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五話 難產
那次之後，我和傑夫的關係變得很微妙。他有絲排斥我的存在不過更多的時候他喜歡跟我交談，喜歡跟我在一起做事。問我一些關於中國的故事，中國的民俗，文化等等。就這樣平靜的過了五個多月，突然一個夜晚——
奧洛奇的夜晚寂靜猶如隔世，沉睡在午夜被一串急促大力的敲門聲吵醒。我披上一件外衣下到樓下。傑夫已經被吵醒，一樓的燈亮著，不知道誰這麽晚了來敲門。臨到門口聽到有男人交談的聲音，走近一看原來是村長彼得洛夫和塔蒂安娜的丈夫伊凡諾維奇。
彼得洛夫看到我下來馬上走了過來，口氣焦急地說：“蘇老師，聽說你原本是學醫的，塔蒂安娜好像要早產，現在在冬妮婭的家裏，來不及去醫院了你能過去幫幫忙嗎？村衛生服務站的人因為家裏有事現在不在。”
伊萬諾維奇已經緊張的不知道要說什麽，完全聽著村長跟我對話。我簡單的收拾了一下東西就跑了出去。
深夜的天空黑如幕布，閃亮的星星像是鑲嵌在幕布上的鑽石，超亮超亮的。四個人行走在小山路上，隻有一束手電筒的光照著，急匆匆地腳步大家都顧不上交談。
走近冬妮婭大嬸的閣樓就聽到塔蒂安娜痛苦的叫喊，匆忙的跑上閣樓。冬妮婭大嬸在塔蒂安娜身邊忙得團團轉，雖然是過來人但畢竟很少經曆早產。可能是因為人種的不同，塔蒂安娜的肚子看起來格外的大，我把手貼在她的肚子上感覺肚子硬硬的。她告訴我她感覺下腹明顯往下墜，感覺孩子就要出來了一樣。我掀起她的裙子看了一眼，發現羊水已經破了，沒辦法了，隻能生了。我回過頭衝愣著的三個大男人喊道：“村長，你去搬兩個無煙碳爐過來，讓屋子裏的溫度高點，傑夫，你去燒熱水，伊萬諾維奇你留下來抓住塔蒂安娜的手，給她個手巾讓她咬住，以防一會太疼咬壞了牙齒，冬妮婭大嬸，幫我一起把她的裙子脫掉。”所有的人在我的指揮下都開始了自己的工作。
我一邊脫著塔蒂安娜的裙子一邊問冬妮婭，“塔蒂安娜最近有幹什麽力氣活嗎？是不是有累到？”
冬妮婭帶著哭腔顫顫巍巍地說：“最近正好趕上秋收，家裏的人手不夠塔蒂安娜就說要幫忙，我不同意，她說她感覺很好沒事，我就答應讓她做點輕快的活。結果，今天晚上，她突然覺得肚子疼說覺得孩子好像要出來了。蘇老師，怎麽辦啊，她和孩子會不會有事？”
我使勁握了握冬妮婭的手，堅定的說：“冬妮婭，相信我，塔蒂安娜是個有福之人，一定不會有事的，上帝希望這個孩子早點來到這個世界而已。”
塔蒂安娜一直在叫，邊哭邊叫，她的下麵已經開始出血，這並不是個好現象。我把她的腿分到最大，一直鼓勵著她：“塔蒂安娜，你沒問題的，你加把勁。伊萬諾維奇一直陪在你身邊，你要勇敢，孩子就要出來了，你必須用力，不然孩子很容易喘不過來氣的。”
塔蒂安娜咬著毛巾使勁地搖著頭，含含糊糊地喊：“我沒有力氣了……啊……”塔蒂安娜把頭向一側一轉，放棄了用力，再這樣下去他們母子都會有危險。
伊萬諾維奇站在床頭上，抓著塔蒂安娜的雙手已經淚如雨下。他看著妻子因為劇烈的疼痛而有些扭曲的臉，隻是不停地掉著眼淚，我想這眼淚一半為了自己辛苦而深愛的妻子，一半為了那個還沒出世的孩子。
“不行塔蒂安娜，你不能這麽不負責任，這個孩子是你和伊萬諾維奇賦予他的生命，你不能放棄他，上帝不會原諒你，你必須用力。”塔蒂安娜隻是默默流著眼淚，但是依然是使不上力氣，我焦急地繼續大喊著：“既然你懷上了他，你就必須把他帶到這個世界上，塔蒂安娜，你想想自己當初知道懷上他的時候有多麽欣喜，伊萬諾維奇多開心？你怎麽能看著孩子就這樣失去？塔蒂安娜，跟我做，深呼吸……吸氣……呼氣……很好，繼續，吸氣……呼氣……”
孩子奔生會自己往外來的，隻要母親的呼吸順暢，一鼓作氣，一定不會有問題的。
“很好，塔蒂安娜，你聽我說，現在你按我說的一步一步做，吸氣，吸久一點，呼氣……快速呼出……再來一遍……我喊用力的時候，你就攥緊拳頭做最後一次用力聽到沒有？”我的衣服已經被汗水濕透了，我也很緊張這真的是最後一次嚐試，如果依舊沒有辦法讓孩子的頭出來也許他們母子真的就有危險了。
“吸氣……呼氣……吸氣，屏住，用力……”我突然尖聲大喊。
塔蒂安娜抓緊了伊萬諾維奇的手，整張臉因為用力而漲得通紅，我看到一個血色的小圓球出來了，緊接著身體一寸一寸的慢慢出來，我用手托著孩子，直到整個都落入了我的手中，是個胖乎乎的小男孩。
