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九章 應諾

蘇夢晴心中一歎,暗想清平夫人果真是世間少有妙人,智慧也不是平常人家女子可以比擬的。夫人絕口不提當日之事,繞開那丫頭與天魔教中人的種種聯係與疑點,避開了對這丫頭最為不理的說辭來向他求情,成功的幾率明顯就會提高不少。

傅離悠知道蘇夢晴是個怕老婆的主兒,這便又來了精神,跳起來興衝衝的說道:“對對對!蘇夢晴,這下你可要答應了吧?”

蘇夢晴仍在顧慮,可既然是清平夫人開口,他就沒有理由拒絕了。

便聽裴江一步上前請命道:“門主,為了少主,這一趟裴江是去定了。”

蘇夢晴聽到裴江言語中“少主”二字,臉上猶疑頓時消除大半,這才開口說道:“好吧,勞煩裴教頭走上這一趟。一切還要小心行事,切莫……”

裴江心下了然,點頭稱是。便聽傅離悠接口說道:“蘇夢晴,老子跟他們一起去,這下你放心了吧?”

蘇夢晴略微點頭說道:“這樣最好不過了。勞煩神醫照顧小兒離弦,蘇某不勝感激。”

傅離悠撇了撇嘴,世人都道傅離悠妙手回春,怎麽就沒人讚譽一下他丹青的美名呢?還是非兒那丫頭可愛一些,雖然那丫頭一向都會找他討要……三錢銀子。

清平夫人見蘇夢晴答應,傅離悠有說要去照顧兒子,臉上立刻浮起一絲淺笑,連忙謝道:“有勞傅先生了。”

傅離悠點了點頭,蘇夢晴那家夥固執得很,他老婆倒是個有趣的角色。看看人家清平夫人多會說話,被她一口一個“傅先生”叫著,連他這個老不死的都開始飄飄然了。

清平夫人偏頭對身邊的緋衣姑娘說道:“非兒,還不趕緊謝謝門主。”

非兒連忙跪下說道:“謝門主開恩。”

蘇夢晴“嗯”了一聲,便又坐下來說道:“謝謝夫人吧。”

傅離悠看了看天色,便開口說道:“我們今日便出發。”

清平夫人略微點頭,說道:“這樣最好。”

蘇夢晴欲言又止,便聽夫人說道:“我帶非兒回去收拾些東西,傅先生請先稍等。”說罷,夫人朝著蘇夢晴一行禮,轉身便要離開。

蘇夢晴連忙叫住夫人道:“夫人放心,弦兒不會有事的。”

清平夫人淡淡一笑,說道:“蘇家經門主執掌這些年,已是不可同日而語。蘇家子弟是決計不會讓門主顏麵掃地的,清平心中明白,也放心得很。”

蘇夢晴還想說些什麽,但終是作罷,隻是吩咐一旁侍女道:“去備三匹好馬和一些盤纏來。”

那侍女躬身應諾,連忙退下。

非兒心中隻是覺得有些別扭,門主和清平夫人當真是相敬如賓,可這敬的……似乎也太疏遠了一些。反瞧著公子倒是和門主更為親近似的。

傅離悠哈哈一笑,朝著非兒喊道:“我說笨丫頭,你手腳可要麻利些,不要耽擱了時辰。”

非兒見家主均在堂上,也不好像往日一般造次,隻是尋了個空當,朝著傅離悠那小老頭扮了個鬼臉,這便隨著清平夫人回去了。

收拾好了行裝,傅離悠二人已經在門外等候。清平夫人忍不住囑咐說道:“萬事小心。”

裴江抱拳說道:“夫人放心,裴江定當誓死捍衛少主。”

清平夫人聽罷微微一怔,似乎裴江所言,正事觸碰到了夫人心中那從來不曾被人知曉的故事一般。

傅離悠似乎有些不耐煩了,他坐在馬背上的皺了皺眉頭,嘴裏還出聲催促道:“快些走吧,已經耽擱不少時辰了。”

非兒忍不住白了他一眼,暗想這老頭年紀也不小了,怎麽這麽不懂事!

“也好,你們早些上路吧。”

非兒深吸一口氣,說:“夫人,天氣清冷,注意身體啊。”

清平夫人略微點頭,柔聲說道:“去吧。”

傅離悠嘿嘿一笑道:“夫人放心好了,我們一定把你的寶貝兒子平平安安的帶回來。”

清平夫人略微點頭,非兒自覺得沒有什麽話可以向夫人交代,這便說道:“夫人快回去吧,天氣清冷,不要在池邊站的太久。”

傅離悠最見不得人家生離死別的樣子,隻見他手裏長鞭一抖,“啪”的一聲抽在馬背上。那千裏良駒一聲長嘶,迅速躥了出去。

清平夫人說道:“走吧,事情了了就早些回來,記得囑咐弦兒服藥。”

“非兒記下了。”

起手,揚鞭。馬兒躍出數步。

回過頭看去,清平夫人已經轉身緩步走回蘇家府宅。非兒安心回身,策馬追向傅離悠和裴江二人。

一行兩日,卻是找不到落腳的地方。

最是清秋時節,冷風冽,古道別。

一路風光明媚,不覺時光流逝。

這老少三人一路向西,朝著那長留山的方向奔了過去。

這一路,並沒有見到太多的行人和商旅,畢竟龍瀾國西部地區並不十分富庶。百姓無非是想要找個適宜耕作的地方,取得幾畝良田,農家院子一座,一輩子也就安生了。可是越往西走,土地就越不適合耕作,雖然不至於到了寸草不生的地步,但比之西南的黑色土壤,已是貧瘠許多了。

