47 沐風雨
47、沐風雨
47、沐風雨
春風樓,雪梅閣。
長孫無忌推開雪梅閣的門,見杜如晦和房玄齡正在對飲笑談。便皺著眉頭上前,搶過杜如晦的酒杯,冷哼一聲,“你們倒有閑情!”
杜如晦被搶了酒杯,倒也不惱,隻是嗬嗬一笑,“又有誰惹惱了我們的長孫大人?莫非是長孫郎君還在為前日你責罰他一事氣惱?”
長孫無忌沉默,杜如晦的話語讓他想起前陣子被自己責罵到無聲哭泣的少年……,少年說他真的不是有意傷了自己,他相信,可就是止不住心頭的惱怒,為什麽?他自己也不清楚,或許,也是因為自己的兒子衝兒被無辜卷入了這場即將到來的風雨中……,或許如少年所說,自己不過是遷怒罷了。
“怎麽?長孫郎君還真這麽鬧脾氣了?”房玄齡問道。
長孫無忌微微搖頭,衝兒雖然頑劣,但聰慧,自己為何讓他下跪請罪他自己轉個彎想就明白了。當時自己也無非是擺出姿態罷了,幸好自己當時讓他跪下了,否則依後來的梁王齊王的那種咄咄逼人的態度還不知會鬧出什麽麻煩!也幸好,皇上聖明!
“中山王也才十二歲吧。”杜如晦忽然出聲說道。
長孫無忌一頓,皺眉看向杜如晦。
房玄齡挑眉,語含深意,“杜兄,現在說這個太早了點吧。”
杜如晦輕歎搖頭,“你我都知道,現在還很早。可惜呀,有人已經不耐煩了咯。”
“那與我無關。”長孫無忌倒了杯酒,淡淡開口,麵無表情。
“也和我沒有關係!”房玄齡嘻嘻一笑,看向杜如晦,眨眼,“就是不知道和你有沒有關係了……”
杜如晦皺眉,“當然沒關係!不過……”杜如晦看向長孫無忌,神情凝重,“突利可汗快進京了吧?”
長孫無忌沉默的點頭,半晌,又緩緩開口,“長孫順德已經被皇上免職了。魯王的使者也已經來京了。”
房玄齡沉吟一聲,抬頭看向杜如晦,問道,“杜構他們還在李靖將軍的府邸訓練嗎?要不,讓他們幹脆住在李靖家好了。反正他們跟李業詡那小子也玩得來。”
杜如晦剛想開口,長孫無忌就搖頭道,“皇上已經說了,一切照常,該幹嘛就幹嘛。對杜構他們還是瞞著為好。”見杜如晦似乎不為讚同,長孫無忌就繼續說道,“杜兄,他們也該受點磨練,更何況,有李靖隨時看著他們,你還有什麽不放心的嗎?”
杜如晦苦笑,“我不是不放心杜構,我是——”話未說完,就長歎一聲。
房玄齡搖頭,“杜兄,杜荷跟著魏王也不會吃多少苦的,你就放心吧。”
杜如晦長歎一氣,也隻好如此了。
長孫無忌心不在焉的又斟了杯酒,想起最近對自己恭恭敬敬淡漠疏遠的少年,他心裏就莫名煩躁。
與此同時,陰妃坐在殿中,看著手中的書信,忽然眼睛一亮,低聲喃喃,“原來如此!”遂又冷冷一笑,“想不到呀,原來皇後娘娘還有這麽一件事呢……”
“母妃,您在說什麽事?”李佑從殿外走進來,看著陰妃,好奇問道。
陰妃抬頭看向李佑,嘴角一揚,“滕武,你過來,母妃跟你說件有趣的事……”
長孫皇後坐在臥榻上,一針一線的繡著花。神情溫婉,眼眸卻是若有所思。
漫不經心的想著最近皇上也隻是寵幸了徐惠一次,其他的妃嬪好像也沒有……
該怎麽做呢?
