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九章 巫龍兒的憤怒(上)
我打開房門,皇室總管大人便站在門外。自從我到達H國的那一天起,我就一直不曾見到過他,倒是在電視裏看見過幾次,想必這位大人平時也是個大忙人。
他畢恭畢敬地雙手奉上一個描金的信封,信封的右下角蓋著山鷹徽章。這徽章是皇室的圖騰,據說H國皇室的祖先曾經得到了神鷹的庇護,才得以發跡的。
我打開信封,裏麵是一張請柬。
“蔽國皇後生辰在即,皇後殿下特別吩咐,一定要請巫小姐參加皇後殿下的私人慶典。”
“私人慶典?”我重複了一遍。
總管大人露出一抹古怪的笑容:“皇後殿下的生日慶典是小規模的慶祝活動,隻邀請皇室內部關係極親密的成員參加。”
我默然,想起那位目光如同刀鋒般的貴婦,她一定是精明強幹的女子,絕非是那些溫柔良善傳說中的皇後可比。
宴會的時間是三日以後,皇室總管大人在離開以前,很小心地暗示我,與會的人們都是本國的貴胄,一定要將自己打扮得高貴隆重,千萬不可失禮於人。
他走了以後,我仍然站在門前怔怔地發呆,該來的總是要來的。我與二鬼子之間的事情,總要有個了結,也許這一次的宴會便是了結之期。
手中的請柬上散發著淡淡的玫瑰花香氣,這種紙張我都從來不曾見過,大概是皇室內部的造紙廠印出來的。人生下來就是有階級的,有些人一出生就注定要高人一等。
我忿忿地想著,刻意忽視著心裏的無奈與無力。
我知道我在害怕,天不怕地不怕的巫龍兒並非真的天不怕地不怕。我很害怕這所謂的皇室,害怕皇室所代表著的那個貴族階層。雖然他們也是人,我也是人,但人與人之間的差距就是這麽巨大。
他們身上穿的衣服戴的首飾,每一件都大有來曆。吃飯時用的餐具潔白無暇,連水漬都沒有。出門就坐上名牌車,身邊帶著一群暗探。
而巫家的女孩卻是互相亂穿衣服,經常衝到表姐表妹堂姐堂妹的衣櫃裏拿起件衣服便穿在自己身上。吃的東西更是亂七八糟,時不時會蹲在路邊攤吃上一碗麻辣燙,把自己搞得鼻涕眼淚齊流。出門的時候一般是搭地鐵,有時也會坐公交車,最奢侈的,不過是買上一輛助動車騎騎。
我與他們之間的距離,簡直就象是火星與地球之間的距離那麽遙遠。
手中的請柬輕如鴻毛,卻又重愈泰山。若論武功,沒人能及得上我,可是這世界的事情並非全能用武力來解決。那些貴婦人一個輕蔑的眼神,就足以把我擊倒在地。
我也不知從何時起變得這樣瞻前顧後,小心翼翼。也許是因為珍惜與二鬼子之間的關係,人但凡有了想要的東西,就會變得軟弱起來。因而才有一句老話說得好:無欲則剛。
“龍兒!”二鬼子忽然出現在我的麵前。
我嚇了一跳,想要收起手中的請柬已是不及。他的目光落在請柬上,有一瞬間,他的眼裏閃過一抹無奈之色。
我的心立刻因他這抹無奈之色而沉淪下去,他也覺得我會為他丟臉嗎?
我勉強自己笑笑:“你們的皇後真熱情,居然邀請我參加她的生日慶典。”
他輕歎,“嬸嬸是個很不簡單的人,她出身自本國的政治世家,自小就跟從父親學習從政的各種要義。她現在是皇室經濟管理人,皇室的財政大權都掌握在她的手中。”
這麽說,她很象是賈府的王熙鳳?
我們兩人麵麵相覷,心裏都在想著同樣的問題,她特意邀請我參加她的生日慶典,應該不會隻是參加生日慶典那麽簡單吧!
“還有三天。”二鬼子忽然說。
“那又怎樣?”
