雪宴2

雪宴(2)

李福肅然著臉關上房門,身軀高大的李福,走路素來沉穩緩慢,而不管行走舉止,李福都是恭恭敬敬,堪稱宮中禮儀的行走模範,李福剛走到走廊外,正欲去回廊處守著時,一聲吱呀,李福一頓,低頭,一隻圓圓滾滾的小東西,尾巴一擺一擺,瞪著黑乎乎的眼睛瞅著他,李福平靜的表情頓時一僵,沉默了一會,默默蹲下,雙手小心翼翼的捧起小東西,摸摸,好....好柔.....好軟.......

李福的眼睛微微一眯,又微微張開,眼神柔柔,四顧無人,低頭,細語,“小東西,對了,你叫滾滾對吧?殿下給你取的這個名字真好.....來,跟福公公到外頭玩玩吧.....”邊說邊摸摸,眼睛又眯眯,嗯,真軟軟的。

從回廊處和珠兒端著盤子正欲過來的紅玉一見,身子一僵,急忙拉住珠兒,急急閃到一邊。扯著珠兒蹲下身子藏在廊柱後。

珠兒茫然,“紅玉姐姐?”

紅玉噓了一聲,示意珠兒不要出聲,待李福捧著滾滾一邊細語低喃,一邊神情溫柔的走過,珠兒才恍然,隨即身子也是一僵。

直至看不見李福了,珠兒才僵硬著身子起身,剛剛那是嚴肅沉悶古板固執的福公公???

紅玉空出一隻手,淡定的拍拍自己的裙擺,見珠兒一臉呆滯,拍拍珠兒的肩膀,冷靜開口,“福公公喜歡小貓小狗,凡是有趣好玩的小東西,他都喜歡。”

珠兒愣愣。

“不過大家都裝做不知道罷了。”紅玉繼續冷靜說道。

珠兒一滯,大家都知道?卻裝做不知道?

紅玉看了珠兒一眼,微微一笑,“難道你不覺得剛剛的福公公很有趣嗎?”

珠兒一愣,隨即腦海裏回想起眯眼笑得,神情柔柔的福公公,又想起平時那個嚴肅沉悶的整日裏板著臉的福公公,忍不住撲哧一聲笑了出來。

“父皇,滾滾呢?”承乾坐在太宗帝的腿上,看著自己的手被太宗帝握在手心裏捏著手指玩,終於忍不住再次開口問道。借勢想再抽出來,卻被握緊。

太宗帝漫不經心的捏捏,承乾的手有點冷。嗯了一聲,懶懶開口,“大概跑到哪裏玩去了吧?”

承乾看了眼被捏住的手指,終於忍不住開口,“父皇,我想找滾滾........”

太宗帝嗯了一聲,神情很是懶散的往後一靠,順勢將承乾更緊的攬住,微微閉上眼睛,“待會讓紅玉他們幫你找找。”將承乾的手塞入懷裏,聲音有些低沉,“乾兒的手怎麽這麽冷?下次出去外頭的時候多穿點。”

承乾怔了怔,下意識的抬頭,卻見太宗帝閉眼,神情似乎有些倦怠,於是,承乾張了張嘴,又閉上,想著父皇自從登基以來,就忙碌不已,甘露殿的燈火總是到很晚才熄,朝議時間又那麽早,早上看見天冷,還惦記著給自己送禦寒的披風.......

於是,在太宗帝閉著眼,伸手將承乾抱的更緊時,承乾默默的順從靠入,父皇的懷抱很暖和,承乾不由閉上眼睛,所以,承乾沒有看見, 閉眼的太宗帝那微微彎起的唇角。

紅玉和珠兒站在被關著的房門前,有些猶豫,不知是否該推門進去?

