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章 遺失的美好
海的思念綿延不絕
終於和天在地平線相會
愛如果走的夠遠
應該也會更幸福相見
承諾常常會像蝴蝶
美麗的飛盤旋然後不見
但我都相信你給我的誓言
就像一定會來的春天
我始終帶著你愛的微笑
一路上尋找我遺失的美好
不小心當淚滑過嘴角
就用你握過的手抹掉
再多的幸福也從不停靠
隻一心尋找我遺失的美好
有的人說不清哪裏好
但就是誰都替代不了
在最開始的那一秒
有的人早已經注定要到老
雖然命運愛開玩笑
真心會和真心遇到
——《遺失的美好》張韶涵
1
九月底，千尋市的天還沒有涼下來，雖然說是秋季，但和夏季一樣悶熱難耐。
大食堂在整修，原來隻供教工的小食堂一下子接納了大量的學生，顯得極其擁擠，飯菜的香味和汗臭味混合在一起，雜交成讓人作嘔的氣味。
葉蕭捂著鼻子，擠到人數相對少一點的外賣窗口——雖然貴了一點——買了一份快餐，等再擠出來的時候，背上厚厚的汗液不知道是自己的還是別人的。
大大的舒了口氣，抬起手，隨意抹了一把額頭上的汗水，準備逃離這個“監獄”。但眼角一瞥到同樣擁擠的飲料窗口，又躊躇了。在短暫的心理鬥爭過後，決定在英勇犧牲一回，買杯冰飲料。
她最愛的雀巢沒了，就連可樂雪碧醒目也沒了，就剩芬達。
費了九牛二虎之力把自己塞進人流裏，投了一塊錢進去，看著橘紅色的**從販賣機裏緩緩流出，等到盛得滿滿的，再一手緊緊的捂著杯口，重新擠出來。
等出來的時候，手心上全是飲料，杯子裏也少了一截。
出了食堂，她想，如果是程諾在的話，一定會笑她這幅狼狽的模樣。對他來說，這種吃力不討好的事情是絕對不會做的。
想著想著就忍不住嘿嘿笑出聲來。
程諾其實並不遠，就在本校的另一個校區。
回想起再次見到程諾的情景，她至今都覺得好像在做夢。
上周晚上，她騎著車到程諾所在的北校區去上公選課。
她們學校分南北兩個校區，中間隔了一條寬大的馬路，因為那條路平時過馬路的人較少，車速很快，二十字路口又沒有紅綠燈，所以成了千尋市的危險地段之一，交通事故頻發。於是，學校就在南北兩個校區之間修了一條地下通道。隨之弄巧成拙，進出通道的坡度過陡，下坡的時候自行車需要把刹車按下一半才能順利通過。
那天，葉蕭唯一室友兼死黨紀靈兒的刹車壞了，因此需要多花十多分鍾，繞路往側門走。
葉蕭正從南校區的通道口，準備下坡時，看見了程諾，正在通道的中央，一邊騎，一邊和邊上的同學開著玩笑，笑聲裏有葉蕭熟悉的讓人安定的溫暖。
程諾的突然出現對她而言是個巨大的意外，她驚愕地瞪著程諾的臉，直至刹車放開了也好無所覺。等察覺過來不對，已經晚了，人仰車翻。
於是，在通道裏的所有人都看到的一幕是，男生程諾匆匆刹住車，把車扔給邊上的同學叫他看著，三步並作兩步的奔向葉蕭所在的方向，把女生扶起來。
而葉蕭，因為疼痛和害怕，竟撲到男生的懷裏，大哭起來。
哭得那麽用力，幾乎把肺都哭出來，就像事後程諾的同學形容的，是真正的撕心裂肺。
但葉蕭知道，不完全是這樣，至少哭的原因不對。而程諾顯然也明白。
“怎麽了？”過了很久，等哭泣聲變弱了一些，他問。
“你傻的啊！沒看見她很痛啊！”程諾的同學似乎不滿意程諾的遲鈍，憤憤地拋出這麽一句。
而出乎旁人的意料，他們的這兩句話似乎把葉蕭驚醒了似的，她猛地抬起頭，看了一眼程諾，接過他遞過來的餐巾紙，抹幹淨眼淚，就旁若無人的活動了一下手腳，確定自己隻是擦破了點皮，既不說謝謝，也不回答問題，扶起自行車騎上就走。
除了臉頰猶在的淚痕，她的表情寂靜無波，似乎剛才的一切都沒有發生過。
因為這個畫麵太過奇異，不久，就被好事者命名為“通道事件”，以極快的速度傳遍全校。
而在事件的第二天，葉蕭看到迎麵走來的程諾，不等他問，就全部坦白從寬。
“沒想到我兜兜轉轉，藏來躲去，甚至不惜改名換姓，還是躲不過你。”