“我要在三天之內教會你皇室的所有禮儀。”
我默然,他到底還是怕我會失禮於人,深心之中,他同樣對於我們之間的距離十分介意。這也不能怪他,他是本國的皇儲,麵子對於他來說是重愈生命的。
接下去的三天,我停了所有的課,在他和WILSON的監督之下,又請來了皇室禮儀總管,對我進行嚴格的訓練。
地獄式的訓練嚴苛得讓人乍舌,先是站立的姿態,走路的姿態,說話時的用詞、聲音,吃東西時的禮儀,甚至連看人的目光都有不近人情的規定。
三日下來,我隻覺我所住的並非人間,皇室的養成,果然不是普通階層的人能夠想象的。真不知最初是誰製定出來這一大堆規則,而那些貴族婦女們居然也日日都依著這些規則在生存。
第三天一早,禦用發型師化妝師就開始為我梳妝打扮,參加宴會所需的禮服也早已經準備妥當。費時長久的化妝從早上進行到下午,當化妝終於結束時,我已經被折磨得筋疲力盡。
我忍不住問二鬼子:“難道每個人都要用這麽長的時間來化妝嗎?”
二鬼子聳聳肩:“當然不是,但你今天是第一次參加這樣的宴會,而且也沒有自己專屬的化妝師,所以才會大費周章。如果你有專屬的化妝師,應該三四個小時就弄好了。”
專屬的化妝師,我狠狠地瞪了他一眼。我的幾件護膚品都是超市裏買的玉蘭油牌的,有時看看商店裏擺放的化妝品,什麽蘭蔻、夏奈爾、姿生堂根本就不敢過問,至於更加專業的化妝品牌,那就聞所未聞了。
二鬼子無辜地眨著眼睛,“上流社會都是這樣子的。”
一口一個上流社會,資本主義真是要不得。
穿上深紫色的禮服,鏡中的我雍容華貴得象個公主。我怔怔地看了一會兒鏡子,這是我嗎?簡直換了一個人。
我的心又有些忐忑不安,鏡子裏的人美麗而大氣,我卻感覺不到我的靈魂,仿佛是生生造出來的人。
我心裏有些沮喪,二鬼子能夠改變我的外表,卻沒辦法改變我的心靈。
WILSON吹了聲口哨,“這樣子出現,皇後應該不會再有所挑剔了吧?”
二鬼子憂心忡忡地點了點頭,我們兩人的目光相遇,都感覺到了對方的心意。他如同我一樣擔心,這個宴會頗有些象是鴻門宴。
皇室總管大人已在外麵等候,我們上了凱迪拉克,不多時便到了歌城夏宮。
所謂之夏宮,大抵如同中國古代時的行宮。因皇宮已經成了公眾瀏覽的古跡,皇室成員大都擁有自己的房產,散居在全國各處,隻有皇帝和皇後才象征性地住在夏宮裏。
穿著雁尾服的服務生將我們引到夏宮的花園中,此地已是衣香鬢影,觥籌交錯。一些皇室高中的同學也應邀參加了這次宴會,每個認識或不認識我的人一見我們走進來,都不免有意無意地看上我們一眼。
緋聞早已經在皇室內部傳播著,就算是從來沒見過我的人,也一定早就風聞我與二鬼子之間的事情。
皇後殿下含笑走過來,身後跟著趙天養。她儀態萬方地挽起我的手:“原來你就是那位來自中國的姑娘,我早就聽說過你的名字,SKY在中國的時候多蒙你的照顧,我代表H國皇室感謝你。”
她雖然笑著說話,眼神卻仍然如同刀鋒般地銳利。我馬上感覺到她對我的敵意,我並不知這敵意是來自何方,但敵意是如此明顯,呼之欲出。
我直視著她的雙眼,這是很傲慢無禮的舉動,我在瞬間就將過去三天的禮儀教育都拋諸腦後。“皇後殿下太客氣,中國人民向來熱情好客,照顧遠來的賓客是我們優良的傳統。”
說出這些話,我自己都忍不住有些肉麻,真是近朱者赤近墨者黑,現在連我都滿口外交辭令。
皇後雙眉微揚,“巫小姐與上次大不相同,真是令我括目相看。”
我正想說,沒什麽不同,你們看人是看衣服,無論怎麽換衣服人還是那個人。這句無禮的話還沒說出口,就有人大聲通報:“皇太後陛下駕到。”
本來熙熙攘攘的禦花園,因為這一聲通傳立刻安靜了下來。一個六十多歲的老婦,麵目頗為慈和,由一名女官攙扶著走進花園。
皇後立刻說了一聲:“失陪了。”便向著那老婦迎了過去。
二鬼子對我擠了擠眼睛:“這位是我祖母,過會兒我為你們介紹。”
我連忙搖頭:“不用了吧!如果她提起我再介紹也不遲。”
他輕輕歎了口氣:“我先去向祖母問安,你自己拿點東西吃吧!”
