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十四章 蛇蠍心腸

葉嘯樓這話一說出來,杜藍那顆原本跳得稀裏糊塗的心便逐漸恢複了正常,在心裏罵了幾聲“無恥”之後,杜藍往床裏側縮了縮,小心翼翼地道:“大少爺,不用了……老太爺隻是讓藍兒在您出府時跟著您。書房又沒在府外,大少爺您自己過去吧。”說到這裏,她的眉頭又蹙了起來,有氣無力地道:“哎喲,怎麽又痛起來了?大少爺您說得對,藍兒還是再休息會兒的好。”

葉嘯樓的眉毛微微挑起,突然扯了扯嘴角,低低地笑了兩聲,然後大步走出房去。

聽著屋外的腳步聲漸漸遠去產,杜藍的心卻又莫名其妙地再一次跳得稀裏糊塗。她呆呆地坐在床上,愣了好一會兒才說得出話來:“老天,為什麽這浪蕩子笑起來那麽古怪?難道他還會勾魂的邪術?看來以後我還得加倍小心才行。”

葉嘯樓走下樓來,玉箋三人知道孫大娘是無事不登三寶殿的,從剛才起就一直提心掉膽,這會兒也沒人敢上來撒嬌賣癡,隻是各懷心思地曲膝行禮,目送葉嘯樓出門。

葉嘯樓走出戲月樓外的園子,葉慶便從一處偏房裏鑽了出來,笑嘻嘻地問:“少爺,是不是又要出門?小的這就去叫葉喜備車,卻不知是要去王少爺府上還是薛少爺府上?今天早上剛一起喝了酒,總不能是去嚴少爺府上吧?或者是少爺您要去帳房與傅先生核對帳目……”

葉嘯樓本不欲搭理葉慶,但聽他實在聒噪得厲害,終於忍不住白了他一眼,啐道:“本少爺有事與孫大娘說,你該做什麽做什麽去……嗯,先去把書房的門打開。”

葉慶涎著臉笑道:“少爺,您看,您這不還是離不開小的嗎?您放心,小的這就跑前頭去,先把書房給打掃打掃。唉,如今藍兒姑娘進了少爺您屋裏,書房裏可又缺了磨墨丫鬟了。可憐小的我,又要陪少爺您讀書,又要打掃整理……”他正說得口沫橫飛,突然看見葉嘯樓的眼睛危險地眯了起來,右手手指輕輕彈動,一條長腿也蠢蠢欲動,趕緊轉身就往書房跑去,邊跑還邊嚷嚷:“哎呀,小的不說了,不說了,小的先去打掃書房去。”

葉嘯樓無可奈何地搖了搖頭,慢悠悠地往書房踱去。他可不知道,他離開戲月樓沒多會工夫,兩個小腦袋從樓後的花叢裏探了出來,相對得意地笑:“大哥走了,咱們找藍兒玩去。”

葉慶的動作倒是很利索,等葉嘯樓晃晃悠悠地走到書樓時,書樓上本來就很少的一點灰塵已經被他抹得幹幹淨淨,而孫大娘就站在書樓的門口,恭恭敬敬地等著葉嘯樓的到來。

葉嘯樓淡淡地掃了孫大娘一眼,懶洋洋地上了二樓的書房。孫大娘跟上樓來,瞅了一眼站在葉嘯樓身側的葉慶,鼻尖上的黑痣跳動了半下,便一聲不吭地站在旁邊。

葉嘯樓輕輕地挑了挑眉毛,道:“葉慶也不是外人,孫大娘,你有什麽事情就說吧。”

孫大娘笑了笑,低聲道:“奴婢倒不是怕慶哥兒有外心,不過慶哥兒這張嘴嘛……”她雖然沒有往下說,可這言外之意可就明顯得很了。葉慶立刻就急了眼,撅著嘴嚷嚷道:“孫大娘,您老這話是什麽意思?這葉府上下誰不知道我葉慶最是少言寡語、守口如瓶?您老這樣說,好像我葉慶是個多嘴婦人似的,這不是侮辱人嗎?咱可是惜言如金的堂堂男子漢!”

孫大娘和葉嘯樓的額上同時有了出汗的趨勢。也虧得葉慶能臉不紅、心不跳地說出這麽一番話來。葉嘯樓終於無奈地揮揮手:“葉慶,你去樓外守著,別讓人來打擾。”

這書樓本就建在葉府內院的僻靜所在,平常除了輪值丫鬟和小池小閣那兩個小淘氣,根本不會有什麽人到這裏來。葉嘯樓這樣吩咐,自然是認同了孫大娘的話,要避開葉慶這個多嘴小廝了。所以,葉慶很不滿地撅著嘴,又想說出一篇滔滔不絕的話來。不過,葉嘯樓可沒給他那個機會,隻懶洋洋地一伸長腿,“哎喲”聲中,葉慶又已經骨碌碌地滾下樓去了。

等到葉慶心不甘情不願地去了樓外守著,葉嘯樓才淡淡地道:“事情查得怎麽樣了?”

孫大娘抬起頭,低聲道:“有些眉目了。”

“是誰?”葉嘯樓的眼中射出的目光帶著一股冰涼的殺氣,但孫大娘卻仍然平靜如常,隻是遲疑地道:“從目前的情況來看,似乎是琴姑娘。”

葉嘯樓的眉頭皺了起來:“琴心?她跟著本少爺的時日最久,不至於罷?”

