無賴
27、無賴
火光明滅著跳躍,映照在清暝白皙而溫潤的臉上,在暖光的熏染中勾勒出細膩的線條,薄薄的唇輕輕抿著,有種禁欲的聖潔感。UC小 說 網:在靜謐中,氣氛帶著不明朗的曖昧感,徘徊在兩人之間。
隨手掂起一個水囊,清暝纖長的指尖輕輕壓上,凹出一些細微的皺褶。他仰頭喝下,水流隨著不甚明顯的喉結上下滾動,青白的血管在薄透的肌膚下若隱若現。
著一身白衣的他,在暖光中靜靜閃現著溫潤的色彩,奪目卻不耀眼。這種感覺比之初見時更加強烈,昊雲澤一時間被吸引的移不開眼,就這樣癡癡的看著他,記憶抽湧而出,心髒猛烈跳躍的悸動感清晰如同三年前一樣,就這樣突然的,在這個時刻悄然複蘇。
“早點睡吧,明兒個還要趕路……”淡淡的目光掃落在少年炙熱的眼神中,微微露出些許不滿。
“恩好,早點睡。”含糊著應了一聲,昊雲澤尷尬的輕咳一聲,不自在的將目光移開,,隨即便就著身後的龐大的樹幹閉目淺眠起來。除卻他臉上微褪去的灼熱,也許剛剛發生的一切隻是幻覺……
清暝低垂了眼睫,墨黑的深眸裏在火光的晃動中幽幽閃動,透出幾不可見的脆弱與自責——這樣做會不會太過分了?
然而這樣的想法隻在腦中停留過一瞬便立刻被他敲的粉碎,不應該心軟的,這條路從一開始便注定是條不歸路,這種微薄的正義感終究會變成成功路上的最大阻礙。
嘴角勾起一抹苦澀而譏諷的笑,他微微仰頭,透過稀疏的樹隙失神的望著天空那輪幽幽散著光的冷月——習慣了黑暗的人為何還要對陽光心生向往?怕隻怕那樣的炫目的光芒他要不起,反而會將自己灼傷的體無完膚……
“沿著這條雲梯向上爬,最頂處便是昊躍山莊”昊雲澤呼出一口,眼角彎起來,在陽光中愈加晶亮,“很快就到了,小清,你累不累?”
清暝的嘴角在聽到“小清”二字的時候微微有些抽搐,實在是對這個少年有些無奈,似乎無論他擺出一個怎樣的表情,這人都能自顧自的說下去,完全無視他的意見。
目光順著昊雲澤指的方向望去,清暝在絢爛的陽光下微微眯了眼,薄霧消霽,隱約可見的是一個頗為宏大的建築,雖不甚真切,但那種傲然的氣勢卻是直直挺了過來,莫名的讓人心生敬意。倒不愧為天下第一莊……
“為什麽昊躍山莊會選擇建在山上?”他微微側頭去問身旁取了葉子叼在嘴邊一派悠閑的少年。
“你可算問對人了……”眉目一挑,昊雲澤臉上顯出一種名為‘得意’的笑容,食指和中指夾了口邊的葉子在手上翻玩,他笑著說道,“傳說啊……”
這個傳說一路被他嬉笑著說到了山莊門口,倒是虧了他誇張的演繹,雖然清暝仍是一臉淡漠的神色,但是嘴角淺掛的那抹笑卻是極好的說明了他此刻的好心情。
好像很久沒有人在身邊這樣絮絮叨叨了,這種懷戀的感覺突然間讓他覺得身邊這個少年的聒噪或許並不是這麽令人討厭。
山莊占地極為廣闊,處處沾染出大氣,與之園林小院相比,自是別有一番豪放的作派。
“少爺……”迎麵走來一個綠衣的婢女,隻見她笑著對著昊雲澤說道,“老爺讓你回來了就去書房見他,有要事相商。”
“咳咳……知道了知道了……”昊雲澤先是對著清暝尷尬一笑,而後不耐的揮了揮手,暗暗對著那女子使眼色,“你先去吧,我一會兒就來。”
女子楞了楞,隨即意味不明的看了清暝一眼,而後竟是笑應了一聲是便轉頭走了。
“唔……我不是有意欺騙你的……你……”少年支支吾吾的說道,一臉的著急。
“我知道”清暝微微一笑,知道他指的是他身為昊家少主的身份,“出門在外,防人之心不可無,況且你身份特殊,這並不算騙。”
昊雲澤吃驚的望著他,為他說的話,也為他凝在嘴邊緩緩拉大的笑容。“那……我派人帶你先去歇息,晚上有個接風的晚宴,你不要到處走,等我來找你。”
“好”他應了一聲,看著少年複又笑的眯了眼,這才提醒道,“你快去吧……”餘音在空曠的走廊裏拉響,清亮的回轉。
待到少年絳色的身影消失在眼眸深處,他眼底的笑意才緩緩落幕。開心,是有的,隻是這種微薄到可憐的快樂讓人如履薄冰,這盤棋唯有學會冷眼旁觀,才能大獲全勝,不是麽?
