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話 誰的曾經
我不知道羅煜有沒有追出來，我也不想去知道，我隻感覺那種被欺騙的恐懼應驗了之後，疼得紮心。我不能回自己的公寓，因為羅煜有那裏的鑰匙，而且他也一定會在那裏等我，當我跑出了酒店，一個人奔跑在這繁華的夜都市裏的時候，我真正的感覺到了孤獨。
我不知道我跑過了幾條街，終於停了下來，喉頭已經幹了泛著一股血腥味，心髒突突地跳著震得兩個耳朵生疼。高樓聳立在這個喧囂而又寂寞的城市，我轉身去尋找，尋找那個根本不存在的依靠。
我在一個車站的長凳上麵對著一家燈火通明，霓裳飄舞的時裝店坐下。
我好累，需要休息……
漂亮的女老板從店裏走出來，純熟的鎖上了門，接著是一家家的店開始打烊，我到底該去哪裏？
我摸出手機，撥通了蘇大的電話：對不起，您撥打的電話已關機……對不起，您撥打的電話已關機……
我竟然可笑到有家不能歸，腦子裏突然閃過了一個人，我想都沒想就撥了他的手機號碼。
“喂……”電話裏傳出了孫浩還沒睡醒的嚶嚀聲。
聽到孫浩的聲音，我終於忍不住放聲大哭……電話那頭的孫浩被我的哭聲徹底嚇清醒了，哽了兩秒鍾，問道：“你在哪了？”
我也不知道我為什麽一出了事就會第一個想到孫浩，可能是腦子裏殘存的那些回憶至今都沒有辦法抹去。孫浩接了我去了他家，家裏人都已經睡下了我們輕手輕腳地進了孫浩的房間。
孫浩給我倒了一杯熱水之後，便坐在了沙發上看著在床上的我，一言不發。
我手捧著水杯，笑得很勉強，“幹嘛看著我不說話？還是覺得我漂亮對不對？”我開著玩笑，試圖不讓氣氛那麽尷尬。
“你——跟你的男朋友吵架了？”孫浩輕笑了一下。
“我不知道我該怎麽說……”我放下手裏的杯子，“孫浩我從來沒遇到過這樣的事情，可能從前你太寵我了而且你也太優秀了，你從來沒讓我失望過也從來沒有什麽不堪的過去讓我聽了後會難過。我知道每個人都有曾經，每個人都有過去，但是太不堪的過去是一個人一輩子的汙點，洗都洗不掉……它像一個紅字，一直提醒著他身邊的人，或者愛他的人不要忘記心痛。羅煜就是這樣的一個人……”
“他……”孫浩小聲的說出了一個字就被我打斷了，“十年前，美其名曰為了成功為了事業，陪了一個老女人兩年。現在人家又找上門了……”
孫浩沉默了，我們心知肚明，有著愛情潔癖的我們最在乎的莫過於這個。
“我沒有辦法，我知道那些是過去了，我知道他現在愛的是我，但是我就是沒有辦法跨過自己的心理障礙。我覺得，也許我該離開這個城市了，去一個新的地方重新開始，我很會修複自己，對吧？”我苦澀地笑了笑，“我想去俄羅斯，你應該還記得我初中、高中學的是俄語吧。去那個沒人認識的地方，修身養性一定很好，很快我就能調整好自己，然後再次投入戰鬥中。”
孫浩定定地看著我的眼睛，雖已沒了往日的羞澀卻也增添了幾多成熟和穩重，“蘇小，逃避不是解決問題的辦法……”
“孫浩，很晚了，我想先休息了。”我不想正視他的話。孫浩看了看我，很了解我的脾氣沒有多說，抱著被子鋪在了沙發上，躺下。
我熄掉了燈，鑽進了被子裏。床上還留有孫浩的味道和氣息，那個我曾經無比熟悉的味道。每個人都有過去，就像我跟孫浩兩個，我們也同樣是彼此的曾經，同樣在生命裏有著抹不掉的記憶，共同的記憶。
這麽一個寂靜的夜晚，我和孫浩好像又回到了以前在大學的時候，那個時候我們都很稚嫩也很羞澀，他總是睡在沙發上而我也從來都沒感覺危險，就那麽傻傻的莫名的相信他。
我回憶著我的曾經，我和孫浩的林林種種，又想到了羅煜，不知道為什麽，一想到他心就會有種窒息的疼。像我這麽難敞開心扉的女人，卻偏偏愛上了羅煜，像我這麽矯情的一個人，卻偏偏愛上一個帶有烙印的男人。
又是一夜無眠……
第二天一早，我並沒有去公司，不去上班羅煜也會幫我搞定一切的，我去辦理了護照，開始準備出國的事宜，除了孫浩沒人知道我打算出國。
