83 你是在補償嗎

第三章、當愛情變得盲目 83、你是在補償嗎?

沈知沒有來,葉思遠帶著我去了最近的醫院,他的司機儲師傅問需不需要幫忙,葉思遠搖頭說不用,背著我就進了醫院大廳。

掛號的時候我才記起自己什麽都沒帶,葉思遠說:“我衣服口袋裏有錢,你自己掏一下先掛號。”

掏錢的時候,我在他西服口袋裏摸到一個奇怪的東西,但是我沒多想,隻是任由葉思遠背著我去了急診大廳。

我傷得並不重,醫生為我的手掌做了清創、消毒處理,還給包了兩塊紗布。葉思遠要求醫生為我注射破傷風針,我瞪大了眼睛:“不用了吧!”

他看著我:“以防萬一,你受傷後手還碰過許多東西。”

還包括我那雙才穿了三次的300多塊的皮鞋,好吧,我認命了。

醫生為我做了皮試,一會兒以後確認沒有過敏,就叫我半脫下牛仔褲進行注射。

葉思遠一直站在我身邊,我竟然有些難為情了,瞟了他一眼:“屁股打針,你也看?”

他愣了一下,轉身就走了出去。

醫生偷偷地笑了,問我:“你男朋友呀?”

“不是。”

“你都穿著他衣服呢。”

“我冷!”

“他在追你,你沒答應?”醫生是個40多歲的男人,居然挺八卦。

我瞪他:“他看著像是在追我嗎?”

“怎麽不像啊?你沒瞧見他看著你的眼神兒,那成語怎麽說來著,啊!深情款款呀!”

“啊————”猝不及防,我的屁股已經挨了針,“您輕點兒!”

“行了!”醫生遞給我一個棉花球,“自己擦一下。”

我按了按針眼位置,站起來就拉上了褲子。

醫生收拾著東西,看我要走,又說:“小姑娘,你別嫌棄人家身體不好,小夥子樣子不錯,看著人挺沉穩靠譜的,家裏要是反對你就多堅持堅持,殘疾小夥找個對象不容易,我瞧你對他也挺有意思的。”

這都哪兒和哪兒呀!我吹胡子瞪眼地看著他,不知該如何回答,道了謝就走出了診室。

一瘸一拐地走到走廊上,葉思遠正在等我。

他在看牆上的宣傳畫,身子站得很直,肩膀舒展著,如果忽略掉他身上被我壓得皺巴巴的襯衫和軟軟垂掛下來的衣袖,他看起來真的英俊不凡,優雅從容。

聽到我的聲音,他扭過頭來,快速地走到我麵前,背對我彎下腰來。

“不要赤腳走路,地上很涼。”

“還不是因為你!我的鞋沒了!”

“是你自己丟的。”他悶悶地說,我悄悄地笑了下,就趴到了他背上。

葉思遠把我帶去了另一個診室,醫生看了看我的左腳踝,幸好隻是輕微扭傷,有一點點紅腫,醫生給我噴了藥,纏了彈性繃帶,又取了冰袋敷上,最後再纏了一圈繃帶叫我去大廳休息15分鍾,拆了冰袋就可以走了。

葉思遠把我背到大廳的休息處,和我並肩坐了下來,他微微彎腰看了看我的左腳,忽然讓我把腳擱到他腿上。

“幹嗎?”我有些提防地看著他,身子還往後縮了縮。

“把腳架高一些,會比較容易消腫。”

“醫生又沒說。”

他抬眼看了看我,低聲說:“我小時候經常摔跤,會扭傷腳踝,醫生教我的。”

我不吭聲了,想了想就側過身把左腳擱到了他大腿上。

我們兩個人沉默地坐著,急診大廳裏人來人往。我悄悄移過視線看葉思遠的側臉,時光掠過了他的麵容,令他的臉部線條清晰分明了許多,看著比幾年前剛毅、淩厲一些,隱去了一絲溫潤、清逸。

飽滿的額頭、高挺的鼻梁,倔強的嘴唇,弧度優美的下巴組成了一幅好看的畫麵,他的臉頰有些凹陷,鬢角的發留得半長,碎碎地蓋著耳朵,他不知在看哪裏,眼睛半垂著,纖長的睫毛隨著眨眼緩慢地扇動著,直扇得我的心都癢了起來。

我們一直沒有說話,葉思遠也沒有轉過頭來看我,直到15分鍾後,他才開口:“我背你去拆繃帶。”

“哦。”我低聲應著,又一次伏到了他的背上。

我的心跳得很平穩,緊了緊摟住他脖子的手臂,我把臉頰貼住了他的臉,還輕輕地蹭了蹭,好溫暖哦……我不知不覺就笑了起來。

從醫院回到我住的小區,車子開不進去,葉思遠背著我往小區深處走。

夜已經很深,小區裏隻餘下昏黃的路燈為我們照路,住宅樓幾乎漆黑一片,偶有幾扇窗子亮著光,我聽著葉思遠的腳步聲,清晰,堅定,有力,心裏漸漸地就變得柔軟。

“喂,你累嗎?”我問他。

“不累。”

他一直深深地彎著腰,靠著腰腹力量支撐著我的身體,我知道,並不輕鬆。

“我是不是很重?”