正躊躇間,李福走來了。

麵容嚴肅木訥的李福,肩膀上卻趴著呼呼睡覺的滾滾,珠兒一見,差點失笑,趕緊低下頭。

“聖上沒有宣召?”李福低頭問一臉沉靜的紅玉。

紅玉微微搖頭。

李福點頭,動作極其溫柔的將滾滾捧了下來,放到珠兒肩膀上。

恭敬跪伏在地,高聲道,“奴婢李福求見陛下。”

半晌過後,裏頭才傳出太宗帝略微低沉的聲音,“進來吧。”

“謝陛下。”李福叩頭行禮,才起身。

打開房門,見承乾趴在太宗帝懷裏安靜睡著,身上蓋著太宗帝原先放在一邊的禦製披風,而太宗帝神情柔和,素來銳利的眼眸此時卻柔軟不已的凝視著懷裏的承乾。

李福腳步一頓,隨即轉身,麵容嚴肅的示意身後跟隨的紅玉和珠兒安靜。

紅玉和珠兒也看到了,珠兒會意點頭,紅玉心頭驚愕,但麵上也平靜的點頭。

三人輕手輕腳的放下點心和薑湯。紅玉和珠兒隨即低頭行禮退下。但李福卻低頭站在一邊,待紅玉和珠兒退下了,李福才合上房門,又轉身走到太宗帝身邊,跪伏在地。

太宗帝收回眼神,心頭有些不舍,承乾這樣安靜睡著的樣子讓他喜歡不已,轉頭看了眼李福,壓低聲音問道,“何事?”

李福點頭,也壓低聲音回稟道,“回陛下的話,李衝公公剛剛來報,李靖將軍有緊急軍情來報,另外,立政殿的楓葉宮女前來請旨雪宴一事。”

太宗帝微微點頭,動作輕柔的抱起承乾,李福急忙起身,將被褥又鋪了一層在臥榻上,太宗帝才小心翼翼的將承乾放到榻上,承乾睡夢中微微皺眉,太宗帝手一頓,輕輕撫拍承乾的背部,動作笨拙卻非常溫柔,李福眼睛一跳,微微低下頭。

待承乾輕輕舒展開了眉,太宗帝才收回手,將被子蓋上,又有些不舍的看了承乾一眼,才起身離開。

走到前殿,轉身對跪伏在地恭送的紅玉淡淡開口,“好好服侍殿下,今日之事若再有第二次,就領罰吧。”

紅玉急忙叩頭應是。

待太宗帝走遠,紅玉才低低呼出一口氣,慢慢起身,心裏盤旋著皇上抱著殿下的那柔和的神情和軟軟的眼眸,那樣的神情,她以前從未見過,哪怕是最得寵的楊妃和陰妃,哪怕是最被皇上敬重的皇後......皇上也未曾露出過那樣的神情......

雪宴,在正月前召開。顧名思義,賞雪取樂的宴會。

參與宴會的人除了皇室,還有品級較高的大臣。此次雪宴,太宗帝下詔時說了,君臣共樂,不談國事,攜帶家眷,共賞美景。

承乾聽到時,笑眯眯的轉頭對正在他這裏玩耍的長樂說道,“長樂,宴會的衣服可要好好準備。”

正看著紅玉沏茶的長樂和豫章對望一眼,有些困惑,“哥哥,為什麽要好好準備?母後說了,民間有好多百姓都過得不好,我們要節儉點,不可奢侈浪費。”

承乾一愣,看著一臉認真嚴肅的長樂和豫章,隨即摸摸鼻子,有些尷尬,他隻是想到,雪宴上,長孫舅舅一定會帶上長孫衝,那可是長樂的未來夫君......

好吧,長樂現在才六歲,還小。

伸手摸摸長樂和豫章的頭,又有些心疼,這兩孩子怎麽就不任性點?偏偏那麽懂事呢?節儉什麽的,真是懂事的讓人心疼。

心頭打定主意,一定要在雪宴前送她們兩個禮物。

“哥哥,長樂的衣服已經很多了,不需要再準備了。”長樂仰著頭甜美一笑。

“哥哥,豫章也已經很多了。”豫章細聲細語說著。

承乾微笑點頭,柔聲道,“嗯,是哥哥考慮不周,長樂和豫章都懂事,哥哥一定要告訴父皇母後,讓父皇母後好好嘉獎。”

承乾話音剛落,就聽得一聲,“嘉獎什麽?”渾厚頗富磁性的聲音裏帶著笑意。

承乾轉頭,就見太宗帝和長孫皇後正走來。

眾人急忙跪伏行禮,承乾坐在墊子上,正欲彎腰行禮,就被一雙溫暖的大手強勢抱起,“乾兒,不是說了嗎,不要行禮了。你怎麽不聽?”

