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章 隻能坐以待斃?

第6章 隻能坐以待斃?

第二日一早,碧桃出去提食盒,辰時差一刻還未回,吳娘覺得蹊蹺,平日裏這丫頭做事向來不出差池,怎麽今天到了這個點還不回來?隻怕四小姐吃不了早飯便要去太太那定省了。

趙小茁餓得肚子前胸貼後背,也提不起勁追究什麽,留吳娘去尋碧桃回來,帶著秋水出了門。

回來的路上,三小姐就跟吃錯藥似的,從後麵狠狠撞得趙小茁一趔趄,要不是秋水扶著,肯定摔個嘴啃泥。

“你吃多了啊!”趙小茁揉著吃痛的肩膀,一回頭,見到三小姐幸災樂禍的臉,氣不打一處來。

三小姐拿著帕子,用勁扇著:“大熱天的,四妹妹火氣真大,說話也這般沒涵養。”

趙小茁冷笑:“你有涵養,還不是跟我一樣,見了太太要叫太太不能叫娘。”

這話戳到三小姐痛處,她咬碎銀牙,指節發白:“你再說一遍!”

“我再說一百遍都行。”趙小茁白了她一眼,一字一句慢慢道,“你有涵養,還不是跟我一樣。”

“你!你!”三小姐臉色漲紅,暴跳如雷,“看我不撕爛你的嘴!”

要不是青蘿眼疾手快攔著,三小姐就撲了上去。

“三小姐,這離太太院子不遠,鬧起來可不好。”青蘿低下頭壓低聲音道。

“要你多事!”三小姐怒目切齒看著趙小茁,還是停了下來,可不等趙小茁轉身,啪一聲脆響,一耳光把青蘿扇到在地。

秋水下意識護在趙小茁前麵,而趙小茁目瞪口呆地咽了咽口水。

“發生了什麽事?”尹翠冷不丁從後麵過來,大家這才各回其位。

秋水趕緊站到趙小茁身後,青蘿也從地上爬起來低著頭站在三小姐身旁:“三小姐要帶的帕子,奴婢忘記了。”

尹翠的目光停在青蘿臉上,五指印清晰可見,她微蹙下眉並未沒追究下去,隻說:“太太說天氣炎熱,要各位小姐趕緊回去歇息,免得中了暑氣。”

一行人應了“是”,便朝自己的屋子走去。

進屋時,秋水心有戚戚焉:“沒想到三小姐人長得嬌弱,下起手可真狠。”

趙小茁則窩在榻上,連動彈一下都不想。現世裏她受過良好教育,尊師重道、孝敬父母,和朋友、同學相處愉快,從未和誰撕破臉吵過架。即使來到這裏,對待秋水和碧桃也從沒什麽尊卑之說,她有不愉快就直接說出來,也不在乎和吳娘她們分享好吃好喝的,用現代話來說八個字——人人平等、相互尊重,甚至她為之前做得錯行單獨找吳娘認了錯。

趙小茁天真的認為,隻要不做出格的事,就能得到別人諒解和疼愛。

不過這一切都被三小姐的巴掌打得粉碎,那一巴掌的教育甚至比太太的陰險更為震撼。青蘿雖不露痕跡擦掉了嘴角滲出的血絲,可還是被趙小茁看見了。她想這次三小姐是忌憚太太才把氣轉到丫鬟身上,那下次,巴掌會不會就落到自己臉上?

父母曾告訴她,女孩子不能被不打臉。

可府裏規矩與她從前認知處處相悖,內心的平衡漸漸傾斜,失落感隨之而來。

秋水見她懨懨的,以為是天氣太熱的緣故,煮了碗銀耳綠豆羹來,趙小茁卻趴在矮幾上睡著了,眉間皺成個“川”字,好似煩惱什麽。

這一覺睡到申時末。清醒後,趙小茁喝了口吳娘做的酸梅湯,才想起一天未見碧桃。

“她人呢?”她擱下碗,朝堂屋望了眼。

吳娘道:“今兒天氣太熱,碧桃不太舒服,在耳房歇著呢。”

