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十六章 雲蔽月，花失色（四）

慕白秋勾唇淺淺一笑，刹那間風華萬千。夏夢蕊見狀，猛地一怔。待回過神來之後，波光流轉的鳳眸裏，有嫉妒和憤恨飛快地閃過。麵上，卻是笑靨如花的說道：“這麽說，前些日子府中的傳聞是真的？慕先生果然是女孩子！不僅如此，還是個如花似玉，傾城傾國的大美人兒。也難怪......”

見她越說越不好聽，顏思源輕輕地咳嗽了一聲。夏夢蕊見狀，止住了話語。鳳眸裏的暗色，卻越發濃烈。片刻後，她又勾唇笑道：“方才聽公爹說，慕先生從此便是咱們顏府的大小姐，莫非公公婆婆的意思，是想把慕先生收為義女不成？！”

見她一口一個得先生，叫個不停。似在提醒著慕白秋自己的身份。顏思源皺了皺眉頭，正要說話。一旁“護犢”的顏李氏已經不悅地說道：“以後你們見了白秋，就以姐妹相稱吧。別慕先生慕先生的了……白秋她……”

“那敢情好，恭喜公公婆婆又多了一個國色天香的女兒。改日白秋妹妹再找一個才貌雙全的如意郎君，這事兒啊，我看就圓滿了。”未待顏李氏說完，夏夢蕊已經嬌笑著說道。

顏思遠側目瞥了一眼眉頭微蹙的顏思源，勾唇邪肆一笑。“夏姨娘恐怕弄錯了罷，娘說以小姐之禮待白秋。並不代表就是認白秋為義女。”說道此處，他故意停頓了片刻。揚眉看了一眼麵色沉靜如水的慕白秋，這才繼續說道：“顏家未過門的兒媳婦，難道就不能享受小姐的待遇了嗎？！”不管將來如何，不管鹿死誰手，至少這一刻他們兄弟倆的立場是一致的！慕白秋，決不能成為他倆的義妹。那麽，他不便說出口的話，就由他來說罷。

顏思遠此言一出，震驚的又何止一人。盡管早就知曉兒子的心思，顏李氏仍忍不住為顏思遠語言中誌在必得的氣勢而震驚。而慕白秋，亦忍不住微微動容，靜美的俏臉上，漪瀾微起。上官若柳，則一臉讚賞地看著顏思遠，為他毫不避諱自己感情而讚賞不已。夏夢蕊與楚憐凝，一個麵不改色，一個微掀了一下眼瞼，一雙秋水般的眸子，複又沉寂如死水……

“這麽說，二叔跟白秋妹妹......”夏夢蕊率先反應過來，心中雖是恨恨。但麵上卻跟沒事人似的，笑得嬌媚依舊。“呀，果真是郎才女貌，天造地設的一對璧人啦！”

她的話音一落，滿室卻是難堪的靜謐。就連原本應該興高采烈的顏思遠，也似不曾聽聞一般，既不點頭同意，也不附和於她。而一向溫潤和煦的顏思源，則麵無表情，一雙點漆般的眸底，閃爍著幽邃的光，是旁人無法看懂的深沉。一時間，氣氛詭異得有些尷尬。

這樣的尷尬，一直持續到慕白秋嫋嫋婷婷地站起身來，走到梨花木八仙桌旁，從紫砂壺中倒了兩杯茶分別遞給了楚憐凝和夏夢蕊，淺淺一笑，道：“這是上好的華頂雲霧茶，滋味鮮醇，馨香四溢。兩位姐姐請嚐上一嚐。”她的動作儀態萬千，不卑不亢。語氣大方自然，毫不造作。讓在場之人，無比點頭暗讚。可這樣的行徑落在夏夢蕊眼中，卻是一種挑釁。尤其是她一改往日稱呼，姐姐二字更為刺耳。可又不好冠冕堂皇地反駁於她，畢竟“以小姐之禮待她”的話，是顏家的當家人顏東林親口說出來的，而顏思遠更是暗示了她將成為顏家的媳婦。是以，她以姐姐來稱呼，也不算有什麽不妥。

可要她咽下胸中的這口抑鬱之氣，她又實在不甘心。於是略一思忖，便勾唇款款一笑。露出幾分不屑的譏諷。“這茶，湯色淡，略渾濁，滋味苦澀，也不怎麽樣嘛！還不如昨日我在爹爹那喝的鐵觀音呢。”

一言既出，屋子裏頓時又陷入了一陣寂靜之中。那寂靜難堪得讓人幾乎喘不過氣來，屋子裏，可以清晰地聽見眾人淺淺的呼吸聲。甚至連針掉下來的聲音，都能聽得很清楚。眾人都帶著或詫異或不滿或譏諷或等待看好戲的目光注視著夏夢蕊。饒是她再遲鈍，也能感覺到有什麽不對的地方。於是抬眸望向慕白秋，卻見她低頭輕抿了一口杯中的茶湯，麵上依舊帶著淺淺的笑，絲毫不動聲色。

“我這茶葉乃粗劣之物，自然是比不上親家公的鐵觀音醇、厚、甘、潤咯。”饒是顏東林氣度不凡，心胸寬廣，聽見有人將自己的心頭之好批評得如此不堪一擊，他亦忍不住反唇相譏。夏夢蕊聞言，猛地一怔，臉色頓時不自然了起來。到此時她才知曉，自己竟於不知不覺間，著了慕白秋的道。可此時饒是她巧舌如簧，也百口莫辯。眼看著顏東林的臉色越來越暗，越來越難看。夏夢蕊心中不由得暗自焦急，在此當口，如若得罪了顏家權勢最大的人，對她以後在顏家的道路，將是有百害而無一利。可此時此刻，饒是她夏夢蕊再精明敏銳，一時間也無法替自己方才的失言轉圜過來。於是她不得不一邊訕笑著說道：“媳婦愚昧，哪裏懂什麽茶道。方才不過是信口開河而已，爹爹還請不要放在心上。”一邊抬眸向顏思源求救，可顏思源卻似沒有看見她的目光一般，隻徑直品嚐著杯中的茶水。

一時間，夏夢蕊又是尷尬又是羞惱，恨不得麵前有個地縫能讓她鑽進去才好。眼見著大家對夏夢蕊方才的言語都很是不滿，此刻雖不至於落井下石，卻也絕不會加以援手。慕白秋不僅暗自歎了一口氣，為她做人如此失敗而歎息。一個人在關鍵時刻，連一個肯雪中送炭的人也找不到，不是不失敗，不是不悲哀的！一念至此，她唇角一勾，綻出一抹清淺的笑容，抬眸對顏東林笑道：“顏伯伯也別妄自菲薄，這華頂雲霧茶本就是難得一求的珍品。哪裏如鐵觀音一般常見，為世人所熟知。若非侄女在某次遊學中無意見識過，也會像夏姐姐一般，鬧出笑話來的。”

慕白秋話音方落，顏東林臉上終於霽月光風。豎起大拇指讚道：“還是秋兒會說話啊，且又見識廣博，真不虧是家學淵源，青出於藍啊！”見顏東林麵現霽色，夏夢蕊麵色一鬆，懸在喉嚨上的一顆七上八下的心，這才放了下來。下一刻，心中卻越加覺得憤恨和羞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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春節家中有許多瑣事，所以最近的更新都不會太穩定，請大家勿等。等稍後忙空了，我會補上更新的。另，祝大家新年快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