乾兒有些一僵,但偷眼見太宗帝不悅皺眉,又眼角瞥見長孫皇後溫柔慈愛的笑臉,隻好幹笑一聲,低聲開口,“謝父皇恩典。”由著太宗帝抱在腿上。

長孫帶著長樂和豫章坐下。看著太宗帝抱著承乾坐著,心頭有些愉悅,見承乾眉眼間掩飾不住的不自在,心頭更是覺得好笑。

“乾兒剛剛說嘉獎?是要嘉獎誰?”長孫開口,柔婉一笑,看著承乾那般不自在,便不忍的開口轉移承乾的注意力。

承乾忙將剛剛的事說了一遍。長孫聽了,心頭很是欣慰也有些心疼,摸摸長樂和豫章的頭,太宗帝也甚是欣慰,便對長樂和豫章柔聲說道,“乾兒說的對,值得嘉獎,長樂和豫章你們說說,你們想要什麽?”

長樂和豫章對視一眼,隨即長樂開口說道,“父皇,母後,長樂不需要什麽。”

豫章也小聲說道,“豫章什麽都有了。”

太宗帝微愣,隨即微微一笑,點頭,“那好,如果有缺什麽,就對父皇母後說,知道嗎?”轉頭對李福道,“前兒個不是有兩件翠鳳白玉簪嗎?待會送到立政殿給兩位公主。”

李福恭敬應下。

長樂和豫章剛想起身行禮推辭,便被長孫皇後微笑按住,“好啦,快謝你們父皇吧。”

長樂和豫章對視一眼,有些猶豫,但見長孫皇後的暗示,便起身謝恩。

太宗帝笑笑示意長樂和豫章起身,低頭見承乾臉上掛著淺笑的樣子,忍不住開口逗弄道,“乾兒打算要如何嘉獎長樂和豫章?父皇母後可都表示了。”

承乾一怔,抬頭見太宗帝眼裏閃著的戲謔的光芒,心頭一默,最近,他發現父皇越來越喜歡逗他,但麵上卻加深笑意,開口道,“乾兒要保密,到雪宴的時候,父皇母後就知道了。”

太宗帝微微揚眉,見承乾似乎頗有自信,心裏不由好奇,但也沒再發問,麵上自若一笑,有趣的事情太早知道也不好玩是不?

幾人坐著閑聊了一會後,長孫皇後便帶著長樂和豫章先行離開了。

承乾看著母後走遠,心頭很是糾結,母後,您要回去也順便請父皇回去好嗎?

對已經連續一個多月在起暉殿用晚膳後才離開的父皇,承乾心頭依然還是有點不自在。

但長孫皇後卻是對這種事情表現出非常自然的態度。

回到立政殿,看著長樂和豫章用了晚膳後,又,喚來照顧她們的大宮女,仔細詢問了她們今日的一些作為,細細指出她們今日哪裏做得好,哪裏做得不夠好,囑咐了一些事情後,就讓她們回到偏殿好好休息。

待長樂和豫章離開,長孫皇後才細細回想了剛剛起暉殿的一幕幕,想起承乾那眉眼間的不自在,不由心頭一笑。

在那日之前,她或許會擔心皇上對承乾的寵愛過度,但自那日後,她便放了些心。

那日,她與承乾深談了關於吳王的事情後的第二天,她去看望,見皇上對承乾噓寒問暖,心頭有些不安,回到立政殿不久,皇上就來了。

略微談了些事情後,皇上便揮退了宮女太監,包括李福楓葉。

“觀音婢,告訴朕,乾兒喜歡什麽?不喜歡什麽?”皇上的神情很認真。

她怔了怔,不知皇上問這話何意。

“乾兒.......似乎很怕朕,不願親近朕.......”皇上撫額苦笑,“觀音婢,為什麽能夠說出牽一發而動全身的孩子,處處為大唐考慮,為朕著想的孩子會不願親近朕?”