在距離昊節南壽辰之日,山莊裏的人逐漸多了起來,剛開始的幾天,昊雲澤還能每天都花幾個時辰和他待在一起,或閑聊或領著他四處欣賞山景,到了後來,卻隻能隔一天一個影。於此,他倒是不甚在意,也隻有昊雲澤心覺對他有愧。
對於山莊內的基本構造布局,通過這幾天的暗摸探訪,旁敲側擊,大致上也可作了解一說。隻是通絲血玉仍未有任何跡象,也許隻能等待昊節南壽辰過後才能借此尋到一些蛛絲馬跡。
“小清小清……”人還未到,聲已先至。清暝隻低著頭細細擦著劍身,眼也未抬便隻來人是誰。“快看,我得了什麽。”
昊雲澤得意的從背後拿出一個長條形狀的紫色錦盒,看到清暝成功的被他吸引住目光,這才笑著將盒子猛的打開——盒子裏靜靜躺著的是一個紫玉觀音像,神態安寧,目光柔和,以凝看世間之態的笑容靜靜坐著,孤傲卻慈愛,一筆一畫,倒是刻畫的栩栩如生。
“怎麽樣怎麽樣?!”昊雲澤急急問道,“我爹最是喜愛收集觀音像,這個雕像還是我費了大力氣才輾轉得到的。我想趁著今晚壽宴送給爹作為慶賀之禮!”
那笑容絢爛耀眼,像是一根刺直直插進他心底。
“你有這份孝心,無論送什麽,我想他都會開心的……”頓了頓,他兀自低語道,“而有些人卻早已經失去了這種簡單的快樂……”樹欲靜而風不止,子欲養而親不待……
輕舒口氣,他回神將清暝插進劍鞘,笑了笑,道,“我出去走走,晚上昊莊主的壽宴,我會記得去參加,你就不必再來找我了。”言畢,在少年未及反應之前已是轉身出了去。
白色的衣角隨風晃蕩,留下一室靜謐,更顯寂寞。
壽宴設在山莊正廳,處處皆是以紅色大肆裝扮,比之婚宴有過之而無不及。清暝進去的時候早已是人聲鼎沸,目光掃落一圈,他看見昊雲澤在不遠處笑著衝他揮手示意。微微頷首,他提步走近,臉上始終掛著淡淡的笑,似乎也是被這裏歡樂喧囂的氣氛所沾染。
“小清,你坐這裏,爹說了,你我同齡,不必拘禮……”說著,他已是伸手一拉,將清暝按坐在他的身邊。“啊,對不起,我忘了,你不喜歡……”昊雲澤有些尷尬的將手自清暝的手腕上拿開,不安的置於身側摩搓著。
“不礙事”清暝微微一笑,“你我既是朋友,這點碰觸我還能接受的。”
聞言,昊雲澤頗有些喜出望外,晶亮的眼眸輕輕彎起來,雙手探過去,捧了清暝的左手緊緊握在手中,“我很開心你能當我是朋友……”
微帶涼意的指尖被少年包裹進溫熱的手掌,他微微有些愣怔,眼眸抬起的瞬間卻在直直錯過少年的肩膀,緊緊落在門口那抹青色的身影上。
痛意,自此開始細密的複蘇,帶著思念的澀意,他聽見自己的心在那一刻兀然失去了跳動的聲音……
血色毫無預兆的從臉上呼啦啦的褪去,洶湧而來的情緒太多以至於他根本沒有辦法細細去理清。仿佛受了詛咒一般,他的目光再也無法從那人身上挪開,這樣的距離隔著三年的遙遙時光,無法跨越。
遠麽?很遠。歲月將他打磨的麵目全非,縱然再見亦是隔著千山萬水,物似人已非。
遠麽?不遠。畢竟再也沒有任何時刻他們是這樣的貼近彼此,呼吸的著同一處的空氣,可以看到的是真實的笑容,一探手,似乎近在眼前,再也不會隨著夢境灰飛煙滅。
“小清,你怎麽了?可是不舒服?”身邊傳來的是昊雲澤擔憂的聲音,心緒被生生掐斷,他猛的一驚,將手從少年掌中抽出,眼眸裏深深湧出的是不加掩飾的脆弱與慌亂。
昊雲澤從未見過這樣的清暝,當即隻覺心中一痛,回頭環視一圈,卻未在熙攘的人群出看出什麽端倪,隻好微低了頭,愈加放軟著聲音問道,“你看見什麽了?說給我聽,就算我幫不了你,我爹也可以幫你的,相信我!”
“我沒事……”聲音有些幹澀,帶著微弱的顫意。他微咬了下唇,兀自沉靜著情緒,隻盼望著能就此從這裏消失。這種想見卻又怕見,想看卻又怕看的矛盾感一重疊一重的糾纏在心裏,幾近壓的他喘不過氣來。
昊雲澤微蹙了眉,還想說些什麽,卻是被遠處走來的綠衣丫鬟輕拉了衣袖,俯身貼在他耳伴低語幾句。無奈的點點頭,他略轉了身對著臉色蒼白的清暝歉意道,“我有點事要離開一下,現在離宴席開始還有一段時間,你在這裏等我,有什麽事可以派人通知我一聲。”言畢,他輕輕伸手過去,覆在清暝冰冷的雙手上,帶著安慰的力量緩緩的收緊力道,重重的扣住。
一咬牙,這才跟著丫鬟急步離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