56 流年似水
56、流年似水
56、流年似水
流年似水,似水流年。
春暖花開時節,揚州,棲靈寺。
杜構走進棲靈寺,一路隨意的看著,或許是因為昨天佛誕日已過,此時棲靈寺裏很安靜,幾乎沒見什麽信眾,但杜構卻分明聽見,有好聽的悅耳的嬉笑聲,夾雜著小孩子糯糯的聲音,杜構好奇循聲走去。
待轉進棲靈寺後麵的觀音殿時,便見一年約十五、六歲的少年,坐在輪椅上,正臉上帶著恬靜的笑容與兩個十四歲左右的少女輕聲笑談著。還有七歲左右的小女孩,兩個麵容相似的四歲左右的小男孩和小女孩,不時奔跑嬉戲。
杜構待看清少年的麵容,不由怔怔的望著少年出神。
竟是他?
少年麵容清秀,眼眸幹淨靈秀,臉上笑容恬靜舒適,當少年看到杜構時,似乎有些訝異,隨即揚起笑容,“杜構?好久不見。”
杜構回過神,臉上不由微紅,幾步上前,恭敬拱手作禮道,“杜構見過中山王殿下,見過長樂公主,豫章公主,高陽公主,晉陽公主,晉王殿下。”
笑談的少女,也就是長樂和豫章逗停了下來,看向杜構,微微點頭示意,又拉過正和小男孩追跑的七歲小女孩,嗔道,“高陽,別玩了。稚奴,兕子,你們也別跑了。”
四歲左右的小男孩突兀的跑上前,靠在少年輪椅邊,睜著一雙黑白分明的眼睛,問道,“哥哥,他是誰?”
“他是杜構,是杜如晦大人的嫡長子。”少年,也就是承乾,拍拍小男孩的頭,微笑說道。
“你就是哥哥說的很聰明很會玩蹴鞠的杜構?”小男孩上前,仰頭問道,眼眸認真好奇的盯著杜構。
杜構恭敬彎腰拱手道,“回殿下的話,在下就是杜構。”
小男孩,也就是晉王李治,盯著杜構點頭道,“那你等會可否教我玩?”
杜構一愣,隨即低頭應道,“是。”
李治偏頭,看向杜構,“你說‘是’?你等下是有事情嗎?”
杜構怔了怔,點頭道,“回殿下的話,是的。”
李治皺眉,“那你就別說‘是’啊。我問你可否,你既然有事,你回答我說‘是’,那不就變成我命令你的嗎?如果你有事的話,你就去忙吧。等你沒事的時候再教我玩好了。”
杜構訕訕應道,“是。”
承乾笑笑搖頭,敲敲李治的頭,“好了,別玩了。稚奴,帶兕子去找母後,跟母後說,杜構來了。”
李治吐吐舌,朝杜構做了個鬼臉,轉身,拉起兕子的手就朝裏頭奔去。
一直安靜恭候一邊的紅玉和珠兒急忙跟了上去。
長樂和豫章拉著高陽上前,笑笑道,“哥哥,我們先去找母後了。”
“好。你們小心點。”承乾點頭柔聲說道。
待長樂和豫章走遠了。承乾才抬頭看向拘謹站在自己跟前的杜構,微笑道,“都四年了呀,大家這四年好嗎?”
杜構恭敬應道,“大家都很好,隻是大家都很想念殿下。”
忍不住偷偷抬眼看了下承乾,見承乾麵色紅潤,眼眸依然幹淨靈秀,隻是……,瞥了眼輪椅上的腿,杜構心頭有些遺憾,殿下的腿……
承乾瞥到杜構的視線,嘴角一彎,“沒關係,我都已經習慣了。其實這樣……也挺不錯的”承乾看向天空,想起這四年,不由眉眼彎彎。
四年前,母後生下了一對雙胞胎,稚奴和兕子。
隨後,父皇一道旨意,將母後和自己以調養求醫的名義“貶”出皇宮,當時,自己很不解,母後出宮也就罷了,為何父皇也要將自己‘貶’出皇宮?