皇上的起居錄如今除了政事部分仍由人記載,其他的,皇上都不讓記錄,包括後宮的寵幸。如今想知道皇上的行蹤也不是容易的事了。
再找個美人嗎?
不,不行。此計隻可一,不可二。
看來,還是得從乾兒那邊入手才行,想著皇上說得,到乾兒十六歲,還有四年的時間,隻要這四年的時間,乾兒喜歡上女孩,娶妻生子的話……
但,那也很難吧。依皇上的脾性,他如今連乾兒和滾滾睡一起都不肯,會讓乾兒接近其他女孩子嗎?
長孫皇後心頭苦笑。
看來,問題還是得從皇上解決呀。
回過神,長孫皇後看著手中繡的花兒,不由一怔,又是相思花?
沈君元進來的時候,見的就是這樣的畫麵。
麵容美麗,神情溫婉的女子微微挺著肚子怔怔的盯著繡帕發呆……
不由放輕了腳步,不由低下了頭。他所奢望的,就在他的眼前,他卻不敢,不能,哪怕隻是伸手微微觸摸……
“草民沈君元見過皇後娘娘。”頭碰觸著地麵,跪伏行禮,恭敬嚴正。
長孫皇後回過神,一愣,看見那跪伏在地的人時,她心裏一顫,隨即收斂情緒,淡淡開口,“起來吧。”
故意不看他,依然專注於手上的繡花,可手指卻微微顫抖著,差點拿不住針。
“謝娘娘。”沈君元低聲說道,恭敬起身,依然低垂著頭。
楓葉站立一旁,看著一個低著頭繡花的娘娘,一個低頭恭敬站著的人。心頭輕歎一聲,上前開口道,“娘娘,沈先生說,花園裏的花好像不是開得很好,他想幫娘娘休整一下。”
長孫皇後漫不經心的點頭,“嗯,好,下去吧。”
沈君元恭敬跪伏行禮,慢慢退了出去。
直至沈君元快出去的時候,長孫皇後才抬頭,瞥見那袍衫下似乎有個補丁,心頭酸澀,想吩咐楓葉送點什麽過去,卻最後還是靜默。
愣愣低頭,看著手上的繡花,不知何時,繡花針刺痛了她的手指,血便這樣滴下。
“娘娘?”忽然一塊手帕和一瓶藥膏出現在她跟前。
她抬頭,見是楓葉擔心的眼神,便柔婉一笑,“楓葉你別擔心,我沒事。”
“娘娘,這是藥膏,奴婢給您擦上。”楓葉輕聲道。
她本是隨意一瞥,但瞥見藥瓶上的花朵時,不由一愣,急忙拿過仔細端詳。
楓葉瞅了瞅長孫皇後的臉色,輕聲道,“這是沈先生剛剛出去的時候給奴婢的,說娘娘的手指受了傷……”
長孫皇後一怔,手不由捏緊了藥瓶,心頭艱澀,這人,怎麽還是這樣啊……不由出聲低喃,“他這是何苦?”
承乾將棋盤裏的棋子輕輕移了一個位置,白棋又陷入了困局中。
對坐的太宗帝勾起嘴角一笑,手中撚著的白棋慢慢的放到黑棋中,於是,黑棋也陷入了困局。
承乾皺眉,摸著下巴盯著棋局專注的想著,自己該怎麽做呢?
太宗帝這時抬頭,凝視著承乾專注出神的臉,眼眸柔和不已,笑容更加溫柔。
想著幾天前,在榻上。
乾兒別別扭扭的承認自己不喜歡身上的脂粉味時,自己心裏的雀躍。
那時,乾兒是怎麽說的呢?
“父皇……,那個,您下次要不就別來了吧……”
他當時心裏就不悅了。“乾兒可是嫌棄父皇了?”