“沒有。”他頓了一下,又說,“你瘦了許多。”

“我有好好吃飯的。”

“做廣告很累,是不是經常要加班?”

“沒辦法,24小時待命,客戶有令就得隨叫隨到呀。”下午不就是如此,我輕輕地“哼”了一聲。

“……”

過了一會兒,他又說,“還要陪客戶喝酒?你去年……酒精中毒過?”

“陪客戶我不會喝多,去年那次是喝王佳芬的喜酒。”想到王佳芬,我就笑了,“哎,葉思遠你知道嗎?王佳芬做媽媽了!生了一個女兒,叫朵朵,已經快6個月大啦。”

“真的?”他低低地笑了起來,“挺好的,時間過得真快。”

“是啊,婉心也快要出獄了。”

他的腳步停了一下,立刻又走了起來:“她出獄後,我給她安排一份工作。”

“不用了。”

“小桔,她重出社會,找工作不會順利,我不能承諾給她的待遇會多好,但是我能保證她來我這裏,不會有偏見,不會受委屈。”

我知道葉思遠說的是實話,可是總覺得有些不舒服,我問:“葉思遠,你是在補償嗎?是補償婉心,還是補償我?”

他沉默了很久,隻是一步一步機械地走著,就在我以為他不會回答時,他開了口:“不是補償。”

“那是什麽?”我把嘴唇湊到他耳邊,“葉思遠,你能不能告訴我,那時,你為什麽要和我分手?”

他沒吭聲。

我繼續問:“還有現在,你又為什麽要回來?”

他依舊沒吭聲,我開始生氣,就在我忍不住要發飆時,一個聲音打破了夜的寂靜。

“jojo!”

葉思遠停住了身子,我們已經快走到我住的那幢樓下,我和他一起扭頭往邊上看,程旭一手挽著我的毛線外套,一手拎著我的包,站在路燈下。

“程旭,你怎麽在這兒?”

“你的東西沒拿,我給你送過來。鑰匙都沒有,你打算怎麽進門?”

“找房東拿備用鑰匙。”我小聲回答。

程旭走過來,看看葉思遠,又看看我,他的眉皺起來:“jojo,你怎麽了?”

葉思遠彎著腰,我不知道他有沒有抬頭,我對程旭說:“摔了一跤,扭了腳,剛去了醫院。”

“要不要緊?”程旭的語氣裏滿是擔心。

“沒事,過幾天就好了。”

我突然想起還沒給他倆互相介紹過,可是又不知該如何介紹,隻得指著身下的葉思遠對程旭說:“葉思遠。”又指了指程旭,對葉思遠說,“程旭。”

“你好。”程旭的表情有些嚴肅,他微微地點了點頭。

葉思遠直了直身子,說:“你好。”

我向程旭伸出右手,“不好意思,讓你等了這麽久,東西給我吧,你早點回去休息。”

葉思遠的西服袖子很長,我隻能露出幾個指頭,此時伸長了手臂,程旭就看到了我掌上的紗布,他問:“你的手怎麽了?”

“哦,擦破了點皮,沒什麽的。”我繼續伸著手,程旭卻沒有把包和衣服遞給我,隻是說:“我幫你拿上去吧,你的手傷了,不要拿東西,包裏都是禮物,很沉。”

他的視線刮到了葉思遠垂著的襯衫袖子上,我的心緊了緊,說:“沒關係,我能拿的,你給我吧。”

“jojo。”

“給我吧!”

程旭沒有動,我一直伸著手臂,有些不耐煩起來,“給我!程旭。”

“小桔。”葉思遠突然開口了,“讓程先生幫你拿上去吧,小心手上傷口再弄破。”

我“啪”地往他肩上拍了一下,“我說了我沒事!你們別一個兩個的都想替我決定什麽!我手沒事!我腳也沒事!我自己能走!”

我踮著右腳想往地上滑,身子才動了動,葉思遠就喊了起來:“小桔!別動!”