我點頭,盡量找了個僻靜的角落容身。我不欲引起任何人的注意,隻想無驚無險地度過這個讓人坐立不安的晚上。
但事情的發展,總是不盡如人意。一陣小提琴聲吸引了所有人的注意,隻見LISA身穿一襲粉紅的長裙,手持一隻小提琴正緩步走了過來。她一邊走一邊在拉一首美麗的樂曲,至於這首樂曲是什麽名字,我當然不會知道。
雖然我也很喜歡聽音樂,但我通常隻是聽聽流行歌曲。如同這般高雅的藝術,我低劣的審美情趣還無法接受。
一曲卜畢,掌聲雷動,身邊一個貴婦讚歎說,“蕭邦的小夜曲,拉得真是太完美了。”
原來這就是蕭邦大名鼎鼎的小夜曲,我暗暗慚愧,我真是太無知了。
LISA放下小提琴,走到皇後麵前,深施一禮,“祝皇後殿下生日快樂,永遠健康年輕。”
皇後扶起LISA,滿麵堆歡,但奇怪的是,我分明覺得皇後眼中的寒意一點都不曾減少,似乎對LISA的討厭程度一點都不亞於我。
皇太後則真正露出和藹的笑容:“LISA,你有好幾天都沒來看我了,最近在忙些什麽?”
LISA微微一笑:“外婆,學校裏事情很多,沒能來看望您,您千萬不要見怪。”
皇太後蹙起眉頭:“學校裏功課很忙嗎?”
LISA搖搖頭:“不是功課,是別的事情。”
皇太後愛憐地拍了拍她的手背,“有什麽為難的事情要我幫忙嗎?”
LISA的目光穿過眾人,準確無誤地落在我的身上。她很技術地隻是盯著我看,卻不說話。皇太後自然也隨著她的目光望向我,她微笑著向我招手。
我在心裏歎了口氣,多麽顯而易見的陰謀,LISA一定是對我懷恨在我,所以才想利用這種場合來折辱我。
我硬著頭皮走過來,很老土地鞠了一躬,自我介紹:“我叫巫龍兒。”
身邊傳來隱隱的偷笑聲,我忽然想起,皇室禮儀總管曾經一再教過我,皇室之中仍然使用著中古時期的屈膝禮,身為女性是不應該鞠躬行禮的。
皇太後卻全不介意,親切地拉住我的手:“我早就聽說過你的名字,LISA對我說過你是一位多才多藝的姑娘。據說你在音樂方麵十分出色,不知是否可以為我們演奏一曲。”
我在音樂方麵十分出色?我望向LISA,她臉上帶著興災樂禍的笑意。太陰險了,她明知道我對音樂一竅不通。
我遲疑著,“這個,這個……”
皇太後親切的笑容如同滿清十大酷刑一樣折磨著我,我求救的目光落在二鬼子身上。二鬼子微微皺起眉,向前邁了一步,正想開口說話。
LISA卻搶先將小提琴塞到我手中,“不如你也拉一首曲子,不知我們是否有這個榮幸。”
我怔怔地看著手中的小提琴,惡毒的女人。我抬頭狠狠地瞪了她一眼,她一雙湛藍的大眼睛惡作劇地看著我。
太惡毒了!