“不是……”
“乾兒!父皇不跟乾兒睡的話就會做噩夢的……”他知道自己這話很是耍賴騙人。配上他故意整的可憐兮兮的臉。
看當時乾兒那一臉糾結無奈,他知道,自己成功了一半。
“父皇……”
“乾兒,父皇不會這樣了。”他說著,語氣很認真。
他真的不會再這樣了。
可或許乾兒誤會了他的意思,隻是眨了眨眼,無奈點頭。
這樣……也好。畢竟,時機未到。
……
“父皇?”
太宗帝回過神,見承乾疑惑的看著他。
“哦?走了這一步?”太宗帝笑笑低頭,見棋盤中,果然不出自己所料,走了這一步,心頭有些無奈,乾兒聰慧,卻不夠心狠,黑棋已經無路了,卻不舍得斷掉這部分。這點就不如青雀了……
不過,不這樣就不是自己的乾兒了。
白棋一移,黑棋徹底無路可走了。
承乾輕歎,很是幹脆的放下手中的黑棋,“父皇,您贏了。”
太宗帝低沉一笑,收拾著棋子,一邊開口說道,“乾兒下棋的時間太短了,再多下幾年,肯定比父皇還好。”
承乾搖頭,再練個幾年他也不是父皇的對手,棋風擺在那裏,他下棋不夠心狠,父皇卻是果決夠狠,最重要的是大局觀,他的眼界始終不如父皇開闊,哪怕自己當了那麽多年的飄……
就這點來說,他實在是很糾結。
忍不住盯著太宗帝發起呆來,到底父皇的腦子是咋長的啊?為什麽就那麽厲害呢?
太宗帝收拾好棋子,抬頭見承乾呆呆的看著自己發呆,不由一笑,戲謔開口問道,“乾兒,父皇好看嗎?”
“嗯,好看!父皇的腦子更好看,到底是怎麽長的啊?”承乾無意識的喃喃回答著,茫然的偏頭想著。
太宗帝先是一愣,隨即止不住的爽朗大笑起來。
而因為太宗帝笑回過神的承乾終於意識到自己說了什麽後,也止不住的臉紅尷尬,心頭惱羞,自己在說什麽呀!
忽然被抱進溫熱寬闊的懷裏,承乾悶聲的埋進,聽著耳畔低沉的笑聲,“乾兒,你呀……”
看承乾埋在懷裏,耳尖紅紅的,心頭癢癢,卻不敢親吻,隻能將承乾的下巴抬起,低頭,輕吻著承乾的額頭。親吻罷,又將承乾緊緊摟進懷裏,心頭有些不滿足的歎息,卻也隻能忍耐。
“乾兒,明兒個,突利可汗就要到京了。”
“嗯。”
“乾兒,從明天開始,除了起暉殿和朕在的地方,其他地方不許去。不管發生什麽事情,你都不要管,明天開始,你的身邊會有人暗中保護,你自己也要小心點。”太宗帝輕聲低喃道。
承乾心頭一震,下意識的抬頭,卻見太宗帝輕淡的神情。
想問,是不是有什麽事情要發生?母後身邊也有人保護嗎?長樂呢?豫章呢?還有青雀高陽呢?
但,最後,承乾凝視著太宗帝幽深莫測的眼神,知道自己的問題不會有答案。
父皇會這麽說,就意味著這些事情都是一個極其隱秘的事情。
“乾兒別擔心。”太宗帝輕歎著,將承乾又摟回胸前,知道乾兒在擔心著什麽,便開口道,“父皇不會讓你們有事的。”
承乾這才微微鬆了口氣,趴在太宗帝胸前,安心的閉上眼睛。
公元624年,六月,突利可汗來朝。
是日,突利可汗被請至顯德殿,觀看蹴鞠賽的最後一場,李泰對承乾的比賽。
突利可汗看見顯德殿場地邊坐在輪椅上的承乾,不由出聲讚歎道,“不愧為陛下的兒子。翩翩少年,品貌非凡!”
太宗帝看著承乾,嘴角微翹,那還用說?!