小家夥緊緊地閉著眼睛，死死地攥著小拳頭，濕黏的頭發黏在腦門上，我利落地用消毒好的刀子割斷了臍帶打了一個結，然後，拎起他的一隻小腳在他的小屁股上輕輕地一拍，一聲洪亮的啼哭，一個生命正式降臨人間，這一聲啼哭，證明了他生命的開始。
我趕緊用幹淨的毛巾輕輕地把他包好，塔蒂安娜已經完全虛脫了，隻有聽到孩子啼哭的一瞬間她想抬起頭看一眼，可惜還是因為沒有了力氣而沒能如願。我把孩子遞到伊萬諾維奇的手裏時，他的眼淚已經徹底潰堤。我也突然覺得這一係列的驚心動魄讓人太過感動，不知道什麽時候我也早已經淚流滿麵。我幫塔蒂安娜清理了一下，等她漸漸恢複了一點意識，終於看到自己經曆了六個多小時的生死折磨生下的這個小生命。
天空開始放亮，在場的所有人都捏著一把汗，直到剛剛每個人都呼出了一口放心的氣息。我看到傑夫的眼睛在黑夜裏也閃著亮亮的光芒直直的射向我，我衝他微微一笑，站起身，因為六個小時精神一直處於高度集中的狀態，一下子猛的站了起來，突然眼前一黑，直直的撲向了前麵。傑夫一步上來抱住我，我欣慰的笑了笑，然後沉沉的睡了過去。
當我醒過來的時候傑夫握著我的手，守在我的身邊。我看了一眼窗外，外麵已經是一片漆黑，看來我已經睡了一整天了。突然我反應過來一件事，大喊：“塔蒂安娜有沒有出現大出血的狀況，他們現在怎麽樣了？”
傑夫按住我，說：“沒有，塔蒂安娜她很好，孩子也很好，白天的時候已經被送到了鎮上的醫院，你不要擔心了還是擔心你自己吧。”
我笑了笑看著傑夫關切的眼睛，“我沒有關係，隻是有點低血糖，不要緊。”
傑夫站起身，給我端過來了稀飯，遞到我手上的時候輕輕地說了一句：“蘇，你真是個讓人匪夷所思的女子。”
六個月後——
一天早晨，冬妮婭就抱著小馬克西姆來到傑夫的家，說他們一家要去鎮上辦事，帶著小馬克西姆不方便，想寄放在我這裏一天，我欣然同意了。
小馬克西姆長得非常可愛，同樣像伊萬諾維奇一樣金黃色的頭發，一雙湛藍的大眼睛，我非常喜歡他。
“這個小東西怎麽在這？”剛睡醒的傑夫下樓看到了我正抱著小馬克西姆在玩問道。
“冬妮婭大嬸一家要去鎮上，小馬克西姆要我幫忙帶一天啊。怎麽？看到這個小天使不開心麽？”說著我就把小馬克西姆抱在傑夫的肩膀上，讓他騎坐著。
傑夫無奈的笑笑，任由小馬克西姆抓著他的頭發在他的肩膀上動來動去，而我則笑得快倒在一旁。我拉著傑夫走出了門口，來到院子裏，陽光非常好的一天特別適合帶小孩子出來曬曬。
傑夫帶著馬克西姆追著我，小家夥似乎也玩得開了心，伸手抓著我。突然，傑夫慘叫了一聲，嚇了我一跳，再看向傑夫，發現他白色的T恤領子處出現了一道道淺黃色的水印。
小馬克西姆尿了……
我定定看了傑夫馬上就要崩潰的表情兩秒鍾，然後大笑了出來。實在是太搞笑了，小馬克西姆一臉的天真爛漫並不知道自己做了什麽，依舊抓著傑夫的頭發向我依依呀呀，而傑夫的臉已經痛苦到了極點，完全一動不動地站在原地。
“還不把他抱下去……”傑夫終於對我的無動於衷憤怒了，衝我咆哮著。
我衝上去抱下了小馬克西姆，脫掉了他的褲子衝著傑夫的鼻子揮著，“幹嘛臉這麽臭？中國有句俗話，小孩子肯尿在你身上證明的這人識交，你該高興才對。”
傑夫搶過馬克西姆的褲子準備往我的身上貼，嚇得我要跑可是小胖馬克西姆實在很重，沒跑幾步就被傑夫從身後抱住，我大笑著回頭看他，傑夫雙手環著我的腰，小馬克西姆在我們兩個中間。
突然氣氛變得非常曖昧，陽光映著傑夫的金發閃閃發亮，一雙蔚藍的眼睛帶著無限柔情，我覺得自己有點被迷惑了，傑夫輕輕搬起我的下巴，我看到他的嘴唇輕輕地罩了下來……
“咳咳……”
一聲咳嗽讓我和傑夫還沒碰到的嘴唇迅速分開，我回過身看去，完全怔在了原地。
隻聽到村長彼得洛夫說道：“蘇，這位中國來的先生不會一句俄語，帶著一幅畫來到小鎮，我想他應該是來找你的。”
孫浩一定看到了我和傑夫剛才那一幕，不然他不會眼睛霧蒙蒙的望著我。孫浩瘦了很多，舟車勞頓讓我看出來他的疲憊，淒然的表情讓人看了心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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下回預告：接近尾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