他的腰彎得更深了,我一下子就停下了動作,繼續乖乖地摟住他的脖子,抬頭看了看程旭,我又一次伸出手:“程旭,給我吧,你早點回去休息,今天謝謝你。”

這一次,程旭沒有再堅持,他走近了幾步,將我的衣服和包交到我手裏,深深地看了我一眼就離開了。

連再見都沒有說。

我從包裏掏出鑰匙,對身下沉默的男人說:“走吧,我住五樓。”

樓道裏的感應燈早就壞了,一路往上都是黑漆漆的一片,葉思遠走得很小心,老小區樓道狹窄,他對這裏又不熟悉,也沒有辦法扶住牆或欄杆,每一步都是試探著踩,踩實了才敢往上走。

磕磕碰碰地走到五樓,我開了外間的防盜門,才一進門,住隔壁屋的男孩小蔣正光著膀子拿著臉盆走了出來,我們看到對方都嚇了一跳。

“怎麽了?小陳。”大家做鄰居也好些年了,又共用廚衛,自然認識。何況,這是我第一次和一個男人一同回來,而這個男人又是一目了然的特別,我們的姿勢又是那麽曖昧親密。

“腳扭了。”我衝他笑,指指自己屋的門對葉思遠說,“那間。”

葉思遠走到我的房間門口,我和小蔣打了招呼就打開了自己小屋的門,小蔣傻愣愣地看著葉思遠,對我們笑了笑就溜進了洗手間。

進了屋,我打開燈,指揮葉思遠把我放到床沿邊。

我住的就是一個15平米的小單間,床貼著有窗的那麵牆,床尾是一個電視櫃,擺著一台不知幾歲的純平彩電,剩下的就是一個大衣櫃、一張放著筆記本電腦的寫字台和一組多功能櫃。

房子裏一片淩亂,像是小偷光顧過一樣,地上滿是未打包的紙箱,四處散落著零零碎碎的東西,我的衣服也丟得到處都是。

葉思遠把我放下後,終於站直了身子打量起我的房間。

“怎麽那麽亂?”他不解地問。

“快要搬了,再過2個星期。”我笑,“我要和婉心一起住,找了個新房子。”

“上廁所怎麽辦?這裏都沒有衛生間。”

“公用的呀,廚房也是,洗衣機、冰箱都在外麵。”

“小桔,你一個女孩子,和那些男人住在一起,不覺得很危險麽?”

“他們人都很好。”我坦然地看著他,“這裏隻要800塊一個月,還包水電,房東不小氣,給每個房間都裝了空調。”我指著牆上那台已經看不出本來顏色的空調,笑嘻嘻地說。

葉思遠站在房子中間,轉了個圈,又仔細地看了看我的小天地,然後,他的視線就被牆上的“日出”吸引了過去,他走到牆邊,仔細地看那幅拚圖。

太陽中間的空缺依舊沒有填上,葉思遠靜靜地看著,我問他:“你拚完了麽?”

他回過頭來,輕輕地點了點頭。

“所以你回來了?”我搖頭笑,“葉思遠,你還沒回答我剛才的問題。”

他看著我,嘴唇動了動,卻什麽都沒有說。

我咬緊牙關,突然打開了我的包,把裏麵的東西都倒在了床上,大大小小的盒子滾了出來,有些被拆過,有些還包得很漂亮。我有些粗暴地拆著包裝,把禮物一樣一樣地展示給葉思遠看。

“這是小章送我的唇彩,顏色好看麽?這是小郭送我的太陽鏡,很酷吧?這是小蒙送我的水晶擺件,很可愛哦!這是alice送我的銀手鐲,上次和她一起逛街她就說要送我這個……這是……程旭送我的香水。”我往身上噴了許多香水,深深地吸了一口氣,“好香,是不是?葉思遠,今天是我生日,你的禮物呢?”

我向他攤開手,白色的紗布醒目地顯露在我掌上。

他扭開頭,低聲說:“抱歉,我沒準備禮物。”

“你撒謊!!”

我從身上的西服口袋裏掏出一個寶藍色的絲絨小盒子,當著他的麵打開,“這是什麽?這是什麽?你別告訴我你現在變態了,喜歡兜裏揣著一條女式項鏈滿大街走!”

他轉過頭來看了眼我手裏的盒子,裏麵躺著一條鑽石項鏈,在燈光下熠熠生光。

葉思遠看著我,突然垂下眼睛,說:“時間不早了,我該走了,儲師傅還在等我。”

說著,他就轉身往門邊走去。

我要瘋了!他又要走?他除了走!走!走!還會做什麽?!

我一下子就丟下項鏈站了起來,不顧腳上的疼就向他衝了過去,我幾乎是用撲的撲到了他身上,從他背後緊緊地摟住了他的腰。

“葉思遠……”我的臉頰貼著他的背,手臂箍得很緊很緊,“我知道下午你為什麽會叫我去.!我知道你為什麽會要送我回公司!我知道你為什麽會來olive,我都知道的!”

