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十五章 雲蔽月，花失色（三）
“你要離開？不行！”慕白秋此言一出，滿座皆驚。不待眾人開口，顏思遠已經毫不猶豫地說道。
“是呀，秋兒。從此這顏府就是你的家。我們就是你的爹娘，你還想離開爹娘到哪裏去呢？”顏李氏見狀，也不由得有些急了。到手的媳婦，眼見著就要飛了，她豈能甘心。
“顏伯母，我知道你疼我。可是這麽些年來，白秋已經習慣了四海漂泊，到處為家的生活了。”慕白秋此言，當然非心中真意。她等了這麽多年，又豈會在此關鍵時刻功虧一簣。隻不過，有時候，以退為進。比強衝猛打，效果要來得好得多！“更何況，我曾經答應過上官伯父，要親自把若柳交到他手上的。”
“好孩子，這些年辛苦你了。”一想到慕白秋這十年來，都是一個人孤身在外流浪。身為手無縛雞之力的女子，她女扮男裝，不知道吃了多少苦。顏東林心中就忍不住升起一股歉意和內疚。“我對不起你爹啊……”
可是此言聽在慕白秋耳朵裏，卻變成了另一種味道。以為他對父親當年的事情，心懷愧疚。慕白秋心中怨恨更深幾分。麵上，卻不動聲色的笑道：“當年之事，與顏伯父並無半點幹係。顏家對我們父女也照顧有加，仁至義盡。伯父又何苦自責！”
慕白秋說得冠冕堂皇，顯得十分誠懇。顏東林一聽，心中一寬，暗自舒了一口氣。顏李氏也頻頻點頭。隻有顏思源心思靈透，覺得她說得過分誠懇，未免與前段時間的表現不合，心中卻不點破。隻是眉宇間卻有一絲擔憂，若隱若現……
與此同時，門外急匆匆地走進來一個家丁，神情急促。見眾人都在，他又猛地駐足。顏東林皺了皺眉頭，斥道：“什麽事如此慌慌張張的，沒看見有客人在這裏麽。一點規矩都沒有！”
“回老爺，夏姨娘回來了。”家丁悄悄瞥了一眼顏思源，躬身答道。“正朝這邊走來。”
“回來就回來了吧，值得你這樣大驚小怪的嗎？！”顏李氏渾然不覺其中詭異，接著說道。“下次再這樣咋咋呼呼的，看我不貶了你到莊子上去。”
“是，小人知錯了。”家丁聞言，一邊恭敬地答著，一邊躬身退下。
到此時，顏東林似乎看出了其中蹊蹺。於是張了張口，正要說話。一旁的顏思源已經搶在他前麵開了口。“去把少夫人也一起請來，讓她帶著夏姨娘，來見見顏府的貴客！”
家丁這才領命匆匆離去。顏思遠擔憂的看了一眼慕白秋，見她神色鎮定自若。這才放下心來。一對龍鳳胎卻往慕白秋懷中擠了擠，慕白秋清晰地感覺到，兩個小小的身子微微地顫抖了一下。顯見是有些害怕。
門外，紫蘭用茶盤端了一套紫砂壺茶具和茶葉，款款的走了進來。在她身後，還跟了一個粗使丫鬟，用銅壺提了一壺滾燙的開水。“老爺，你要的茶來了。”
顏東林素愛茶道，小時候慕白秋沒少見他與父親切磋。兩個茶癡更是因此成了莫逆之交。前世的慕白秋也頗愛茶文化，彼時，還經常同兩人廝混在一起。而顏思源和顏思遠這兩個半大小子，則是整天隻知道上樹摸鳥，下河捉魚的年紀。哪裏有功夫和耐性，老老實實地陪他們的老子坐著一起評頭論足。害得顏東林沒少抱怨，恨不能拿自己的兩個孩子和慕仲舉換了才好。
一別經年，他的老習慣仍在。可卻早已經物是人非……
“我來吧，顏伯伯。”見顏東林欲起身親自動手，慕白秋心中一動。於是笑著開口說道。
顏東林眼前一亮，遂不再動手。隻靜靜的看著她，麵上有一絲不易覺察地期待。
“這水？”將銅壺中的水注入紫砂壺中燙壺，慕白秋挑眉問道。
“雲碧山的泉水。”眼中閃過一絲得意，顏東林的唇角微微上*翹著。
慕白秋點點頭，不置可否。隻徑直將燙壺之水倒入紫砂茶杯中溫杯。然後才不疾不徐地取了茶葉，鑒賞片刻後笑道：“不錯，上好的華頂雲霧茶。”
“你認識？”華頂雲霧茶產於高山濃霧地區，一年隻采一季春茶，因其味香、稀少，而被視為綠茶中的珍品。沒想到慕白秋小小年紀，見識居然如此廣博。一時間，顏東林眼中閃過一抹讚賞之色。
一邊將泉水高衝入紫砂壺中，慕子路一邊有條不紊地說道：“華頂雲霧茶外形細緊彎曲，芽毫壯實顯露，色澤綠翠有神，香氣清高，滋味鮮醇。向有“霧浮華頂托彩霞，歸雲洞口茗奇佳”的讚譽。顏伯父，我說得沒錯吧？”
看著紫砂壺中的茶葉翻滾，根根樹立，忽起忽降，如菊綻放。那牙光水色，堆綠疊翠，妙趣橫生。不僅看著賞心悅目，聞著更是馨香四溢。顏東林眼中的震撼和讚賞，溢於言表。待慕子路分完茶，將杯中馨沁肺腑的茶湯恭敬地遞給他時，他不由得半眯了眼，捧起小杯，慢飲細酌，啜畢還以杯口移近鼻下，品其香味。“妙啊，果真是滋味鮮醇，清香四溢，齒頰生香，餘味無窮啊。白秋侄女真是有一手沏茶的好功夫。”
“那也是顏伯伯的茶好，水純之故。”端起手中茶杯輕啜一口，慕白秋的目光，恰好瞥見了花廳外匆匆而來的兩個秀麗的身影。一個麵現怒色，一個平靜如水。眸光一閃，慕白秋似未察覺一般，勾唇笑道：“我不過是錦上添花而已！”
“噯，秋兒萬不可自謙。現在像你這麽美麗聰慧，知識淵博的女子，已經不多了。”聞言，顏李氏笑著誇獎道。
話音方落，夏夢蕊和楚憐凝雙雙聯袂而入。聞言，夏夢蕊的臉色黑得幾乎可以拎出水來。卻又在片刻之後，笑靨如花。“爹、娘，不知二老找媳婦來，所為何事？”楚憐凝和夏夢蕊齊齊朝二人福了福身，柔聲問道。
“今天叫你們來，是想給你們介紹一位咱們顏家的貴客。”指了指慕白秋，顏東林一本正經地說道。“慕先生，原是我的至交之女。從今個兒起，白秋在我們顏家，就不再是西席先生了。咱們顏家，從此以小姐之禮待她。”
盡管心中有所準備，夏夢蕊在聽到這個消息之後，仍忍不住有些許的吃驚。可當她的目光在瞥見盈盈淺笑、風華絕代的慕白秋之後，一雙鳳眸中驀地有震撼和怨毒一閃而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