即使聲音偽裝的再平靜，微紅的眼和黑眼圈也泄露了她昨晚一夜未眠的秘密，她的目光從和她平行的程諾的鎖骨緩緩向上移，還未及觸到程諾的眼神，便局促的避開，假裝端詳梧桐樹落在地麵上的影子，“最近，同學裏麵轟轟烈烈的傳，說新生裏麵出來一個帥哥，叫程諾，我還以為重名，沒想到真的是你，在看到你的一霎那，真的被嚇到了。”
她微微吸了口氣，吐出最重要的一句話，“其實，我是真的一直在暗戀你，藍藍說的一點也沒錯。但發生了這麽多事情，我已經決定把所有希望斬斷掉了。”
“你從來不會因為摔跤哭，所以我想，一定有別的事情發生了。”程諾說，語氣一如從前的平和和溫柔，讓葉蕭忍不住抬頭看，她記得很清楚，那一瞬間，她看到了程諾的眼裏有清晰的心疼，隨即嘴角微撇，露出了點自嘲的神色，“沒想到，是因為我。”
葉蕭低下頭，眨了眨眼睛試圖控製流眼淚：“我覺得，我們之間橫亙了一條河，河水是有眼淚構成的，像海水一樣苦澀和鹹。最初是我的暗戀你一直不曾發覺的澀，然後是因為姐姐，藍藍，我覺得我的生活是異常蹩腳的劇本，什麽犯罪，死亡，都一下子聚集在一起，發洪水一樣朝我衝過來，愛情，友情都是這麽渺茫和不可依靠，很長時間以來，我都在想，我這一輩子，再也越不過這條河去了吧。”說到後麵，聲音不可抑製的微微顫抖，神色是掩蓋不住的黯然。
“我早就喜歡你了，現在也還是喜歡，真的，你沒有一廂情願。”程諾頓了頓，伸出雙臂，把葉蕭緊緊摟在懷裏，“真的。”
聲音急切而堅定。
葉蕭喜極而泣。
“蕭蕭你老實告訴我，你到底怎麽會對程諾一見鍾情的，你要不說，我就天天問，月月問，年年問！”今天，從食堂一回來，葉蕭又聽到了紀靈兒迫不及待的話。
現在程諾的表白已經過去了大半個月，他們兩個在一起的消息也早就了全校，給“通道事件”增添了新的內容，作為葉蕭的死黨，紀靈兒自然想近水樓台先得月，挖到獨家新聞。
可這一次，葉蕭依舊不給她麵子，隻笑了笑，說不知道，再問，就自顧自去洗手了。
“哎！”接下來就是每天例行的歎氣，“早知道我就算冒著生命危險，也跟你一起進通道了。”才說罷，就被對麵寢室的菲菲叫出去了。
葉蕭擦幹淨手，轉身回到自己的桌邊，拿出日記本，想寫些什麽，但什麽也寫不出來，隻是一個最近常常想起的初遇片段又一次清晰的在腦海中播放，每一個鏡頭都是那麽清楚，比電影膠片還可靠。
其實初次見到程諾，是在七年以前，確切的說，是六年零十一個月。
那時候她的名字還是葉琪。
那天她一個人在家已經一個多禮拜了，家裏被她搞得一塌糊塗，為了”毀屍滅跡“，她決定給家裏做個大掃除。
可作為一個被姐姐寵壞的小公主來說，隻要她想到大掃除，搞砸是必然的，這回也不例外。
等她心滿意足的拎著數袋垃圾袋走出門，扔掉。再回到幹幹淨淨的書桌上準備做暑假作業的時候，突然發現桌子上似乎太空了。
她竟然把她的新試卷給扔了！
幾乎是不加思索的，她馬上站起來，衝向門外的垃圾桶，把剛剛扔掉的幾個垃圾袋拿出來，開始胡亂翻找，一邊找，一邊急的幾乎要哭出來。
程諾，就在這個時候，出現在她的麵前，問：“怎麽了？”
這聲音很柔和，恰到好處的撫平了她的焦灼。
聽她哭哭啼啼的說完原委，頭頂上傳來的低低的笑聲，他說：“這樣是找不到的。”
就像變魔術一樣，隻三下兩下，一張隻做了一題的數學試卷就出現在他的手上，遞給了她。
她記得當時程諾的臉，很幹淨的樣子，有些不自然的蒼白，笑的時候，嘴角咧起，帶著十五六歲的孩子不該具有的淡定和溫柔。
她甚至還記得夏日耀眼的陽光照在他的衣服上的樣子，金燦燦的耀眼。
紀靈兒回來後，隻看到葉蕭正看著窗外，表情有些恍惚，和淡淡的微笑，這樣的葉蕭讓她有些發愣。
“沒救了。”不知道是在說葉蕭，還是說自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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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確定你是大學生？”在新聞係的自習教室裏，程諾無奈的看著麵前葉蕭做的四級模擬試卷，滿目的赤紅像是在講一個笑話，“我服了你了。”
這個學校隻有大一有晚自習，因此，沒有公選課的日子，她會到程諾的教室自習。
