88章 外國人不是免罪金牌(上)

元亨公司的銅材拉絲機、製造電纜盤所需的木工刨床、電焊設備、噴漆設備、切割設備已經全數運來並安裝到位。

華夏旅遊的工藝品模具、原材料也整整齊齊堆放在三車間裏。

原三大二中三百多名服刑人員分散到三個車間,接受合作單位技術人員的培訓,他們將成為新組建大隊的骨幹犯人,以後新犯人擴充進來,他們可以手把手的教。

九月初的太陽還是那麽灼人,吳越去三個車間轉了一圈,站在大門口,製服濕濕的貼在背上,癢癢的難受。

“陳隊,得趕緊把排風扇裝起來,萬一有人中暑就是生產事故。另外,大夥房多熬些綠豆湯,放點冰塊,上午下午各送一次。”吳越看了看身邊的陳勇,又對身後的黃雙翔說:“黃隊,三車間你多照應。一些基礎骨幹犯人可以先摸摸底了。別等中隊組建好才臨時抱佛腳。”

“噯!”黃雙翔答應的又快又脆。

黃雙翔這兩個禮拜過的有點不尷不尬,他是三中隊正職隊長,莫名其妙調進二中隊,卻一點職務也沒安排,跟普通幹警一樣帶班。

三中隊的覺得他傻,為了留在試點大隊連中隊長都不要了,值得?二中隊的也別扭,你好好的中隊長不當,擠到咱們中隊湊什麽熱鬧。叫你黃隊吧,你沒職務,叫你老黃吧,又顯得落井下石似的。當然,試點大隊幹部名單沒公布之前,每個人心裏都有一個小九九在作怪,潛在的對手,總是不被歡迎的。

“你們忙吧,我去看看。”元亨公司的大巴從公路拐上石子路,停在了大隊部門前,王國生大聲衝吳越喊話。吳越打了個招呼,快步趕過去。

“黃隊,不錯啊。”見吳越走遠,陳勇用胳膊肘捅捅黃雙翔。剛才吳越的意思很清楚了,新編三中隊的一把手是黃雙翔。

“一點小進步。”黃雙翔左右看看,見身邊沒其他人,笑道:“陳隊,我可比不了你。副大隊任命快下了吧?”

“不一定,不一定。吳大是明確了,其他的人名單還沒最後敲定呢。”陳勇話雖如此,神情卻是一副篤定,“這個不用我去多操心,反正隻要跟定吳大就行了。”

“對對。緊跟,緊跟。”

黃雙翔趕緊附和幾聲,看著陳勇誌滿意得,不免生出幾分羨慕。圈子裏不搞新人笑、舊人哭這一套,講究的是越老越吃香,越鐵杆。進個圈子不容易,他既然沒錯過最後一班車,就得緊緊抓住這個機會,搞出些成績來給吳大看看。

這麽一想,黃雙翔精神頭又上來了,顧不上擦把汗,就一頭紮進了三車間。

“山子,你不在元亨好好當你的保安隊長,跑我這兒來幹嘛?”

看到薛小山最後一個從大巴上跳下來,吳越問道。

“小越哥,不不,吳大。這批工人要在這待上一陣的,方董怕他們壞了監獄的規矩,所以叫我跟過來指點指點。吳大,你是知道到,這裏麵的門道我多少懂一點。”

薛小山大西北吃過好幾年牢飯,自然門清得很。吳越點點頭,“工人宿舍就安排在廠區。等他們領了通行證胸卡,你帶著過去看一下。什麽能做,什麽不能做,你要預先交待好,免得出了問題處理了,你們元亨那邊不開心。”

“我懂,我懂。”

“現在九點出頭,到十一點,咱們去明越吃飯。”吳越看了看表,走進了教導員辦公室。

“吳大,來來來。後一階段的工作,我列了個日程表,你定一下。”王國生站起打招呼。

吳越拖了一張椅子隔著辦公桌坐在王國生對麵,“王教,你是老領導。你辦事我會不放心?以後別這麽客氣。”

“那可不行,一個單位沒有主從之分,還不亂套?”王國生摸出中華往辦公桌上一擺,“你的煙還剩下一條多,我沒收了啊。來一根?”

吳越接過煙,眼睛卻沒朝日程表看。

“看看吧。”王國生把日程表推到吳越麵前,調侃道:“我可不想退休後還被你惦記,王國生那老東西,說是當副手,總是不放手!”

“惦記是一定的,好煙好酒少不了。”吳越哈哈大笑,隨手拿起日程表:9月8日,監獄公布試點大隊全體幹警名單。

10日,幹警到崗。試點大隊全體幹警會議。

11日,幹警崗前培訓,去元亨公司參觀學習。

12日,原三大隊一中隊、三中隊撤離監區。

13日,試點大隊服刑人員到位,召開全體犯人動員大會、中隊犯人動員大會。

14日~17日,服刑人員定崗定位。

18日,正式掛牌。

“八號就是後天吧。”吳越在日程表上重重簽下名字,寫上“同意”二字,“掛牌那天,廳局領導都要過來。王教,咱們這幾天要抓緊整治一下環境,讓犯人好好學學行為規範,弄規矩點、精神點。表麵文章不做的花團錦繡,裏麵最好也不行。”

