55 為四年結束
55、為四年(結束)
55、為四年(結束)
承乾坐在輪椅上,身後的小銀子推著他慢慢前行。前行的方向就是立政殿。
黃昏時分,彩霞滿天。
起暉殿通往立政殿的這條走廊很安靜。
遠處似乎有些人聲,但聽來卻似乎很遙遠。
承乾看了眼走廊外的景色,花瓣飄舞,風中似乎有淡淡的香味。
此時已近夏末了嗎?
抬頭看向遠處,立政殿,就在跟前了吧。
想起幾天前,父皇淡淡的說著,“沈君元可以活下去,但你母後恐怕難逃罪責。”
承乾的心便不由一緊。
“和前朝罪人有說不清道不明的關係,哪怕他們之間清清白白,你覺得你母後能逃過罪責嗎?”
承乾抿緊了唇,他知道,宮廷陰私最容不得就是這種了。
更何況,沒有一個君王能夠容忍自己的女人想著其他男人,哪怕這個女人他一點都不愛。
父皇……其實,已經夠“寬宏大量”了。
但,與其如此,倒不如……
一路慢慢行走,終於到了立政殿。
楓葉匆匆從立政殿裏出來,見承乾,臉上揚起笑容,上前行禮道,“奴婢見過殿下。”
“楓葉姑姑,我母後呢?”
“回殿下的話,娘娘正在後園。”
“楓葉姑姑,我母後今天怎麽樣?身子好點了嗎?”承乾看著不遠處的後園,轉頭問身後的楓葉。
前陣子,因為這沈君元的事情,長孫皇後病了一場。
楓葉輕聲回答道,“娘娘今日好了很多,進食也多了些。太醫上午來請過脈,說,隻要娘娘好好調養最好。”
好好調養嗎?承乾略微思索了一下。抬頭見長孫皇後凝望著漫天的飄舞的桃花怔愣出神。
承乾一愣,隨即皺眉,低聲問道,“楓葉姑姑,這後園的桃花什麽時候種的?”
“是前陣子……那個人種的。”楓葉遲疑回答道。
承乾默然。再次看了眼凝望桃花出神的長孫皇後,心頭對自己所下的決定更加堅定。
長安城,春風樓,雪梅閣
長孫無忌沉悶的一杯接著一杯的倒酒。
杜如晦和房玄齡對望一眼,猶豫了一下,杜如晦率先開口,“長孫兄,這酒別喝那麽快呀。”
“就是,就是,這美酒呀得慢慢品。”
長孫無忌碰的一聲將酒杯猛的放下,杜如晦和房玄齡都瞬間閉了上嘴。
房間了一片沉悶。半晌,長孫無忌才冷冷開口,“我被算計了。”
想起前幾天,為了沈君元的事情,他私下做了些小動作,沒想到卻一下被皇上發現,還被狠狠的訓斥了一番,最重要的是,連累了觀音婢,如今宮裏宮外都有不少謠言!
可事後,自己冷靜想想,卻覺得不對勁!
如果皇上真的惱怒自己救沈君元的事情,為何不訓斥中山王,偏偏訓斥自己?若皇上不願意,宮裏宮外怎會有謠言?
皇上分明是在算計什麽!
杜如晦搖頭歎息,“長孫兄,不是我說你,你太衝動了!”
“沈君元這事你就不該插手!你和中山王都該避嫌才是。”房玄齡也搖頭說道。
長孫無忌隻是緊緊抿著嘴盯著桌上的酒杯,悶聲道,“我知道我衝動了。思慮不周,但我不明白!為什麽……皇上要這樣算計?!到底真正的目的是什麽?!”
杜如晦和房玄齡也各自思量著,杜如晦思量了一會,斟酌著開口,“會不會……是為了引出這後頭的人?”
長孫無忌搖頭,“皇上已經說了,這事到此為止。”
房玄齡卻是長歎一聲,“我說你們就別想了。沒聽過嗎?聖意難測呀!”
長孫無忌端起酒杯一飲而盡,心頭苦澀,放下酒杯,喃喃道,“聖意難測,聖意難測呀……”
長安郊外,一座別莊裏。
“輸了呢。”
“不過,沒關係。我們還有機會。”
“機會呀……”
“耐心點!齊王殿下現在也不過十二歲!”
“你覺得齊王殿下會成功嗎?”
“嘿嘿,我隻覺得,齊王殿下很好控製罷了。”
“這倒也是!可你別忘了,還有吳王和中山王呢!魏王底下的侯君集也不是好惹的……”
“所以,我說了,我們,還有機會……”
此時,甘露殿中,太宗帝坐在禦案後,批閱著奏折。
禦案前,徐柱恭敬跪伏著。
“這麽說,那些個老鼠都逃走了?”批完一本奏折,太宗帝又拿起一本,專注的盯著手上的奏折,嘴裏卻是漫不經心的問著。
“回皇上的話,老鼠們丟下幾隻小老鼠就都跑了。可要微臣去捉回來?”
太宗帝放下手中的筆,淡淡道,“罷了。現在時候未到。那些個老鼠還有用。”
徐柱恭敬應是。
思量了一下,太宗帝開口,“跟進那隻姓陰的老鼠就好,其他的,就暫時放下。”
徐柱一怔,隨即低聲問道,“皇上,那齊王那邊……”
太宗帝拿起筆的手微微一頓,隨即冷笑一聲,“看在他身上流有一半李家血脈的份上,朕就再給他一次機會!”
