五十五見或不見

五十五、見或不見

沒有一刻像現在這麽想見到他。

後來，不知道是什麽時候睡著的。這一夜她睡得並不安穩，夢裏看到周揚冷漠的臉，看到她和寶寶，推著輪椅就走，越走越遠。她抱著孩子，哭著追趕，他就是不回頭。不知道哭了多久，許是太悲傷了，她從夢中醒了過來。寶寶依然熟睡著，她伸手摸了摸他的臉，眼睛一片模糊，好似看到了周揚。夢裏，他不願見她，不願見他們母子，那麽的真實，仿若不是夢。

原來，她還是在乎他的，不然她不會在夢中哭得那麽淒慘。原來，她還是希望和他好好在一起的，不然心不會那麽的痛。所有的偽裝，終究在夢中現出原形。“好歹夫妻一場，好歹同學一場，在他如此不好的時候，應該去看看他”這樣冠冕堂皇的理由，被徹底揭穿。

如果那是真正的現實，該怎麽辦？去見嗎，她真的有勇氣麵對他冷漠的臉，冷漠的逃離嗎？夢中的傷心是如此的清晰，臉上殘留的淚水是那麽的冰涼，這都是她不能承受的佐證。抑或不見，讓他們的關係停留在這裏，讓自己的心中永遠留著未知，也好過一個明確的她不願意見的結果。

可是現在的他，這樣的處境，她又怎能遠遠地呆在他鄉，置身度外。

黑夜終會過去，新的一天總會來到，這是不可改變的自然規律。天微微亮了起來，她望著窗外，沒有再去想這些糾結的問題。

思齊輕輕的起身，生怕驚擾寶寶。走到洗漱間，她看到鏡中的自己一臉的憔悴，黑眼圈很是嚴重。這兩天，她都沒有好好的睡過，一來，寶寶還在母乳階段，晚上要喝奶，一來知道了他的消息後，她失眠的厲害。即使回到了有他的地方，仍是如此。

思齊洗了把臉，聽到寶寶的哭泣聲，趕緊跑了出去。小家夥，果然醒了，估計是餓了，哇哇的哭。看到他那傷心的模樣，思齊忍不住想哭，畢竟現在的她是如此的脆弱。她抱起孩子，把衣服推了上去，寶寶一下子就找到了吃的所在，哭了兩下就認真的喝奶了。看著他幸福滿足的表情，她的心情才有所好轉。

喂奶的時候，母親走了進來，興是聽到了孩子的哭聲。“小家夥醒了，昨晚也沒有鬧，看來很適應這裏。”譚母說道。思齊知道母親的潛台詞是什麽，以往她一定會反駁，但現在，她沒有如此。

思齊隻是一直低著頭，看著孩子，沒有答話。此刻，室內很靜，靜得隻剩孩子吸奶發出的點點聲響。

直到寶寶滿足的打了個飽嗝，思齊才抬起頭，把孩子抱給母親。譚母看到她的臉，不竟心疼，“臉色怎麽這麽差，沒有睡好嗎？你呀，連錚錚都不如，適應能力這麽差。”做母親的，當然知道女兒憔悴所為何，隻是不點破罷了。

“媽，你現在眼裏隻有孫子，沒有我這個女兒了。”思齊忍不住吃起兒子的醋。

“那是當然，誰都沒有我們錚錚重要，敢情你還吃起自己兒子的醋了。”母親毫不掩飾對孫子的喜愛。

“媽，謝謝你。”思齊輕聲的說著，把頭靠向母親。

譚母聽到這句，很久都沒有說話。過了一段時間，才低低的說了一句“傻瓜”。

即使被稱作“傻瓜”，思齊也很高興，這兩年來，父母為她所操的心，真是太多太多了。

“吃了早飯，我們就過去看周揚吧，你好好的勸勸他，讓他接受治療。”譚母叮囑道。

“媽，其實，我擔心他不想見我和寶寶。”思齊把自己的顧慮說了出來。本來，她不想向母親傾吐自己最真實的想法，但此刻，她和母親的心是如此的近。

“怎麽會呢，周揚見到你們肯定會高興的，也會更有動力康複的。”譚母斬釘截鐵的說。

“是這樣嗎？”思齊不確定的問。

“傻瓜，當然會這樣啊。”譚母再次確認，試圖打消女兒的擔心。

其實，這樣的話語，並沒有給思齊多少的確定。現在的她，沒有一點的自信，對自己如此，對周揚亦如此。

在家裏吃過早餐後，周母就派了司機過來接他們。車開得很穩，速度不快不慢。錚錚和爺爺奶奶坐在後座，小家夥上車後很快就睡著了。思齊坐在副駕駛座，她多麽希望司機能開慢一點，因為離他越近，她越驚慌。