他的身體有輕微的顫抖,我一點也不打算放手,手指隔著他輕薄的襯衫摩挲著他的身體,結實的身體,溫暖的身體,這個擁抱,令我想起久遠以前的一些事,那時候,我們那麽年輕。

我不知道5年前究竟發生了什麽,會使他棄我而去,那個問題一直糾纏著我,令我困惑不已,但是我非常非常確定,葉思遠的心裏,依舊有我。

他沉默半晌,微微掙了掙身子,我鬆開手,他轉過身來低頭看我,一雙眼睛很深很深,深得就像宇宙中的黑洞,把我的一切都吸進去了。

我聽到葉思遠說:“今天是你生日,小桔,你想得沒錯,我是想當麵對你說聲,生日快樂。”他望向被我丟在床上的項鏈,“那是送你的生日禮物,隻是我不知道該如何給你,或者,我還有沒有資格再送你禮物。”

他低頭看看我的手,又看看我的左腳,輕輕地歎了口氣:“你又受了傷,與我在一起,你總是會受傷,甚至,差點丟了命。”

我凝視著葉思遠的眼睛,發現他的眼眶有些泛紅,他牽起嘴角笑了笑,又搖了搖頭,“小桔,當年的事,我不作解釋。我隻能說,對不起。”

對不起?對不起?對不起你大爺!我一瘸一拐地退了幾步,低下頭看散亂在地的箱子,彎腰打開一個,不是,又打開一個,也不是,終於,我找到了那個紙箱。

我把裏麵的東西嘩啦啦地倒在地上,拿起一個香水瓶子就朝他丟去:“這是那一年暑假,你去歐洲旅遊時,給我帶的小香水!”

我又拿起一個小盒子打開:“這是我們過的第一個聖誕節,你送我的耳墜,你那時候和我說,這東西代表勇氣和力量,哈!勇氣?力量?你有嗎?”

我把盒子向他丟去,兩枚耳墜掉到了地上。

我又拿起其他的東西,一件一件地向他丟去:

“這是我們過的第一個情人節,你送我的桔子胸針!”

“這是我們看的第一場電影的電影票,《國家寶藏》!還有這些,是我們看的每一場電影的票,我都留著!”

“這是我們去廟裏喝臘八粥時的香火券!”

“這是我們去公園玩時的門票!”

“這是鈴鐺山的地圖!”

“這是我19歲生日時你送我的衣服,是你親自設計、製作的!”

“還有這些,都是你買給我的衣服,這些!這些都是!”

葉思遠站在那裏,一動不動,隻是任我將這些承載了我們記憶的東西丟在他身上,然後墜落在地上,散在他的腳邊。

“這是我們的合影……”最後,我手裏拿著那些照片,眼淚像斷了線的珠子般墜落下來,“葉思遠,我和你在一起兩年,你留給我的就隻剩下了這些東西。”

我指著牆上的“日出”:“還有這個,我拚著它,一直在等你回來!”

最後,我的手指指向自己的心髒:“葉思遠,我等了你那麽多年,隻是想等一個理由,讓我死得明明白白,可是你居然說,你不作解釋?”

我開始撕手裏的照片,一張張,一張張,被我撕得粉碎,碎掉的不止是我們曾經年輕的笑臉,還有我逐漸跌進冰窖的心。

我揚起手臂,把手裏的碎片往他身上拋去,紛紛揚揚的紙片落到地上,我朝他吼起來:“滾!誰稀罕你這些東西!誰稀罕你的禮物!!你有本事走了就不要回來!!你現在回來又算什麽?你很成功啊!做老板了呀!開公司了呀!你他媽還回來做什麽啊—————————”

我真的不想和他吵的,我真的不想哭的,但是我控製不住自己啊!這麽多年了,老天爺!請允許我發泄一次吧!請允許我放縱一回吧!我撲到葉思遠身上,劈頭蓋臉地打著他,罵著他,他隻是動也不動地站著,好像整個人被釘在了地上一樣。

最後,我蹲到地上,抱著膝蓋大哭起來,我知道自己的樣子很狼狽,很難看,披頭散發,渾身顫抖,好像一個怨婦般淚如雨下。

我不知自己究竟該怎麽辦,腦子裏閃過無數念頭,又一一被我否定,我想不通,我以為我能想通的,卻還是想不通。就好像走進了一個死胡同,怎麽走都走不出這個迷宮。

葉思遠在我身邊蹲了下來,他湊過了身子,抬起手臂殘肢觸了下我的肩膀,隻是輕輕地觸了下,就又放了下去,他說:

“小桔……”

我等了很久,再也無話。

我知道很鬱悶,於是……周六、周日,會日更……

結尾真的很難寫,很難寫,超級難寫……大家想罵思遠就罵(我也很想罵他),不過不要罵我,5555555……