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十六章 鳳鳴

忽然,一連串密集的弓弦聲自四麵八方響起,眾人若還留在原地,怕要射成半個刺蝟。那弓弦是鄔家軍特製的疾弦勁弓,射程及穿透力比普通弓弦強上一倍有餘。眾家高手武功雖高,但縱有護身罡氣也擋不住那強勁的弓箭。

裴江和傅離悠二人連忙撲向蘇離弦和非兒方向,隻見裴江俯身抱起非兒,倏地躍開,那傅離悠已經帶著他家少主緊跟其後。

瞧地上泥土已被射得翻飛而起,便知這弓箭威力是何等之強。

戰事一觸即發。

陸以軒此時躍至半空,無著力處,應變速度再快也及不上急弦驚弓。身旁那霍驚雷也是狼狽不堪,連忙躲閃。

眼見陸以軒就要成為箭靶,卻見一枚石子比所有箭弦都來得更快,勁力之強幾欲入木三分,射到陸以軒足下之時,力道陡然一變,在他的足底一托,反折向東南方向。

陸以軒受此石子一托,猛地投向一旁密集樹冠,隻見白衣一閃,翩若驚鴻。

在此情況下尚有能力救人的,身著白衣,自然便是尹無塵了。陸以軒想到此處,心中一暖。那石頭餘力未盡,射入鄔家軍弓箭襲來方向,木叢後傳來數聲驚叫,呼痛之聲乍起,似已傷到弓手。

弩箭急追二人身影,顯然那“天玨神劍”已然為他們二人惹來殺身之禍。可即便是箭矢速度又快又猛,卻快不過遊魚般的身法。

但陸、霍二人也不敢貿然對決,以免分心之時成為鄔家軍的活靶子。到時候天玨神劍未能得手,反倒將命賠了進去,豈不是得不償失?

傅家眾屬躲過箭雨,皆是知道倘若隻求擊殺鄔軍南,他們這一行人必將全部折損在此處。為今之計,隻有先將那弓箭手盡數剿滅,才能保眾人鄔後顧之憂。

眾家高手應接不暇,前有豺狼,後有猛虎,當真進退兩難,隻得連忙提起,盡量閃躲開來。蘇離弦規劃好的突圍方向果然漸漸現出優勢,可眾人縱有高深武功,也隻能靠著真氣支撐。

雙方在賭,到底是弓弦的箭先用盡,還是二人的真氣先耗盡。

鄔軍南自是有恃無恐,沈薇見戰局開始,連忙策馬而至鄔軍南身側,手中暗器連發,生生迫開敵人。

鄔軍南見她如此賣命,心下甚為高興。再瞧那裴江且戰且走,雖然已是自顧不暇,但仍是照顧著懷裏的緋衣姑娘。

當真連命都不要了麽?

鄔軍南冷眸一眯,不禁打量起他懷裏的緋衣姑娘。

當年“九王政變”,裴江奉命護送先帝遺孀離開京城。那時夫人尚未臨盆,先帝遺腹子還不知是生是死。

現下看來,能讓裴江誓死保護的便隻有少主一人。那緋衣女子……莫不就是先帝遺孤?

想到此處,鄔軍南臉色一沉,開口說道:“術士,禦使妖魔攻擊那中年漢子,定然要將他與其懷中女子喪命於此!”

眾術士高聲應諾,一時間仍在和尹氏子弟纏鬥的赤眼狼妖猛然轉身,辯了辯方向,均是撲向裴江等人。

尹氏子弟連忙上前擋格,動用靈力為裴江等人鋪設護界。

那些赤眼狼妖畏懼護界以及驅魔香威力,皆是不敢上前,心下焦急之時,更為狠厲,連連出手傷人。

蘇離弦心知情勢緊迫,眾人不得不拚了這一條命衝出重圍。

場中已經廝殺成為一片,眾人迎接不想,保命要緊。縱觀全局,猶有餘力的,隻餘陸以軒一人。

蘇離弦心知陸以軒便是戰局的一個不確定因素,或許有他在此,戰局又會有所不同。

唯一有能力改變這場對戰的隻有陸以軒,可是他卻不敢動。

動了,又如何?

全力擊殺霍驚雷,將天玨神劍搶到手中?那不可能!別說那霍驚雷狡詐似狐,決計不可能讓他有機可趁,就說那場中無數勁敵,令人防不勝防。倘若他能搶到天玨,必將成為眾矢之的。說不定那霍驚雷還會借機將神劍搶回去,那他陸以軒豈不白白為別人做了嫁衣?

按照蘇離弦的意思,放下所有恩怨記掛,全力斬殺鄔軍南?那更不可能!如果真想這樣,那霍驚雷說不定早就帶著天玨神劍絕塵而去,他怎能縱虎歸山?

陸以軒心中遊移不定,所以,他隻能僵持在一旁,隻能保護自身安危。那可惡的霍驚雷不得不防,因此他隻能在旁看著這場逃不開的對戰。

蘇離弦在一旁看的明白,隻覺得心中一片蒼涼。

難道他們這一群人的性命,還比不過那天玨神劍來的重要?

想著,他對陸以軒的信心便下落一分。

裴江自顧不暇,隻得高聲喊道:“傅老,公子性命就交予你的手上,可莫要讓他受傷!我裴江來世做牛做馬,也定要報答傅老恩情。”

傅離悠手中銀針“唰唰唰”射出一片,中者皆傷。隻聽他大喝一聲,帶著蘇離弦躍起數米,翩然落於裴江身側道:“呸呸呸,老子才不要你個木頭做牛做馬!老子連孫兒都沒有,要匹木馬有何用?我那屋子小的很,您裴老將軍就不要給老子添堵心了。”

裴江聽他一言,心中暢快不少,豪言喝道:“好!今日裴江便與神醫二人殺出重圍,我倒要看看這鄔家軍是否戰無不勝!”