當車子穩穩的停在那棟熟悉的房子時，思齊的慌亂竟沒有了，內心出奇的平靜。她打開車門，走了下來。

“你看我們家錚錚，剛還睡得香噴噴的，到了就醒了，看來是想見爸爸了。”譚母朝著寶寶笑了。

思齊走到母親身邊，看到寶寶眼睛睜得大大的，真是完全醒了。她把孩子抱了過去，和父母一起朝那扇大門走去。才走了一兩步，就見寶寶的爺爺奶奶出現在門口。他們迎了過來，一向嚴肅的周父，此刻看起來也是如此富有親和力。

“親家，親家母，你們好。”周母笑著迎接。在互相問候後，周母從思齊手中接過孫子，這是周父第一次見到孫子，自是喜不自勝，盯著寶寶看個不停。

“老周，你看錚錚和周揚小時候一模一樣。”周母笑意盈盈。

周父沒有說話，點頭讚同，手輕輕捏了捏孫子的臉蛋。

“趕緊進去吧，外麵風大。”周父把手收了回來，吩咐老伴。

一行人進入房子，此時屋內很是溫暖。

思齊走進房子，就試圖找到那個人。眼睛掃視客廳一圈，沒有看到那個熟悉的身影。

許是注意到思齊的舉動，周母解釋道：“周揚在樓上，他不願意下樓，吃飯也是在房間吃。”

聽到這話，思齊下意識的抬頭，仍是沒有他的影蹤。

“都是你給慣的，什麽都由著他。”周父埋怨道。

“親家，周揚也是受了刺激。”譚母充當和事佬。

適時，傭人端上熱茶，打破尷尬的局麵。周母和譚母兩個逗弄著孫子，自是很多話。兩親家，聽著她們的談話，偶爾也交談幾句。場麵變得很是怪異，思齊似乎被孤立了。

這裏其實是熟悉的，畢竟兩人婚後也曾在這裏住過。她知道他在哪裏，雖然當下沒有她插話的餘地，但是腳似乎被固定了，竟沒有起身的勇氣，走向他的勇氣。

突然，感覺有道視線朝上麵射下來，她再次抬起頭，走廊空空如也，也許是自己錯誤的感覺吧。一段時間後，她仍是站了起來，朝著樓上走去。那個人，就在這裏，從遙遠的地方飛來，不就是為了他嗎。

她一步一步的往上走，與他的距離越來越近。走到他的房間，房門是虛掩的，她輕輕推開門，房間空空，沒有他。不免失望，幸而知道他在哪裏，她朝著目的地走去。

門是鎖著的，果不其然，他在這裏。可心卻一陣冰涼，他肯定知道他們今天會來，拒之門外是什麽意思，難道真如夢裏的情境，他不願見她。

盡管如此，思齊還是強裝淡定，她抬起手敲門，敲了幾聲，裏麵沒有動靜。

“周揚，我是思齊，你開一下門。”思齊的音量並不大，但足夠讓裏麵的人聽得清楚。

仍是沒有任何動靜，思齊再次出聲：“周揚，我知道你在裏麵，你就開一下門，我們談談。”

還是沒有動靜，沒有任何聲響，明明能感覺到他的氣息，卻靜得可怕。他真的如此，連見一麵的時間都不願給她，真的是“自暴自棄”至此了嗎，還是有其他的理由。

思齊的腦子一片混亂，也許，她應該識趣走人，畢竟，他並不想見到她。樓下的兒子，他也不想見吧，因為他一定知道他們是一起回來的。

想到周揚連兒子都不願見的時候，思齊的心如同被利器擊中，生生的疼。

這番回來，終究是個錯誤，可知道了結果，也算是有所獲吧，她自嘲的想。

轉身，邁開腳步，準備離去，該是她離開的時候了。

這時，門鎖有轉動的聲音，思齊回頭望去，緊閉的門開出了一條小縫。

喜悅湧上了她的心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