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1章 廊簷之上
第91章 廊簷之上
“今天的風雨太大，連瓦片都支撐不住了呢。”慕蘭驚愕道。
“這麽多年的風雨都撐過來了，怎麽就撐不住今天的？往年，老天爺也不見得會特別仁慈吧。”錦繡卻覺得這一下子，未免有些突然，直覺像是有什麽事要發生。
不知是不是因為掉落了瓦片的關係，長長的遊廊上，垂下的一條又一條雨簾，正是錦繡身邊的這一條，最為急流如注。這些雨簾滴落到長廊旁淺淺的水渠，流入庭院中的花圃。
花圃？
錦繡突然警覺起來。
“慕蘭你看！”她指著聚水的淺渠，“往日不下雨，竟沒注意到這小小的凹槽原是引水入圃的淺渠啊。”
慕蘭的神情也凝重起來。
她們都想起了花圃中變了色的“丹娘”。
慕蘭沒有找到東西可以盛水，隻得伸手，接了些廊簷上滴落的雨水，仔細地辨別著氣味。
“哎，小心。萬一這水有問題，你的手怎麽辦？”錦繡緊張地說。
“你放心，我有數。”慕蘭一旦開動辨藥模式，就變得自信堅定。
片刻之後，慕蘭的臉色變得越加凝重和嚴肅。她將接在手中的雨水甩了甩，又仰頭望著滴水的廊簷，久久不得舒展。
“有問題嗎？”錦繡輕聲問。
“水沒有問題，可是，水是從廊簷上滴落，有問題是應該是廊簷。”
暴雨將世間萬物都籠罩，錦繡與慕蘭無法爬上廊簷一探究竟，錦繡一愁莫展，連聲道：“怎麽會呢？廊簷那麽高，是誰能在上頭做手腳？”
“這也非一朝一夕之事了，等這場雨過去，再看個究竟吧。”慕蘭道。
錦繡點點頭，她的確好奇，可好奇也要講究安全。她可不是冒險的人。
雨約摸下了小半個時辰，漸漸地收住了，由傾盆大雨變成了淅淅瀝瀝的小雨。
“我送你回宮吧。”錦繡進屋取了兩把傘，打算將慕蘭撐回漱玉宮。
“一把傘看得這麽緊，就不能借我？回頭還你便是。”慕蘭笑道。
“我像是小器的人麽，你要多少把我都給你。這不是怕她們又說我沉香殿的東西不吉利，所以我送你回去，便能將傘再帶回來，免得壞了你們漱玉宮的好運。”
二人走入雨中，彼此取笑一番，隻是廊簷的秘密終是壓在兩人的心頭。慕蘭尚好，畢竟她沒有切身體會，若非因為錦繡急著找到答案，慕蘭原本是根本不放在心上的。
真正急的是錦繡。
哪怕走到沉香殿宮門外，她也忍不住要回頭再看那高大的宮殿，看遊廊頂端綿延不絕的廊簷，每一段廊簷上都有一個小小的神仙塑像。
廊簷上的朱漆，本已略現斑駁，如今被雨水一浸濕，重又飽滿起來，顯出鮮亮的朱紅色來，恰似變了種的“丹娘”。
不由地，錦繡心中一動。
“慕蘭，你看會不會是那油漆……”錦繡低聲說道。
慕蘭也回頭望了望，對錦繡道：“這樣子看不出來，都被雨水泡軟乎了。等天晴收幹了，再看這朱漆，最好，能刮一點朱漆下來，更容易分辨。”
錦繡默默地記在心裏。二人不多時便走到了漱玉宮門外，鞋子都已精濕，也顧不上了。
“裙角都濕了，有衣裳換不？”錦繡望著慕蘭被雨水浸得沉沉的裙子。托翠兒姐姐的福，自己倒還有衣裳鞋子可換，算是幸運的。
慕蘭憨厚地笑笑：“我有衣裳呢，別的姐姐穿舊了送給我的。倒是你，病好沒多久，別著涼了。”
“明白，我也有衣裳，不會受涼的。”
二人告辭，錦繡正欲原路返回，卻又想起李賢說這幾日蚊蟲尤其多，讓她去領些驅蟲草回來熏一熏。這場雨一下，隻怕蚊蟲更加猖狂，倒是得立刻著手了，不然自己也受罪。
於是，一手打著傘，一手提著慕蘭撐過的那把傘，轉身便向另一個方向去了。
“哎，那邊的，過來！”
走到一處空曠處，聽見遠遠的有人喊。
錦繡謹慎地回頭，四處張望。她可不敢隨便挪動腳步，重症路盲隻要換個方向，很可能就迷路了。
這一張望，卻發現聲音是從另一邊的亭子裏傳來。
亭子裏站著兩個女人，一個頭戴珠翠，身著綾羅衫裙，二十來歲，甚是美貌，一看便是個品級不低的嬪妃；另一個則是大宮女的打扮，喊錦繡的正是她。
錦繡不敢怠慢，悄悄記準方位和四周的確認標記，然後向涼亭走去。
“德嬪娘娘被雨耽擱了，你胳膊下夾著的傘，可否借給娘娘一用？”大宮女問道。
原來是德嬪娘娘，那豈不是阿琛的媽？這美貌度，果然能生出那麽漂亮的兒子——可真會生！
“娘娘要借用，是奴婢的榮幸。”錦繡趕緊行禮，不怕沒機會說自己的出處，隻不知這個德嬪娘娘的膽子能不能跟她兒子匹敵。
“你哪個宮的，回頭我將傘還你。”大宮女果然問。
“奴婢是沉香殿的……”
不出意外，德嬪與宮女頓時麵麵相覷。沉香殿的傘也敢撐，這是不怕詛咒麽？
誰也不知道詛咒到底是什麽，反正很可怕。可怕到縱然沒有聽說過，依然覺得不寒而栗。
不待對方拒絕，錦繡道：“要不這樣，奴婢去德嬪娘娘的瑤華宮喊人送傘過來吧。”
大宮女不敢作主，求助般地望著德嬪。
德嬪卻點點頭，溫柔地開口：“去吧，勞駕了。”
這聲音真好聽，不尖，不細，不粗啞，重要的是，態度也歉遜。人家還是生了皇子的嬪妃呢。
瑤華宮卻在內廷的東側，離此頗遠。錦繡去東所辦事，曾經路過瑤華宮，因她在治愈路盲的道路上不屈不撓地鬥爭著，故此內廷幾乎所有的宮殿，她都背了個大概，除非地圖上沒有，比如覺沉香殿的那個密室。
一聽是德嬪娘娘被雨困住，瑤華宮的太監宮女親自出動，兩太監和另一個大宮女舉著一把雨傘，好似有千金重，來解救他們的德嬪娘娘。
還好阿琛不在現場。否則的話，他會如何表達他對這個美貌無敵的母妃的愛戴呢？會不會以皇子之尊，親自出馬送雨傘呢？
錦繡想到阿琛，不由笑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