掐著羅煜上班的時間回了家，沒想到羅煜竟然沒有去上班，在家等著我。我一開門便看到羅煜還穿著昨天的衣服坐在沙發上，看見我回來馬上站了起來，要走過來可是又知道我會介意就站在了原地看著我。
我看了一眼羅煜，將手裏的鑰匙放在茶幾上，放下手裏的包進了臥室抽出皮箱開始收拾衣服。羅煜緊跟著我進了房間，看到我開始收拾東西馬上衝了上來關死了衣櫃的門。
羅煜的眼睛布滿了睡眠不足才有的血絲，憔悴的下巴上一夜之間就泛出了青色。我的心猛地一下被撞疼了，但是依舊裝作冷漠的開口說：“讓開！”
羅煜的眼睛透著從沒有過的絕望和祈求，慢慢移動身子讓開了衣櫃的門。我打開櫃門一把抱出我的衣服，直接甩進了皮箱，又走到梳妝台上把我所有的化妝品都收了進去，拉上皮箱拉鏈的一瞬間羅煜從背後抱住了我，然後，我聽到了低低的啜泣，我像釘在了地上一樣，任由羅煜這樣抱著。
羅煜的眼淚一滴滴清楚的掉在我的脖子上，溫熱溫熱的，有風吹過也透著絲絲的涼。羅煜久久不肯撒手，我也沒有反抗，他的眼淚徹底震撼了我。我突然想到他還穿著昨天跟那個老女人纏綿翻滾過的衣服，突然覺得特別惡心，我開始拚命地掙紮，捶打著他。羅煜不躲不閃的任由我打著，直到把沒了氣力哭得窒息的我緊緊摟進了懷裏。
“對不起，對不起……”羅煜的嘴唇抵在我的額頭上，不停地叨念著這三個字。
“蘇小，我沒有任何可以解釋，可以為自己辯護的話。我知道那些印記這一生都沒有辦法消失。我也知道，無論我說什麽做什麽你都不能原諒我。我隻想告訴你我並不是唯利是圖的人，我對你的心都是真的。那個時候我大學還沒畢業，我爸爸得了肝癌花光了家裏所有的積蓄，我被迫輟學。沒有拿到大學畢業證就等同於沒有接受過大學的教育，我拿著一張高中畢業證在這個競爭激烈的大都市尋找工作，可是不論我多努力都沒有辦法找到一份適合自己的工作，我在工地上上班得到的錢根本沒有辦法支撐家裏昂貴的醫藥費，直到遇到了魏琳，當時我正在負責景泰裝修的工隊裏，她給了我一筆錢，讓我先安置家裏。我不敢違背她的意思，因為我怕她要我還錢……”說到這裏羅煜已經完全哽咽得說不出話來。
我的眼淚撲簌簌地從眼眶滾落，我絕望地呢喃：“那為什麽那一夜你會出現在酒店裏？如果不是我當時就在，你會留下，你會騙我說你有事需要加班不能回家了，對嗎？”他究竟明不明白我在意的是什麽，我可以接受他的過去，但是我不能接受已經跟我在一起還要背著我去跟別的女人約會，況且還是這麽特殊的關係。
“我不告訴你是因為我在乎你，我愛你，我不想失去你，難道這些你都不明白嗎？”羅煜低低地咆哮。
“愛我？所以騙我？”我喃喃地說。
“蘇小——”羅煜扳過的身子，麵對我說：“你不要鑽牛角尖好不好？”
我淒然一笑，“是我鑽牛角尖嗎？也許吧，也許我的愛情就是不可以有雜質，我有自己必須堅持的原則。可能我一開始就錯了，明明不是同路人卻硬要去同一個地方。你我都走錯路了，現在我們回到各自最初的地方對彼此都是一件好事。如果你沒有別的事了，那就讓我走吧。”
羅煜鬆開我的肩膀，踉蹌地後退了一步一下跌在衣櫃上，“你明不明白你說出這話代表什麽？蘇小，我不是愣頭小夥子了，對一個人動心很難了，我也不會像那些人對女朋友死纏爛打著不放手，你確定你要這麽做是嗎？”
我沒有勇氣說出那句話，那句分手對我來說就像哽在嗓子裏永遠發不出的音。我把頭撇向了一邊，看著窗外拒絕回答羅煜的問話，但是這無疑是一種默認。
羅煜看了我半晌見我依舊不肯說話，他拉過我，在我額頭上輕輕地親了一下，溺愛地拍了拍我的背說：“要走也輪不到你走，該走的是我。”說完，他用最快的速度收拾了家裏所有他的東西，將皮箱提到門口時又折了回來，重新將我攬在懷裏，我試出他的手臂有些抖，“再見，寶貝！”
門被輕輕帶上了，發出一小聲清脆的破碎聲，我貼著衣櫃慢慢地滑到了地麵，終於，淚流滿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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