聽到一聲輕微的歎息,一直沉重地撞到了心底.分明,是對我的歎息.她應該什麽都看到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