直至沈君元給母後調養身體,又給自己治腿時,他才從母後那裏知道,父皇釋放沈君元的條件之一就是必須給自己尋訪能治好腿的名醫……
而這一出宮就是整整四年。
而跟著自己和母後出宮的人也出乎意料的多,稚奴和兕子也就罷了。母後絕對不會把剛剛出生的他們丟下,沒想到的是長樂和豫章,還有高陽都跟了出來。而,父皇竟然也默許了?
前兩年,為了撫養稚奴和兕子,他們隻是在揚州這一帶定居,遊覽蘇杭美景,品嚐蘇杭的美食,日子過得簡單,充實,快樂。
唯一美中不足的是……
他總是想起父皇,有時想著想著會睡不著,隻能半夜起來看著月亮發呆。
後來,稚奴和兕子稍微長大了點,便在蘇杭一帶遊玩,可惜不能走遠,稚奴和兕子太小了,母後也不準。
但對他來說,也是很開心的日子。
然後,他開始疑惑,四年了,父皇偶爾還會派人來接長樂和豫章高陽,兕子和稚奴回京一聚,但卻偏偏沒有他。
四年來,他竟不曾回去一次。
他不解,疑惑,心中失落。
直至今年,大年三十的夜晚。隻剩下他和母後,還有沈君元。
母後突兀的跟他說,“乾兒,等開春了,你跟母後,還有沈叔叔,我們一起去大漠吧。”
他怔了怔,看著母後滿眼忐忑,又很期待的眼神,又瞥了眼同樣很緊張的沈君元。他慢慢一笑,心中忽然隱約明白,便笑笑道,“好。”
心頭很是苦澀,那麽,自己果然是被……
“別怪你父皇。”沈君元突兀開口,聲音有些慨歎,“他是一國之君,有些事情,他不得不……”
“我明白。”他打斷了話頭,努力擠出笑容,強笑道,“我是嫡長子,又是這個樣子,不管將來青雀還是稚奴,我對他們來說,都是……”他沒有再說下去。
而母後和沈君元在訝異過後都沉默了。
隻是之後,誰也不再提起此事,而他開始努力不去想著長安,不去想著曾經那樣疼惜過他的父皇……
而如今,已是四月。
長樂他們在三月回來了揚州。也帶回了長安不少消息。比如說青雀名氣越來越大,比如說李恪這幾年都隻埋頭讀書,誰都不理,比如說父皇最近寵愛上了徐惠……
他聽著,隻是微微一笑。
今天,母後說要來禮佛,他便帶著長樂他們一起過來,母後昨晚跟他提起,再過三天,就一起離開,然後去大漠。
雖然這個時間很倉促,很緊,他都沒跟長樂他們提起,但轉念想到這樣也好。
總是要離開的不是?
回過神,看向杜構,承乾一笑,“對了,杜構,你怎麽會來?”
杜構恭敬應答,“回殿下的話,我奉我爹的命令遊學,今天路過棲靈寺,想著昨天是佛誕日,沒趕上為爹娘祈福,所以,想進來上柱香,沒想到會遇見殿下。”
“你還好昨天沒來,昨天人太多了。”承乾想起昨天陪長孫皇後來時所見,不由搖頭。
杜構笑道,“殿下也是來祈福的?”
承乾嗯了一聲,抬頭看向天空,天空廣闊,白雲悠然,低聲道,“隻是不知能否如願?”
杜構一愣,見承乾眉眼閃過一絲傷感,不由關切上前,“殿下?”
承乾勾起嘴角彎彎一笑,“我沒事。對了,杜構,你去拜見母後吧。”
杜構隻好點頭,朝前走去。走了幾步,又不放心的回頭,見承乾一身白色袍衫坐在輪椅上,身影依然如四年前所見般瘦弱。
揚州郊外,攬月山莊。
四年前來到這裏的時候,承乾才驚訝發現,沈君元原來也蠻有錢的。
對承乾的驚訝,沈君元隻是冷冷的說了句,“天下可不是隻有你爹一個英才!”