說著,便見裴江縱身一躍,將一旁高馬將士踢下馬背,這才高喝一聲:“傅老!”

傅離悠不禁暗讚一聲,連忙轉頭對蘇離弦說道:“臭小子,騎馬你總會吧?”

蘇離弦氣血虛弱,但勉強能維持精神,隻見他點了點頭,眼中神色堅定,顯是毫不畏懼此等戰況。

傅離悠哈哈一笑道:“好!有你這一句話,老子就放心許多了。”他攬著蘇離弦,猛地提了一口氣將他帶到裴江身側。他二人似乎心中所想之事大略相同,便見傅離悠將蘇離弦放置在馬背之上,將程非煙靠在他身側,忽而狠拍馬腹,高喝一聲:“駕!”

那馬兒吃痛,嘶鳴一聲,竟是抬腿便走。周圍走卒畏懼馬蹄威力,皆是連忙閃躲,不然非死即傷。

傅離悠與裴江二人護著馬匹,且戰且走。

再觀那蘇、蕭二家子弟,應對那多如牛毛的士卒也是吃力,但勉強已見攻破重圍之勢。

裴江高喝一聲:“謹記公子吩咐,盡量脫身!”

眾家子弟應諾,手中利劍揮出,已是死傷一片。

蘇離弦回頭看去,隻見場中廝殺一片,慘叫聲連連不斷。這戰事何其慘烈?倒真叫人歎息憂患不已。

那鄔軍南口口聲聲說,如若裴江守在邊疆,定能保國之安危。可現下此人居然對本國臣民趕盡殺絕,怎叫人心中好受。

“別讓他們跑了!”鄔軍南見先帝遺腹子就要逃離此處,心中甚為焦急,眼見自己手下所謂的精兵良將自顧不暇,還哪裏有心思去追那四個人。

正當他失了方寸之時,便聽身旁沈薇說道:“鄔將軍倘若想要擊殺這四人,不如讓沈薇去吧。”

鄔軍南回頭看去,隻見沈薇眸中盡是狠厲決絕,看來便不像打算再回來一般。

“此去一行,凶險萬分。沈姑娘還須小心謹慎,以免功敗垂成。”鄔軍南好言相勸,實則是激沈薇出戰。

“功敗垂成?”沈薇扯起一抹笑容,“賭上命的人是不會輸的!”

鄔軍南心中滿意之極,親眼見沈薇拍馬上前,追上裴江四人。

參軍連忙上前說道:“將軍,情勢不妙。”

鄔軍南心中也是明了,他掃了戰場一眼,當真死傷慘重。他開口吩咐道:“傳我的令下去,先奪天玨,再斬賊寇!”

參軍接命,便策馬上前高喝一聲:“眾將聽令!先奪天玨,再斬賊寇!”

————

卻說裴江與傅離悠二人開路,蘇、蕭二氏弟子為其保駕護航,他們這一行人已經衝破層層敵軍,逃開了五裏左右。

裴江心中仍是不安,但聽蘇離弦開口說道:“諸位,我們再忍忍,興許太陽落山之前,我們便可以下了長留山,到北泗縣城靜待旁人。”

眾高手連連出聲應諾,士氣較之方才更為高漲。

興許是因為剛剛脫出重圍,眾人皆是士氣大振,腳下步伐也不禁加快。對他們來說,這五裏較之五十裏同樣令人覺得歡喜。

正當眾人鬆了一口氣時,忽然見前方道路上有一紅衣女子靜待路旁,顯然已經等了許久。

裴江料定今日恐怕會有個變數,沒想到這變數來的如此之快。他更沒有料到,這個變數竟然會是當日在臨平城見到的那位修羅門的女子,當日看似無心之事竟為日後留下隱患,裴江悔不當初。

眾人見這女子立於路邊,皆是一臉不解。

裴江隻得上前,拱手說道:“沈姑娘。”

那沈薇見裴江上前,臉上惡毒之色盡顯:“裴江,我說過定要讓你們不得好死!沒想到你們居然連朝廷的力量都不畏懼……”

傅離悠見到這姑娘就老大不高興的瞪了裴江兩眼,說道:“你跟她費什麽話,要老子說,一掌將她打暈,我們趕路要緊。”

裴江見這紅衣姑娘立於風中,雙肩微微顫抖,當真讓人不住憐憫。這女人的心腸也是歹毒,她這報複行動,竟然讓如此多的人都為那雷鄭陪葬,其中心機手段無不令人心寒。

眾人不予理會這女子,料想她也不會耍什麽花招。

待到眾人已經走遠,卻聽那女子失態大笑起來,宛若瘋婦一般。

蘇離弦忍不住回頭看去,隻見那女子點燃引線,便聽“滋滋”的聲音傳了過來,速度越來越快。

“不好!那女子埋了雷家火藥,大家快逃!”

眾高手連忙提了一口氣,運起輕功奮力朝前跑。

便聽“砰砰”數聲巨響,勁力超強,震得眾人耳鳴不斷。

蘇離弦隻能靠著馬匹之力奮力逃命,誰知那馬兒不知何時受傷,竟是再也沒有力氣逃跑了。

隻聽“砰”的一聲巨響在耳邊炸開,蘇離弦連忙抱緊尚在昏迷的非兒,隻覺得身子一側,他二人連人帶馬皆是從落入山崖。

裴江等人驚呼一聲:“公子!”

“砰”!

爆破之聲又起,隻見岩石分崩離析,塵沙漫天。

便聽天外一聲嘶鳴,隻見一火焰般的身影衝入崖底,眾人隻來得及見那五彩翎毛。

隻此一瞬,眾人已見——

鳳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