西方多山峰,自然多礦藏,隻不過有能力大規模開采和販賣的人還未有幾個。

路經北湖縣城略作調整,備了些幹糧,三人便決定早早上路。傅離悠酒癮大發,衝到城西酒肆買了半斤燒酒帶著路上飲用。

取小路繞過古城,一下子便節省了近一日時間。

是日,已是三人自蘇家出發的第五天,眼見臨平就在眼前,一路風餐露宿,人畜皆是疲憊。三人決定現在臨平歇腳,明日再行趕路。

臨平算是龍瀾西部少有的富庶之地,作為東臨古蓬,西臨光中,北臨采樨的交通要道,自始有著他特殊的地理意義。

越是靠近臨平,路人便多了幾分。非兒一路走來,隻覺得眼花繚亂。身著華服的絲綢商人,衣著怪異的旅行藝人,五大三粗的精壯鏢師,五花八門,無奇不有。

傅離悠咧著大嘴哈哈大笑道:“丫頭,魂兮歸來!”

非兒臉色窘得通紅,想起方才行狀,她可不就是像那沒見過市麵的鄉下丫頭一般,丟人現眼得很。

裴江素來不苟言笑,這一老一少,可是把裴江那份的話都說了個遍。見這廝仍是死氣沉沉的,傅離悠得了空當,偏過頭來對非兒咕噥一句:“木頭!”惹得非兒咯咯直笑。

傅離悠號稱“妙手丹青”,除了喜好丹青墨寶以外,也就要說他酷愛酒食了,這一點倒是與非兒一拍即合。老頭子搖頭晃腦,大呼知音難覓,相見恨晚。

裴江倒是沒有什麽意見,也就隨著這一老一少去了。

卻說這臨平的廣敏酒樓更是聲名遠播,掌櫃老板腦子也夠靈活。他們看準了這臨平城是各地商賈雲集的地方,便招來各地的名廚,執起招牌,一炮打響了名號。

蓬城烤鴨皮脆入味,十裏飄香;鹽酥雞翅外酥裏嫩,可口宜人。銀針醉蝦新意十足,茶香四溢;黑椒山羊肉質鮮美,不膻不臊。

非兒吃的正酣,那傅離悠更是將北泗佳釀飲了個痛快。裴江為人節製,即便是飲酒,也是點到即止,暖暖身子,絕對不會容忍自己有一絲醉意。

忽聽門外一陣急促的馬蹄聲揚起,那聲音便是停在了廣敏酒樓的外麵。

隻見一男一女信步走了進來,這兩人看來真是說不出的般配,那紅衣女子挽著青年的手,就如同挽著自己新婚的愛人一般。或許,他們正是新婚不久的夫婦也說不定。

非兒忍不住多看了他們一眼,那女子瞧見這丫頭探視的眼神,忍不住瞪了非兒一眼,凶狠得緊。非兒微微一怔,旋即低頭吃飯,卻是再也不敢看那女子一眼了。

好端端一個美人,偏偏這麽凶。

裴江淡淡的掃了那兩人一眼,也不多做留意。倒是傅離悠意味深長的看了他們一眼,低聲說道:“是雷家的人。”

“哦?”非兒來了興致,“你怎麽知道自己沒有認錯人?”

傅離悠頗為自豪的說道:“老子行走江湖多年,見過的人比你吃過的米都要多,小小雷家,我若是不認識豈不糟糕?相傳雷家先祖是龍瀾國開國元老,帝君欽賜的族徽,從那個時候一直沿用到了今天。凡是雷家子弟,兵器之上必有族徽,可不就一眼看出來了麽。”

“雷家?豈不是和公子是一路的?”非兒心中歡喜,說不定這兩日就能見到公子了。

傅離悠仰頭將杯中之物飲盡,心中卻已經閃過了無數個念頭。

聽聞那兩人是雷家子弟,裴江忍不住打起了十二分的精神:“還是小心一些吧,這兩個人看來很有問題。”

非兒偏偏不信:“怎麽可能……八大世家揚名於龍瀾國土上這麽多年,出來的也定然是光明磊落之輩。裴叔叔你太過小心了些。”

“裴江說的對。”傅離悠沉吟一聲,“從蒙城到這臨平來,要先沿著紅藥河到達焱城,然後換走水路才能過來。而且……如果他們是跟蘇離弦那小子一路的,大可以直接取道長留山,沒有必要繞到這裏來。這兩個人現下在此出現,就已經足夠可疑了。”

非兒搞不清楚狀況,隻見裴江和傅離悠兩個人都是一臉嚴肅,暗暗心驚。這江湖之中真是不甚太平,還是自己那廚房好,隻管燒火,便能得來安生的日子,偶爾和公子到處逛逛,好不自在。

三人忍不住暗暗留意那一男一女的動靜,便聽那女子高聲喊道:“小二,你聾了還是瞎了,趕緊上菜!”

那小二忍不住歎了口氣,他們這開門做生意的,就怕碰到難伺候的主兒。這倒好,大中午的就碰到了這麽一位,倒黴催的。

他強迫自己揚起了笑臉迎了上去:“姑娘消消氣,今天這不是人手不夠嘛。您要的菜正做著呢,梭魚都是從阮瀾江上現打回來的,包您滿意。”

那藍衣男子揮了揮手說道:“行了,這沒你的事了,忙你的去吧。”說罷,他將幾錢銀子塞到小二手裏,“眼神活分點,什麽時候叫你就趕緊過來。”

小二掂了掂手中銀錢,眉開眼笑的走了。

原本已將平靜無事,誰知那女子忽的在桌子上重重一拍,低吼一聲:“他們那群該死的賊子到底把我們兩人當做什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