承乾聽罷,笑眯眯的回了句,“可得天下的卻是我爹這個獨一無二的英才!”
沈君元一滯,轉身就大踏步的走了。
承乾飄蕩人間多年,對這些個小糾紛早已不看在眼裏,當天晚上,在知道沈君元漂泊異域多年就頗有興味的問起異域的一些事情來。
沈君元也詳細的解說了。
然後,兩人就這樣平安無事的相處了四年。
很可惜的是,即便離開皇宮,長孫皇後也沒有答應沈君元,兩人之間的相處恭恭敬敬彬彬有禮,承乾不解,問及原因,長孫皇後隻說了句,她要看著稚奴兕子長大。
承乾對此很不理解,人生苦短,又何必非得如此?
但長孫皇後隻是笑笑說,“你不懂。”
承乾隻好長歎一聲,他真的不懂。
但看沈君元一副隻要能每天看見心上人就心滿意足的樣子,承乾默默閉嘴。
想著三天後就要跟著母後離開,承乾看向坐在秋千上嬉戲的兕子和高陽,又看向推著秋千的長樂和豫章,心頭猶豫著是否要開口。
但開口後,又該怎麽說呢?
承乾正推敲著話語用詞時,李治湊了過來,“哥哥,你在想什麽?”
承乾回過神,看了一臉好奇的李治一眼,想了想,低聲問道,“稚奴,哥哥問你,如果有一天,哥哥不在了,你能照顧好兕子和姐姐們嗎?”
李治愣了楞,隨即問道,“哥哥,你要去哪裏?”又皺眉問道,“哥哥,你不是要跟我們回去嗎?”
承乾摸摸李治的頭,心頭有些不舍,上輩子稚奴出生後沒過多久,母後就逝世了,稚奴和自己的相處時間不長,但這輩子就不一樣了,稚奴幾乎可以說是在自己的身邊長大的……
“哥哥?”李治有些著急的拉拉承乾的袖子,“哥哥,你不跟我們回去?”
承乾緩緩搖頭,安撫道,“哥哥還有些事情,這次就不跟你們回去了。”
李治一愣,隨即撅嘴,“哥哥,你每次都說有事情!”
承乾心頭苦笑,他也想回去,想再看父皇一眼,可是……
“哥哥!”糯糯的甜甜的聲音,和李治麵容相似,但大眼亮亮,更加可愛的兕子跑了過來,一把抱住承乾,抬頭,彎彎一笑,“哥哥,陪兕子玩吧。”
承乾柔和了表情,摸摸兕子的頭,柔聲道,“好,兕子想玩什麽?”
“兕子想玩木牌。”
“好。那哥哥陪兕子玩木牌。稚奴,你也一起來玩吧。”
在兕子終於心滿意子的玩夠了,撲倒在長樂懷裏睡著的時候,已經時近黃昏了。
凝望著兕子紅潤白嫩的笑臉,承乾柔柔一笑,或許是因為有了醫術還算不錯,特別是專門研究過母後病症的沈君元,兕子的身體要比上輩子健康得多。承乾想,隻要兕子這樣保持下去,或許兕子可以平平安安的出嫁,甚至,還能生子,再看著孩子長大,娶媳婦,做婆婆……
就是不知,那時候,自己在哪裏?
收起突然其來的傷感,承乾抬頭對長樂溫柔笑道,“帶兕子下去睡吧。”
長樂頑皮一笑,和豫章抱起兕子,走出承乾的院落。
李治在離開時,忽然轉頭對承乾認真道,“哥哥,父皇說過,他會來接哥哥回去的。所以,哥哥,你哪也不許去!你要等父皇來!”
承乾一愣,隨即安撫一笑,“好好好……,哥哥哪也不去。”
李治這才滿意點頭。轉身離開。
父皇來接他?可能嗎?
承乾自嘲一笑。您可以在百度裏搜索“唐風之承乾 豆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