徐柱叩頭應是。
“這次,你做得很好。下去吧。”
“謝皇上。”
待徐柱離開甘露殿,走至僻靜道路時,微微鬆了口氣。
如果不是因為他是禁衛二軍,如果不是因為他是最早跟隨皇上的親信之一,他或許也不會知道,在這次看似簡單的突厥奸細的事件中,皇上又做了什麽?
突利可汗來京接受冊封,目的隻是來激起突厥對大唐的恨,挑起戰爭,從中牟利。
前朝某個餘孽聯合魯王,突厥,抓住來京獻琉璃百花燈的沈君元脅迫其為他們做事,進入宮中,栽種毒花,借機謀害突利可汗,挑起戰爭。
皇上一早就知道了這些,卻不動聲色,按兵不動,高調弄大蹴鞠大賽,冷眼旁觀沈君元進入宮廷,甚至和皇後娘娘有了接觸,幫著那些個亂黨拿到皇後娘娘的鳳釵,逼著其實完全可以平安離開的沈君元不得不出來自首,然後,又縱容中山王救助沈君元……
皇上在這裏頭推波助瀾,故意漠視,有意縱容,到底是為了什麽?
徐柱摸著下巴邊走邊思索著。
在這裏頭,皇上得到了什麽呢?
第一,皇上在蹴鞠大賽上弄清了朝中大臣的走向。分別是魏王,齊王,吳王,主要的大臣都集中在這三人,還有一些特別的但很有分量的,如李靖,長孫無忌,杜如晦等就在中山王這裏。其次,皇上看清了走向,大臣們也看清了走向,也看到了皇子們的力量。比如說中山王,雖然身有殘疾,但是聰慧穩重,吳王聰明低調。
第二,皇上得到了關於突厥的情報,突利可汗此次失敗,心灰意冷,不但表示了臣服,也主動拿出了突厥的情報。
最後,徐柱百思不得其解的是,皇上為何要逼沈君元主動現身?又為何要縱容中山王去搭救沈君元,還把長孫無忌也給拖下水?
這樣,豈不是讓皇後娘娘的位子岌岌可危了嗎?長孫家族現在可是在外頭承受著不少風言風語的壓力呀!
徐柱猛的頓住腳步,難不成,這才是皇上的最後目的?逼皇後離位?!
不!這不可能!
徐柱啞然失笑,皇上怎麽會這麽做這麽離譜的事情呢?
“這就是您的目的吧?皇上!”長孫皇後盯著背對著自己的太宗帝,嘴邊一絲苦澀的笑。
此時,立政殿的偏殿裏,隻有兩人。
“你敢說,你以後不會把事情告訴乾兒?”太宗帝聲音平淡至極。
長孫皇後艱澀回答,“那是我兒子。”
“所以,你必須走。”太宗帝緩緩轉身,看著站在自己跟前的長孫皇後,神情平靜。
“我不想有一天乾兒會恨我,我更不想到那一天我不得不做讓乾兒痛苦的事情……觀音婢,雖然你我之間沒有夫妻情分,但這麽多年來,你我是朋友。你了解我,我也了解你。你知道我的固執,我也懂你的執著。如同這麽多年你可以逼自己不去想沈君元,逼自己做自己不喜歡的事情一樣……,我也是一天一天逼自己不去想乾兒……”太宗帝的聲音喑啞苦澀。
“那是你兒子!!”長孫皇後終於無法忍耐的低吼出聲,眼淚簌簌落下,聲音哽咽,“為了你的皇位,乾兒失去了自己的腿……你已經虧欠了乾兒!你現在……怎麽能……怎麽能還去剝奪乾兒一生的幸福?!皇上,我求你!”長孫皇後緩緩跪下,眼淚無法止住,“你是皇上,這天下,你要什麽樣的人沒有!你就放了乾兒吧。你讓乾兒跟我走好不好?!”
太宗帝隻是微微閉上眼睛,半晌,慢慢睜開,“我們說過四年對不對?”
“四年,觀音婢,四年後,我會去接乾兒。到時候……”太宗帝的聲音慢慢的低落,“希望一切都不一樣……”
長孫皇後欣喜的一笑,“謝皇上!”
太宗帝隻是沉默的轉身,一步一步緩緩的離開。
李福在立政殿的偏殿不遠處守候,見太宗帝出來,沉默的跟了上去。待瞥見太宗帝背負的雙手縫隙裏滲出的血跡。心頭一跳,但隨即心頭低歎一聲。
太宗帝慢慢的走著,穿過走廊,眼前再一轉便是起暉殿裏。
但太宗帝隻是慢慢的停下腳步,靜靜的凝望著不遠處起暉殿的後園。
太宗帝此時的位置很好,他看得見此時後園的人,但後園的人卻看不見他。
他看見那個坐在輪椅上的少年揚起恬淡的笑容,眉眼清秀,其實也不是特別漂亮,但在他眼裏,那少年的笑容,那少年的眼睛都是全天下最好看的。
那是他的兒子,他的李承乾。
他本以為,可以把他放在自己伸手就可以觸及到的地方,等上四年。
他本以為,自己有足夠的耐心,足夠的自製來等待。
他本以為,自己能夠狠得下心將他拉入背德、**的地獄……
但——
舍、不、得。
靜默的站著,凝望著,直到那少年轉身進入了後園,他才慢慢的轉身,轉過另一個方向。
“李福,你說,四年長不長?”
“回皇上的話,四年,不長。”
“李福,朕後悔了怎麽辦?”
“回皇上的話,其實……四年真的不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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