皇太後卻似已經看出了什麽,她接過我手中的小提琴,“我也許久不曾拉過任何曲子了。今天是皇後的生辰,不如讓我來演奏一曲助興。”
整個花園裏掌聲雷動,皇太後必然已經猜出我是不會演奏任何曲子的,所以故意為我解圍。
我感激地望向她,她對著我擠了擠眼睛。這一瞬間,她不象是六十多歲的老婦,反而象是一個十幾歲的小女孩。
我呆了呆,原來皇太後是這樣容易相處的人。
一曲結束,花園之中再次掌聲雷動。皇後道:“母親大人親自演奏,這真是我無上的榮耀。”
皇太後微笑:“很久不曾演奏了,讓你們見笑了。”她輕易地解決了我的尷尬局麵,使大家的注意力都從我身上轉移開來。
LISA不甘地瞥了我一眼,用意顯而易見,算你走運,讓你輕易蒙混過關。
我亦是狠狠地瞪了她一眼,惡毒的女人,連你自己的親戚都不幫你。
她高高地仰起下巴,無聲地說了一句話:“走著瞧。”
這句話是通過她的嘴形分辨出來的,這時的她已經完全忘記了貴族應有的風度,如同一個市井婦人一般因著自己喜歡的男孩而斤斤計較。
其實天下的女子大抵如是,所有的冷漠與飄然皆是因不曾動情,若一動了情,便自然而然地將自己置於不利的境地。
我忽然想到褒姒,她似是處處占盡先機,其實亦是處處失盡先機,隻因她心中一直有所牽掛。
正餐過後,所有的人都進入了圓頂大舞廳,音樂驀然響了起來,我驚奇地發現所有的人自覺地站成了兩排。
這種情形我並不陌生,在電影裏也曾經看過。難道他們是要跳舞?
二鬼子和WILSON臉上也現出驚異之色,他走到我身邊低聲說:“糟了,原來的宴會流程上沒有宮廷舞這一項,不知是誰臨時變更了宴會流程。”
我歎了口氣,看來又是針對我的陰謀,“我該怎麽辦?我不會跳啊!”
二鬼子皺起眉,這種舞蹈不同於交誼舞,並非是一個男人帶著一個女人跳那麽簡單,而是所有的男人都站成一排,女人站成另一排,然後根據音樂進行隊列變換。雖然原則是很簡單的,但一時之間卻也不能解釋清楚。
音樂已經開始響起,二鬼子顯然不能再站在我身邊。他擔憂地看著我,同樣無計可施。
LISA卻刻意靠近我,笑咪咪地問:“怎麽了?不會跳嗎?”
我咬著嘴唇,難道她有那麽大的本事,竟然可以變更皇室夜宴的流程嗎?LISA似也看出了我心裏的疑問,她收斂起笑容,很嚴肅地說:“你為何不想一想,你站在SKY的身邊班配嗎?其實要讓你下不來台的不止是我一個人,每個愛護SKY的人都希望你能遠遠地離開他。”
我愕然,怔怔地看著LISA的藍眼睛,她說每個愛護SKY的人都希望我能遠離他。我想到WILSON,最初他將我劫持到古堡去,也是出於同樣的原因。難道我真的不應該留在二鬼子的身邊嗎?
我木然地站在原地,任由人們在麵前穿梭。如果每個愛護他的人都希望我遠離他,而我卻固執地靠近他,難道我對他的愛尚及不上LISA和WILSON嗎?
所有人疑惑的目光都集中在我身上,婦人們誇張地繞過我的身邊。他們如同一道道洪流卷過我,而我不過是洪流中的一葉小舟。
目光深入淺出地穿梭於空氣之間,如同某種昆蟲的觸角,敏感而脆弱。我與二鬼子的目光在空中相遇,我知我終於還是要做出決定。
於是,我做了一件歐洲皇室幾百年都不曾遇到過的事情。我相信許久以後,這件事還是會在皇室內部悄然流傳,因他們從來不曾見過如同我這樣的女子。
我本就不是他們這個階層的,即便是勉強溶入其中,也必象是油與水一樣,最終會沉積出來。
我用力一躍,跳上了大舞廳頂上的水晶吊燈。然後如同蕩秋千一樣用力一蕩,吊燈開始搖擺起來。
所有跳舞的人們都停了下來,張口結舌地抬頭看著我。在他們的眼中,我一定比外星人還要令人吃驚。
我蕩了幾下,吊燈搖擺的幅度越來越大,我的長裙如同天外飛仙般在空中飛舞。老實說,如此戲劇性的情節,我也隻在電影裏看到過。
雖然我自小修習武術,卻因巫家的禁令,很少在人前展露。輕功這種神秘的武功,更加諱莫如深。
我從吊燈上一躍而下,落在舞廳最前方的麥克風旁邊。音樂停了下來,整個舞廳中的每一個人都目不轉睛地瞪視著我。
看吧!想看就看個夠吧!