她嚇了一跳,但看著第一次在她麵前露出困惑和疲憊的皇上,她慢慢冷靜下來。“皇上,或許,乾兒隻是與皇上相處得太少?”她分析著。畢竟乾兒出生後到現在,與皇上也見麵不多。

“可青雀不會,長樂和豫章也不會。吳王,梁王,楚王也不會。”皇上搖頭說著,深思的眼神看向她,“你說,乾兒,可是在怪朕?”

她趕緊搖頭,溫婉安撫的說道,“怎麽會呢?乾兒如果怪皇上的話,就不會處處為皇上考慮了。”

皇上緩緩點頭,隨即疲憊閉眼,喃喃道,“那孩子到底為什麽呀?”

“皇上,或許乾兒不是不願親近,隻是乾兒愛靜,不喜熱鬧。”她小心翼翼的說著。

皇上緩緩搖頭,抬眼看向她,“乾兒在你麵前,自稱兒子,在朕麵前,他自稱兒臣。”

她一愣,這倒是從未想過。

“觀音婢,朕也不是氣惱,也不是不甘心,朕喜歡乾兒,非常喜歡,朕希望乾兒在我麵前,能夠像在你麵前一樣,撒嬌,說些心裏話,哪怕是任性胡鬧,都好。觀音婢,自從母親過世後,朕是第一次感受到那種舒適自在,沒有陰謀算計,沒有處心積慮.......這麽久了,朕終於感覺到原來朕的身邊還有一個家人.....”

回過神,長孫皇後輕輕一笑,家人?皇上那麽多女人,皇上那麽多孩子,但卻隻有乾兒才是家人?那日,她聽到時,心頭五味雜陳,不是為自己,隻是為自己的青雀和長樂豫章,但轉念想著皇上的性子,想起當初的太原李家,想起秦王府和宮廷的種種爭鬥,想起如今宮中的陰妃和楊妃,想著玄武門那場變故,心頭便慢慢沉靜下來。

或許,這就是父子之間的緣分吧。她輕聲歎息。

而自打那日後,她一直提著的心才稍微放下。

就讓皇上努力親近乾兒吧。依乾兒現在的性子,怕皇上也不容易吧。

長孫皇後彎起嘴角,心頭有些不厚道的想著,這樣也好。

作者有話要說:PS:今天才知道,原來天竺鼠怕冷......(= = 滾滾,某對不起你呀,來,某給你披上件大馬甲吧。摸摸,福公公給你抱抱。↖(^ω^)↗)

PS:唐朝宮廷的幾種娛樂(玩樂?)活動——

蹴鞠(踘)(這個大家都很熟)、打馬球(亦稱擊球、擊鞠、打球。馬球,又名波羅球。在馬上持鞠杖(曲棍)擊球,往來馳逐)、步打球(即今日之曲棍球。這種運動出現在唐代,是把打馬球搬到地上進行,對抗性和激烈性都不如馬球,適合婦女玩耍。)、鬥雞(這個就不用說了。)、秋千(古裝劇裏最經常見,某某公主,某某小姐.....)、撲螢、鬥花鬥草(比比誰種的花最好最奇特..這個真是有趣)、射馬狩獵、相撲、拔河

曲 水 流 觴,魏晉時,上巳節這天皇室貴族、公卿大臣、文人雅士們臨水宴飲(稱曲水宴),並由此而派生出一項重要習俗———曲 水 流 觴。眾人坐於環曲的水邊,把盛著酒的酒杯置於流水之上,任其順流漂下,停在誰麵前,誰就要將杯中酒一飲而下,並賦詩一首。這既可以視為上巳節的習俗,也可以作為一種宴飲遊戲,在平常的日子也玩。皇帝與朝臣的唱和應製詩多有涉及到這種遊戲的。

水戲,曆代皇宮禁苑都修建有湖池供皇室成員泛舟消遣。唐高祖李淵在其子李世民發動玄武門政變的時候就正在禦花園的湖池中蕩舟嬉戲。

碎碎念幾句:好歹足球曲棍球的老祖宗是咱發明的,怎麽現在就那麽不爭氣呢?哎。國足無望,曲棍球還好一些。還有相撲,雖然某樹也不太喜歡相撲那種運動,但是,但是,貌似現在咱國家都沒有了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