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章 幾分意亂
樓上花廳裏,葉嘯樓半躺在床上,心情沒來由地一陣煩燥。一張平淡清秀的臉老在他眼前晃來晃去,讓他懊惱地坐起身來,走到桌邊,喝下兩杯茶,這才覺得平靜了些。
在屋裏踱來踱去好幾圈,葉嘯樓再次將自己扔回床上。悄悄地嗅了嗅自己的手指,仿佛還殘留著某種可疑的香氣。
當葉嘯樓發現,在杜藍離開的一霎那,他竟然有想要留住她在身邊的衝動,他便開始對自己懊惱不已。
“我怎麽可能對那種相貌平凡的小丫頭動心?”葉嘯樓低低地自語,然後大力地甩了甩頭,自我開解道:“隻不過,那丫頭身上又軟又香,要是臉蛋也長得般配些,倒可以考慮收進房來玩玩。”
“先有蛋還是先有雞?”葉嘯樓倚在枕上情不自禁地笑:“她腦子裏到底有多少稀奇古怪的問題?”
“平時膽小得要命,昨天卻給本少爺長了臉,這丫頭是有些特別……”葉嘯樓滿腦子都是杜藍小小的身影——低眉斂首地讀書的杜藍、驚慌地說“我不是那種人”時的杜藍、笑吟吟地考問各家公子的杜藍、腳步歪斜地扶著葉嘯樓回戲月樓的杜藍……
就是因為這一串患上的杜藍的影子時常浮上眼前,使得葉嘯樓心緒不寧地趕走了玉箋、琴心、凝香和葉慶。當蝶舞走進花廳,將手輕撫到葉嘯樓的敏感部位時,他也想通過肆意歡愛來驅散腦海裏那一張張清秀但略顯平凡的臉。
可是,最後他卻發現,自己的審美觀似乎出了點問題。蝶舞的臉明明千嬌百媚,但看在葉嘯樓眼中,竟然不如那平凡的青衣小丫鬟來得爽心。
“哼,”葉嘯樓起身走到桌邊,再喝了一杯茶,突然將茶杯往桌上重重地拍下,頓時那細瓷的茶杯便整個陷入了梨木桌麵。
“能入得本少爺眼的,皆應是美女。”葉嘯樓嘴角浮起殘酷的冷笑:“再漂亮的女人,也隻是玩物。”
眼角掠過花廳的一角,葉嘯樓緩緩地走過去,輕輕地旋轉花盆,從打開的暗格裏取出一個精致的木匣來。從領口牽出一根細細的金鏈,用金鏈上掛著的一把小小的鑰匙開了匣鎖,又將機關解除,葉嘯樓輕輕地打開匣子,對著裏麵的物事呆呆地看了良久,眼神由懷念變成怨恨,再從怨恨變為嘲弄。輕輕地扣上匣子,落上鎖,打開機關,重新放回暗格中,葉嘯樓躺回床上,神情漸漸地又變為痛楚。
但是,這痛楚的神情並未持續多久,葉嘯樓便皺起眉頭,望了望放匣子的暗格,又看了看大開的窗戶,突然想起那天晚上入室行竊的女賊來。
能夠不驚動外院的護衛,並且成功穿越內院的陣法,神不知鬼不覺地摸進葉嘯樓的寢樓,江湖上能做到的人屈指可數。但是,葉嘯樓搜遍了腦海中的信息,也不曾發現這些人中包括了一名年輕的女子。
想起那女賊包裹在緊身夜行服下的曼妙身段和翩若驚鴻的絕佳輕功,以及那雙層蒙麵巾和狡黠靈動的眼睛,葉嘯樓喃喃道:“我想那小丫頭做甚?倒是如果再碰上這女賊,非要捉住她,好好地折辱她一番,方能解本少爺心頭之恨。”
葉嘯樓躺在戲月樓二樓的花廳中的那張大床上,腦中思緒紛雜,而小木屋裏的杜藍,卻也正趴在床上想心事。
“為什麽那個浪蕩子將頭擱在我耳邊吹氣時,我會渾身發熱,心裏怪怪的?”杜藍趴在床上,一邊啃著小指頭一邊低低地自言自語:“難道我生病了?”
想到這裏,杜藍趕緊抬手摸了摸自己的額頭,沒有發現任何異常後,便在床上翻了個身,眼睛瞪著帳頂道:“奇怪,現在又一點事兒也沒有了。”
撇了撇嘴,杜藍憤憤地道:“下次那個浪蕩子若再敢這樣輕薄本姑娘,定要狠狠地給他點教訓,賞他一把斷腸散!”
才過了一會兒,杜藍又動搖了:“可是……除了花心點,他看起來也不像個壞人呢。”
杜藍想起葉嘯樓和葉慶之間的主仆之情。雖然葉嘯樓總是對葉慶打來踹去的,但杜藍也是有功夫的人,如何看不出來葉嘯樓的力道控製得極好,根本傷不到葉慶?對於一個如此聒噪的書童,葉嘯樓表麵嚴厲,實際上頗為縱容,而且看葉慶的反應,哪裏又是怕葉嘯樓來?分明是有受虐傾向,沒事兒自己找抽。
“外麵都說葉家大少爺花心、冷血,我看這花心是真,冷血卻也未必,”杜藍蹺著腿,輕輕地晃動著腳尖,剛嘀咕完,馬上又猛搖頭道:“不對,這家夥就是冷血!”
她是突然想起了早上的那碗湯藥。每次杜藍看戲月樓裏的姑娘們喝藥時,心裏總是沒來由地陣陣發冷。
輕輕地咬著唇,杜藍尋思道:若是他再敢如今天那般戲弄於我,還是得給他一把斷腸散!這樣想著,杜藍的耳根卻是越來越紅了,也不知到底想到了哪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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因為葉嘯樓身體“虛弱”,今夜的戲月樓比平常安靜多了。杜藍輕輕地藏身在一棵大樹上,確定樓中沒有人走動後,這才借著花木的遮掩悄悄接近戲月樓。
如一隻夜色中的黑蝶,她輕輕展開雙臂,無聲無息地附在了花廳的窗外。屏息靜聽了片刻,杜藍的眉毛輕輕地上揚,麵紗下的嘴角也不自覺地勾了起來。以她的耳力,自然能聽出來,今晚的花廳中果然沒有人。
按捺住心中的竊喜,杜藍轉動手腕上的銀鐲。細細的銀針探出,幾乎沒費什麽勁,從裏麵扣上的窗拴便被杜藍輕輕地撥了開來。將手貼在窗戶上,運起內力緩緩地將窗戶推開,杜藍飄然落在窗內,所發出的聲音甚至比一隻蚊子扇動翅膀的聲音更輕。
站在空寂的花廳裏,杜藍得意地掃了一眼屋中的各個角落,眼裏又發出了淡淡的綠瑩瑩的光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