我站在麥克風前麵,大聲說:“我是來自平民階層,我不會跳這種舞蹈。我隻會中國功夫,中國功夫你們懂嗎?JETLI,JACKIECHAN你們知不知道?我從小看著武打電影長大的,你們這些貴族當然不會知道。還有我也不會拉小提琴,不會彈鋼琴,什麽都不會,因為我們巫家的女孩子根本無需學這些。但是會不會有什麽關係?你可以會,也可以不會,這與你的人格無關,也與是否尊貴無關。”
我一口氣說了一大堆話,每個貴族的嘴巴都張得更大。整個舞廳之內一片死寂,所有的人都失去了反應的能力。
忽然,一個人開始鼓掌。所有的人又立刻把頭轉向那個方向,如同是漁民船上那些整齊聽話的魚鷹。鼓掌的人是皇太後,發自她戴著白手套的手的鼓掌聲並不是很響亮,卻分明驚天動地。
皇後也開始鼓掌,於是更多的人加入鼓掌的行列,片刻之間,瘋狂的掌聲充滿了皇家圓頂舞廳。
我用力咬著嘴唇,眼前開始模糊,我知道我要流淚了,並非是出於感動,而是因為無論我如何努力,我到底還是一步步地離開二鬼子遠去。
我向著圓頂舞廳外麵奔去,身後傳來二鬼子的呼喚聲。
我卻置之不理,這根本就是一個錯誤,我不該來到這個地方,不應該癡心妄想會有現代灰姑娘的故事發生在我身上。
人最可笑的就是沒有自知,我明知巫龍兒不是為了身為皇後的命運而存在,卻仍然不願放棄二鬼子。所謂人必自辱而後人辱之,現在我是深刻地體會到了這句話的含義。
皇太後的維護我,也許是出於她的心善,也許是出於她對於皇室體麵的重視,但經過了這樣的宴會,我已經成為H國皇室的笑柄,如果二鬼子還想與我在一起,除非他願意放棄他的第一順位繼承人的身份。
我跑過驚詫的侍者,撞翻了一盆長青樹,踢飛一隻毛絨絨的小狗,小狗的哀嚎聲與貴婦的尖叫聲雜夾在一起。我懶得回頭去看,這一切都與我無關。
當我一口氣衝出夏宮以後,一輛黑色寶馬停在我的麵前。汽車門打開了,天養在車內對我招了招手。
我長長地籲了口氣,他是否早就知道我會離開那個舞會,否則來不及將汽車開到這裏。
我坐上汽車,他立刻開著車飛奔而出。我們兩人皆沉默不語,我看著窗外的景物向後飛速移動,隻覺悲傷如同波浪,一波未平,一波又起。心亂如麻的感覺讓我不由自主地顫抖,我從來不曾如此脆弱,抖得象是秋風裏的最後一片樹葉。
天養騰出一隻手放在我的肩頭上,他雖然沒有說一個字,卻已經表示了自己的安慰之意。事實上,這個時候的我並不需要任何安慰,也無人能夠安慰我。所有的安慰在此之時皆是蒼白無力的謊言,誰都知道我與二鬼子之間的關係必然會因皇室的反對而迅速夭折。
汽車停了下來,我走下車,並非是皇室高中。我疑惑地望向他,天養聳了聳肩:“我猜你一定想喝酒,女人在這種時候都想喝醉。”
我雙眉微揚,“你很了解女人嗎?”
天養微微一笑:“其實並非女人在這個時候都想喝醉,男人也是一樣。”
我低哼了一聲,率先向著酒吧中走進去。這是一家品味頗為不俗的酒吧,裏麵的賓客一看便知來曆非凡。我卻替天養覺得悲哀,象他這種年輕人,本該是在迪斯科舞廳裏聽著震耳欲聾的音樂,喝著廉價的啤酒,對著年輕女孩吹口哨才對。
我便又一次想到了二鬼子,既然天養的生活如此,二鬼子也一樣是這樣的。
一想到二鬼子,我的心便又是一陣刺痛。我毫不猶豫地衝進去,迅速點了可以醉死七八條大漢的烈性白酒。
天養擔心地看著我:“真的能行嗎?”
我豪氣幹雲地笑笑:“不要看不起女人。”
他便也學著我的樣子豪氣幹雲地笑笑:“看我們兩人誰先醉倒。”
我完全沒有考慮如果他醉倒了,誰開車送我們回去,不服輸地回答:“那好,比比看,誰先醉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