“我說了我很討厭英語，英語最爛。”葉蕭低下頭，小聲嘟噥著。
“那也不是這樣的啊！你確定你這樣下去在畢業之前能過四級？”程諾問。
“不確定。”
程諾想了想，從書包裏掏出一本小書：“背吧！每天一篇，別偷懶啊！”
葉蕭皺了皺眉頭，看向那本書，是通過背短文記單詞的，顯然程諾已經給她減輕負擔了，沒讓她直接背課文。
她把手伸進書包，找了半天，從病理書中拿出一張已經寫滿一半的草稿紙和一支沒筆套的水筆，開始抄寫句子，一邊抄一邊嘴裏念叨著，在她看來，這是最快的背誦法了。
程諾看了一眼她，就從自己的草稿本上撕了兩張下來，遞給她，便安靜的做自己的作業，並不說話。
過了一陣，看完一個段落的程諾反應過來身邊喃喃背誦的聲音似乎輕了許多，轉頭看她，忍不住輕笑出來。
葉蕭趴在桌子上，腦袋歪倒在手臂上，看著英語單詞的眼睛顯得有些迷蒙，筆在紙上劃動的速度也緩慢的不像樣，嘴唇就像不受大腦控製一樣開合，隻是在讀，卻不知道在讀的是什麽。
他拿起桌子上的書，又放下，伸出手去拍葉蕭的頭。
“啊！”葉蕭一個激靈，剛剛迷糊的表情瞬間一掃而光，轉頭瞪著程諾，但看到程諾的似笑非笑表情，就一下子軟了下來，心虛的笑笑，就開始背。
這樣類似的畫麵最近時時發生，不但發生在她背英語的時候，還發生在做其他作業的時候。
別人都說到大學有了男朋友以後會耽誤學習，可在葉蕭身上，完全相反。她歎了口氣，忍住想詛咒程諾的衝動，繼續努力。
手機鈴聲就在這時響起，歌聲是《一個像夏天一個像秋天》，不用看，就知道是程諾的孿生弟弟程言。
拿著手機，匆匆走出教室，她說：“說吧，怎麽了？”
“大嫂懷孕了，你們要不要十一回綠城來？”很意外，程言居然直奔重點。
“白妮姐？好啊！”她不假思索的大叫，叫完才想到不對，“你幹嘛不先跟你哥說先跟我說？”
“他關機。”熟悉的嘲笑的語氣又出現了“你以為除了你還有誰上課正大光明的開機而且還不關振動，二嫂？”
葉蕭吐了吐舌頭，這聲二嫂讓她的臉有些發紅，“我跟他去說。”便匆匆掛了電話。
第一次，他們的大哥程信帶白妮回家見他父母的時候，葉蕭當時也在。
看到白妮，葉蕭的第一感覺是，程信明明是三兄弟當中最不帥的一個，為什麽會找到這麽秀氣的女朋友。
白妮升高接近一米七，在一米八五的程信身邊不顯矮，皮膚很好，白淨細膩，眼睛不大，鼻梁不高，唇形也不是那麽漂亮，但各個並不出色的部分湊在一起，確湊成一張秀麗的臉龐。
笑起來的時候，整張臉就籠罩了一層淡淡的柔和的光芒，讓她仿佛覺得自己見到了姐姐。
當時白妮和未來的公婆還沒說上幾句話，葉蕭就在旁邊插嘴。
“白妮姐姐，你就當信哥哥的老婆吧，我批準了！”
三兄弟和父母都笑她，她撇了撇嘴，“她笑起來好像姐姐。”
他們都愣住了，眼光齊刷刷的射向白妮。程信更是用右手拇指和食指捏著下巴，歪著頭，把女友從頭到腳檢查了遍，直看得白妮臉紅起來，才說：“恩，是有一點點像葉桑，小棋子你的眼力不錯。”
整個屋子裏爆發出一片笑聲。
“那你姐姐和我，哪個漂亮？”當時白妮微笑著問她。
“姐姐！”她回答的毫不猶豫，等說完了才意識到不對，“你不會生氣吧。”
白妮隻是笑著搖頭，說“什麽時候帶我見見你姐姐吧，難得有人說我和誰像的。”
當時的他們，哪裏想得到，還未等這個諾言兌現，姐姐就離開了這個世界，而這一刻和那一刻，相距短短一個月。
她搖了搖頭，阻止自己深想下去，用手一撐，跳上了走廊的圍欄，緊緊抓住鐵杠，身子向後仰，看到了紫藍色的天空。
今晚的天空，星星很多，它們眨著鑽石般耀眼的眼睛，像悄悄的和她說話、
輕輕閉上眼睛，心靈深處一個聲音輕柔的說：“又一個小小的生命，要誕生在這個世界上了呢，我們一起祝福它吧。”想著想著，心裏就安定了下來，一片澄明。
她回到教室，這個教室與她而言是陌生的，但其中有一個熟悉的人在，就能讓人感到安定。
她笑嘻嘻的推了推正在認真學習的程諾，說：“剛剛你偉大的弟弟告訴我一個好消息，你要不要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