長孫皇後也微微一笑,心裏也甚為自豪。但依然仍有一絲遺憾,如果乾兒不是坐在輪椅上,那該多好?
而一旁的楊妃麵上閃過一絲嫉妒,陰妃也眼眸一閃。
李泰頭上紮著紅色頭巾,站在隊伍裏,看向場地邊上正跟杜構等人低聲細談著什麽的承乾,不由握緊拳頭,今日,他會證明給所有人看,他才是父皇最優秀的兒子!
承乾在細細交代完後,抬頭看向杜構,認真道,“此戰不管輸贏,隻有盡心盡力就好。”
杜構一笑,盯著承乾,也認真道,“殿下放心,我等會為殿下捧回那麵紅旗的!”
長孫衝也上前嬉笑道,“殿下,您可別看不起我們哦,這次呀,我們一定會拿回那麵紅旗的!”
程懷亮也嘿嘿傻笑著,“俺爹說了,俺要是輸了,他就不讓俺進家門了!”
李業詡也嗯了一聲,補充道,“我爹也是這麽說的!”
承乾慢慢一笑,“那好!我等著!”
於是,最後一場蹴鞠開始了……
承乾沒有看到,在看台的一邊,一個人影快速閃過。
當顯德殿的蹴鞠如火如荼的展開時,另一邊,李恪正一拐一拐的慢慢朝顯德殿方向走來,盡管心頭不豫,盡管父皇準了他的假,但,心裏還是想著顯德殿……
誰叫顯德殿裏,那個人此時就在呢?
李恪慢慢的走著,選擇了走一條僻靜的路,身邊隻跟了最為忠心於他的小太監小果子。
當轉過彎時,小果子忽然低呼一聲,拉拉李恪的袖子。
李恪轉頭,見不遠處的假山似乎藏了兩個人,好像在低語什麽。
李恪皺眉,怎麽這種宮廷忌諱之事偏讓自己撞見了?想裝作沒看到走開,卻聽到了一句,“中山王”
中山王?大哥?
李恪下意識停下了腳步,皺眉,示意小鬼子噤聲。自己慢慢的一步一步蹭了過去。
“你確定藥已經下在了皮球裏?”
“嗯,放心吧。不管是魏王也好,中山王也好,隻要他把球踢到突利可汗那裏……”隨之是低低的怪笑聲。
李恪頓時心頭一咯噔。
想抬頭看是誰,卻隻看到了兩個背影。
李恪沉默了一會,慢慢蹭了回來。
藥?皮球?他?
有人混進了隊伍?
誰?
李恪見那兩人走遠了,才起身,示意小果子背起自己,快速朝顯德殿進發。
李恪一路快速的轉著腦子,想著這會兒告訴父皇已經不行了。而且若讓突利可汗知道大唐有人對他不利,也不是什麽好事,最好的方法是悄悄解決。
但怎麽解決?
那人是誰都不知道!
而且,此時蹴鞠已經開始了。
怎麽辦?!
告訴老師?不管怎樣都得跟老師說一下。然後,還有大哥?青雀那裏就別想了!青雀對自己成見那麽深,又那麽自負,肯定不會相信的。
……
思量了初步的計劃,李恪進了顯德殿,先是拿出小竹笛,小竹笛的一邊是可寫字的羊毫,寫了幾個字,想了想,又在掌心裏寫了幾個字,才慢慢的挪動到承乾身邊。
承乾正專注的看著場地的比賽,待聽見李恪的聲音,才回過神,轉頭,露齒一笑,“玄麟,怎麽這時過來?你的腳沒事了嗎?”
李恪溫和一笑,靠了過去,輕聲道,“剛剛來的時候碰見了幾隻討厭的老鼠,所以……”
老鼠?承乾敏銳的發覺有些不對勁,忽然手臂被蹭了蹭,低頭,李恪手心裏幾個字:皮球有藥!
作者有話要說:這是一更。二更請耐心等候!估計晚上十點前能更上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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