兩人交換了意見,喝幹了一壺水,抽完了半包煙。

吳越無意中一回頭,看到薛小山正在窗邊晃悠。

抬起手腕,謔,十一點多了。吳越起身邀請,“王教,出去吃頓飯吧,廠區有陳勇他們在,沒問題的。”

“嗯,好好吃你一頓,養足精神,幫你幹活。”

十一點半,明越飯店三樓一間包廂裏。

酒剛倒滿,菜還沒上齊,吳越舉了杯正想敬王國生,隔壁包廂傳來一陣噪雜間或有碗碟的破碎聲。

又有食客撒酒瘋了吧。吳越皺了皺眉,一分鍾不到,他聽到了明越保安隊長猴子的聲音。

以猴子的圓滑應付一個醉鬼應該沒有問題。吳越也不去理會,笑著和王國生碰杯。

“啪”、“啪”,兩聲清脆的巴掌聲過後,猴子捂著臉跑進了吳越的包廂。

“小越哥,山哥……”每吐一個字,嘴角都會流出一股血水。

看著猴子的慘樣,薛小山按捺不住,站起就往外衝,“咋啦,一個醉鬼把你搞成這模樣?”

“他是個外國人。”猴子苦笑笑。

外國人?薛小山像是突然被定身法製住了,他鬥天鬥地,惹毛了穿了製服的他也敢碰一碰,可外國人,嗬嗬,算了。誰讓咱華夏國這麽喜歡優待外賓呢。

“外國人怎麽啦,有理說理,沒理賠禮,打人算什麽?走,出去看看,到底是哪一國的野蠻人!”吳越絕對相信猴子不可能去主動招惹食客。

猴子胡亂抓了一把餐巾紙擦了擦嘴,擋在吳越麵前,“算了,小越哥。也沒出啥大事。就一個小姑娘被調戲了。我呢,還好。”

“滾開!”吳越手一撥,把猴子帶了個踉蹌,他耳力強於常人數倍,稍一留意就聽到一個女孩正嚶嚶的哭。

“吳大,注意政策。”王國生還沒來得及多說,吳越已經站在隔壁包廂門口了。

包廂外是幾個一臉憤慨的明越保安,包廂一片狼藉,裏麵坐著衣冠楚楚的兩個人,一個二十多歲,戴一副金絲邊眼鏡,另一個嘴裏嚷嚷鳥語的,三十多,長的很敦實。

“說說到底咋回事?誰動手打人的?”

“一點小誤會,一點小誤會。”吳越現在隱隱有了領導者的派頭,這讓眼鏡不得不陪著小心跟他說話,還特意指著說鳥語的,“青木先生酒有點多,一時衝動了。”

“叫那個青木的過來。”

“同誌,青木先生是市裏請來的,他這次代表日本北海株式會社到我市考察投資環境……”

“請問你是姓山本還是姓龜田?”吳越冷冷掃了眼鏡一眼。

“我姓諸葛,平亭招商局的,土生土長的本地人。”吳越明顯在找茬,眼鏡聲音也高了。

“嗬嗬,我就奇怪了,一個小日本怎麽會說平亭土話?原來姓豬、狗啊。”吳越這一句引得門外保安和聞訊過來看熱鬧的哈哈大笑。

“這位同誌,青木先生是外國友人。你不要隨便找事啊。你要想清楚,鬧出問題來,破壞了市裏招商的大局,可不是你能承擔的!”人越來越多,說實話眼鏡有些膽怯,可轉眼一想,青木先生在啊,怕什麽?不由膽氣高漲,指著吳越鼻子嗬斥。

“別拿什麽市裏、省裏壓我。”吳越一把抓過眼鏡,把他的頭擰向運河方向,“睜眼好好給我看著那邊。想想你小學、初中一年一度的清明祭奠來過沒有。六七十年前,誰把幾千平亭人用機槍活活掃死在運河邊的?你滿腦子隻想著伺候你的日本主子,就沒想過剛才那個小姑娘也是你的姐妹?外國人又怎樣?到了我華夏國,就得遵守華夏法律!你去問問他帶了免罪金牌沒有?”

“這位同誌,你翻陳年老賬幹啥?青木先生第一次來華夏,他跟六七十年前有什麽關係?現在是什麽時代,你能把帳算在青木先生頭上?真是可笑、愚昧!”

“我也讀過幾年書,這套大道理還不用你講。到我華夏,老老實實做生意我歡迎,想要擺出老爺主子麵孔的,給老子滾蛋!”

吳越鬆開眼鏡,“叫那個日本畜生出來,向小姑娘、被他打傷的保安賠禮道歉,其他的等會談。這事沒完!”

“你不要瞎來腔。我要報警!”眼鏡一邊威脅,一邊摸出手機。

“可以,先讓畜生道歉!”吳越一把奪過手機。

“對,叫他道歉!”

“不道歉,別讓他走。”

“問問他,在家也這樣對他妹妹嗎?”

圍觀者七嘴八舌起來。

“八嘎,我的,空手道六段,我的,不怕你。八嘎……”

青木突然站起,衝到吳越麵前就是一記手刀。

“啪啪啪……”

吳越側身一躲,左右開弓,甩了十幾個大嘴巴。

“空手道不行,我允許你拿武器。”吳越對著青木搖搖食指,一麵有意慢慢轉身背對著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