孫大娘緩緩地道:“先時奴婢也沒懷疑到她,隻是今天藍兒姑娘腹疼這件事,卻是有些蹊蹺。”

“藍兒的腹疼也是她下的手?”葉嘯樓的語氣中多了一絲怒氣,身上殺機更盛。

孫大娘瞧了瞧葉嘯樓臉上的表情,接著道:“藍兒姑娘的信期到了,少爺該知道吧?”

“嗯。”葉嘯樓點了點頭,一點也沒覺得不好意思。

孫大娘小心翼翼地道:“先前奴婢替藍兒姑娘請脈時,察覺了三件事情。”見葉嘯樓沒什麽表情,她又接著往下說:“其一,藍兒姑娘還是處子之身……”

葉嘯樓撇了撇嘴道:“這種事本少爺比你有經驗,就不用說了。”

孫大娘笑了笑,又道:“其二,藍兒姑娘正值信期。”

“你剛才已經說過了,說重點。”葉嘯樓不耐煩地翻了翻白眼。

“其三,”孫大娘的臉色凝重起來:“藍兒姑娘中了微量的砒霜之毒。”

葉嘯樓渾身的怒氣,激發得他的長發尾梢都緩緩地飄揚了起來,眼中射出淩冽的光芒,咬牙切齒地道:“又是砒霜!”

孫大娘歎氣道:“不錯,這種劑量的砒霜,隻要藍兒姑娘再服得三、五回,她便會落得與綺紅姑娘一樣的下場。”

葉嘯樓陰沉著臉,冷冷地問:“怎麽查出是琴心所為的?”

孫大娘低聲道:“前次綺紅姑娘出事時,雖然事後知道是飯菜中下了藥,但是那飯菜經手的人太多,可疑的人也太多,實在無從查起。這次卻是不同,藍兒姑娘今日因為信期腹痛,並沒有與其他丫鬟一起用膳,隻不過是吃了兩個玫瑰香餅。而奴婢到廚房查問過了,廚房最近幾日都不曾做過這道點心。藍兒姑娘所吃的玫瑰香餅,是琴心姑娘昨日讓小廝到廚房拿了應用的材料,在戲月樓的小膳房裏自己做的。而據藍兒姑娘自己說,那玫瑰香餅正是琴心送到她房裏的。”

葉嘯樓默然半晌,臉上神色變幻不定,終於從牙縫裏擠出幾個字來:“葉府容不下此等蛇蠍心腸的女人,孫大娘,你是府裏的老人了,知道該怎麽處理。”

孫大娘輕輕地歎了口氣,低低地道:“奴婢省得了。”

“你下去吧。”葉嘯樓揮了揮手,懶洋洋地倒在錦榻上,但立刻又彈坐起來,叫住了正要下樓的孫大娘,遲疑片刻,這才緩緩地道:“琴兒她跟了我也有四年了……”

不待葉嘯樓說完,孫大娘臉上已經露出一絲會意的微笑:“少爺放心,奴婢知道了。咱們葉府,並不是草菅人命的地方。”

“你知道就好。”葉嘯樓再次懶洋洋地倒回錦榻上,神情顯得很是疲憊。

孫大娘下了樓,葉慶便又躡手躡腳地摸上樓來,剛走進書房,便見葉嘯樓又坐了起來。葉慶的眼珠子一轉,飛快地抓起桌上放著的一本書,陪著笑臉道:“少爺,小的知道少爺也許裏煩得緊,特地上來給您念書的,您看從哪兒念起的好?或者小的就從卷首開始讀?”

葉嘯樓沉默片刻,嘴角慢慢地勾起,臉上終於有了一點笑意:“葉慶,書拿倒了。”

“呃……少爺……小的……唉……哈……少爺您終於笑了,”葉慶尷尬地將書掉了個個兒,見葉嘯樓露出了笑容,便又得意起來:“少爺,您還是多笑笑好,您一板著臉呀,小的這小心肝可就是一陣‘撲咚撲咚’地亂跳,連氣兒都喘不順溜了。您看您這一笑,小的這心也不亂跳了,氣兒也喘得順了……”

“不想再滾下樓去就把嘴閉上!”葉嘯樓不耐煩地打斷葉慶的話,隨手摸了摸錦榻上的繡枕,淡淡地問:“葉慶,你最近躲懶了吧?”

“哎呀,少爺,您怎麽這麽說呢?傅先生都說過,小的我是這府裏一等一的勤快小廝,這可不是小的我自己胡吹大氣,但凡少爺您吩咐的事情,小的絕對沒有躲懶……就算少爺您沒吩咐的事情,隻要小的覺著應該做的,也是巴巴兒的就做了……”葉慶劈哩吧啦地噴出一串唾沫星子來,臉上的表情,就仿佛他是某位能引得“六月飛雪”的小女子。

葉嘯樓挑了挑眉毛,再次打斷葉慶:“你急什麽?本少爺又沒罵你……隻是,這枕頭最近沒放香料吧?”

“呃?”葉慶傻了眼,停了停才小聲地道:“少爺,沒有您的吩咐,誰敢往上麵亂撒香料?”

葉嘯樓詫異地望了葉慶一眼,又拿起那枕頭聞了聞,喃喃道:“這就奇怪了,本少爺記得,前些日子這枕上總是有一種很好聞的清香味兒,最近卻沒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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