趙小茁“哦”了聲,垂眸看著深褐色透亮的**,總覺得哪裏不對:“我去看看她。”說著,從榻上下來穿鞋。

吳娘連忙阻擋:“碧桃躺會就好,老奴看四小姐今天臉色也不好,就好好歇息吧。”又叫來秋水:“四小姐一會要吃晚飯,你去廚房把食盒提回來。”

秋水眼神閃爍,避開了趙小茁的目光,領命退了出去,出門時連帕子忘在桌上也不自知。

吳娘發現了,不露痕跡把帕子收起來,搖搖頭:“這丫頭總是冒冒失失的。”

趙小茁還想問,就被吳娘幾句話輕易擋了回去,這樣的欲蓋彌彰愈發讓她心裏覺得不對勁。

晚上,她特意留了秋水值夜,其目的再明顯不過。

秋水心知肚明,躺下後便閉眼假寐,任趙小茁叫了幾聲都不理。

“你還裝睡!”趙小茁對付秋水還是有辦法的,她支起半個身子,把海棠織錦紋的緞麵枕頭丟了過去,不偏不倚正好砸中秋水的腦袋。

“哎喲!”

趙小茁咧嘴笑道:“看你還裝不裝。”

秋水癟癟嘴,一副受了委屈的模樣:“四小姐就會欺負奴婢。”

趙小茁不依不饒:“趕緊招了,我就不欺負你。”

“奴婢不懂四小姐說什麽。”秋水翻了個身,繼續裝睡。

“行,你不說,我自己去看碧桃。”趙小茁起身下床披了件外衣。

秋水攔不住趙小茁,又怕吳娘責怪下來,如竹筒倒豆子般一五一十全招了:“今兒一早碧桃去廚房時聽人說四小姐住的屋子原是周管事住過的,有些話說得太難聽,碧桃便和別人爭執了幾句,才知道是周管事家的菱香傳出來的。碧桃氣不過又找菱香理論,哪知正好碰見周管事家的,誰知菱香沒事,碧桃卻被幾個粗使婆子輪番掌嘴,回來時臉又紅又腫,嘴角破了連飯都吃不利索。”

“還有這事?!你怎麽不早告訴我?”趙小茁皺著眉,攥起拳頭,緊緊捏住衣角。

難怪早上碧桃沒及時趕回來,竟然被周管事家的合夥欺負!又想到吳娘下午有意回避的樣子,她心中一股無名火“騰”地一下竄出來。

“吳娘呢?”

秋水從未見過趙小茁陰沉著臉,心裏暗叫不該多嘴,可話一出她也收不回,隻能悻悻道:“吳娘也是為四小姐好,她說太太才扣了您的月錢,對您印象不好,還是先忍一忍,總有機會的。”

“總有機會?”趙小茁冷笑,難道被人打了左臉,還要伸出右臉給人接著打?這哪裏是打碧桃,分明是打她的臉!不管當初秋水如何得罪了周管事家的,是周管事家的錯在先,現在又拿碧桃出氣,日後傳出去都隻會說她趙小茁是個軟弱好欺的,連個下人都護不住。

秋水自知說錯了話,平日的伶俐全拋在腦後,左思右想,隻說了句:“四小姐,您千萬別說是我說的,不然吳娘——”後麵的聲音越來越小,她低下頭揉著被單的一角。

“行了,我不會說的。”趙小茁簡單回了句,又躺到床上,麵朝裏麵一動不動。

秋水不放心,又小聲道了句:“四小姐,睡了嗎?”

趙小茁沒再出聲,卻一夜無眠。

她想,若自己再不有點動作,隻怕還沒回到現世就要被府裏這群婆娘欺負死。

然而讓人意想不到的是,除了趙小茁失眠外,偌大的府內還有個屋子燈亮著。

尹翠剪了剪紅燭裏的燈芯,朝著紅木百子圖雕床上躺著的人小聲問:“太太,還不歇息嗎?”

太太擺擺手,示意她下去,目光始終停留在一頁頁的賬本上,直到二更天,才叫了尹翠進來。

尹翠遞上人參茶,又小心翼翼接過賬本放在案幾上。

“今兒茶裏加了什麽?味道不似平常。”太太微微蹙眉,把喝到嘴裏的碎末細細嚼了嚼。

尹翠一邊放下蘇繡祥雲紺紫幔帳,一邊笑道:“周管事說太太近日操勞過渡,又睡不安神,特加了靈芝和天麻在人參茶裏,味道自是不同。”

“他倒有心。”太太點點頭,擱了茶杯,口氣有些不滿,“他家那婆子,不是個省事的。”

尹翠沒說是也沒說不是,隻是把這些天發生的事一五一十跟太太說了一遍,臨了問了句:“太太,您當真不管嗎?”

“管?當然要管。”太太嘴角露出一抹意味深長的笑,“眼下老爺不在,我倒要看看他們能鬧出什麽幺蛾子。”

“是,三姨娘那邊?”

話未說完,太太抬抬手:“由得她去,沒了二房那幫蠢貨,我倒好奇那姓曹的還能玩出什麽花樣。”頓了頓,又道:“你明天去跟周管事說,老爺不在,府裏一切用度按原來的辦,沒老爺指示,誰也不能破例。”

尹翠應聲,又問起四小姐。

“那丫頭,”太太眯起眼,思忖了會,“她既是老爺親自要求領回府的,就由著她,提防著吳娘就行了。”

事情交代清楚,尹翠也沒多問,至於克扣趙小茁剩下的月錢,自然進了太太私人小金庫。

因為近幾天太太睡得晚,白天就免了各小姐的晨昏定省。趙小茁得以喘息,一方麵覺得自己不能這麽渾渾噩噩過下去,另一方麵想彌補心中的愧疚。

碧桃的臉已消腫,就嘴角還有些淤青。可趙小茁每每看到,還是會流露出內疚的神情。現世裏隻有閨蜜才會為自己兩肋插刀,她依舊不習慣把秋水和碧桃當成下人使喚,礙於吳娘嘮叨,她隻好要秋水把跌打散和藥酒轉交給碧桃。

除了她們,趙小茁不知道在這府裏還能相信誰。

“四小姐,是奴婢魯莽了。”碧桃一邊研墨一邊小聲認錯。

趙小茁手一頓,筆尖的墨汁正滴在剛寫好的篆體小楷上,渲染開來,弄髒了周邊的字。

“四小姐,奴婢不是故意的。”碧桃以為趙小茁為此生氣,趕緊拿走寫壞的紙張,又把裁好的生宣重新鋪好。

這樣的低聲下氣讓趙小茁既心疼又無奈,她抬起頭,目光灼灼:“明明不是你的錯,為何要認錯?”

碧桃張了張嘴,隨即低下頭:“奴婢害四小姐丟臉了。”

明明是對方要她出醜,明明是對方要來挑釁,那些幫她說話的人還要受打壓,這是什麽道理?偏偏吳娘這時不吭一聲,就連秋水也不如以前活躍,碧桃更是言聽計從,趙小茁氣惱不已。

“既然太太主持府中大局,為何不能去告發周管事家的?難道就白白受欺負不成!”當屋裏隻剩她和吳娘兩人時,她就覺得胸口有股氣,吐不出又咽不下。

吳娘不說好也不說不好,隻端了杯金銀花茶放在她麵前:“天氣炎熱,四小姐先消消火。”

趙小茁撇過頭,重重“哼”了一聲。

吳娘也不惱,緩緩道:“四小姐以為太太什麽都不知道嗎?別看太太從不去哪位小姐屋裏坐坐,可對每位小姐都了如指掌。就算周管事家的有錯在先,可四小姐別忘了還有周管事,除了尹翠就屬他是太太的心腹,否則也不能讓他管理賬房這麽多年,所以他家那婆子才有膽張狂起來。”

被這麽一說,趙小茁有些偃旗息鼓,可嘴上還硬道:“難道就沒別的辦法,隻能坐以待斃?”

吳娘笑靨如花,波光扭轉:“當然不是,如果四小姐願意按老奴說的做。”

趙小茁點點頭,洗耳恭聽。我們將一如既往為你提供優質小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