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瑞琴喜歡算命的兵團戰士

李瑞琴 喜歡算命的兵團戰士

李瑞琴(1951—1972)

1951年生於赤峰,漢族,河北薊縣人,1968年初中畢業。1971年4月29日參加內蒙古生產建設兵團五師四十三團,任四連戰士,1972年5月5日為撲滅草原大火犧牲,享年21歲,被內蒙古生產建設兵團授予三等功,追認為共青團員。

★采訪記錄

李瑞琴的弟弟李東生:

我們兄弟姐妹4個,李瑞琴排行老大。父親叫李煥章,是個工人,現在74歲。母親沒有工作。

“文革”中她去北京串聯過。開始下鄉沒有去,兵團招人時,她自己報了名,事先也沒告訴家裏,等報完名後才告訴的。沒幾天就走了。她要去哪兒,兵團在什麽地方,家裏都不知道。

自打去了兵團後她再沒回來過,這張照片是她18歲上照的。

姐姐好唱歌,脾氣不好,比較厲害。幾次參加了文藝宣傳隊。但父母思想守舊,反對她參加宣傳隊,認為女孩子家去那地方容易出事。她唱歌可以,字也寫得好。但不肯吃虧,不能忍讓。遇見什麽事,一般女的能忍就忍,她不能忍。愛跟別人頂嘴爭辯。別人吵架,跟她沒有關係,她看誰不對,也敢站出來說。在女的裏,她算是有脾氣的。她學習成績中等。

出事後是居委會通知家裏的。父母和我去四十三團處理的後事。

我們去時住在團部招待所,人已經埋了。後來去了四連,發現兵團戰士不給我們介紹情況,所以李瑞琴犧牲的詳細情況也不清楚。都說李瑞琴是坐拖拉機去救火的,結果拖拉機爆炸,一車人全燒死。

聽說連裏宣布了一條紀律,不許隨便給我們家屬談情況。牛連長隻見了兩麵兒就找不著了,可能怕挨打。陪同接待的主要是團部的、赤峰的以及兵團上的人。

姐姐的箱子都被翻過了,給翻得亂七八糟。日記退還給了我們。羊皮軍大衣還在,保存了幾年,後來長了蟲子就處理了。

團裏還把一些家信拿出來展覽。像有些格調不高的家信,比如讓她幹活留點心眼兒,別那麽玩兒命等等就壓下了。說豪言壯語的信就拿出來給大家看。

◆與李瑞琴的父親第二年去時,在著火現場還有鞋底子、皮帶頭,都是救火留下的痕跡。

那天赤峰知青們聚會,我父親也去了。吃飯的時候,他感歎道,我女兒要是不死,也跟你們一樣,也這麽大歲數,也這麽高興啊!後來他心髒受不了,提前退場。回家後吃了好幾片藥,我們都不敢再跟他提這事。所以我就來跟你說。

烈士李瑞琴的父親李煥章:

我是個老工人,今年75了。原來在沈陽的飛機製造廠工作。後來單位調到成都。1960年反右傾時,給我扣上了一頂“反三麵紅旗”的帽子。正幹活時,突然◆家屬保存的犧牲證明書把我抓走,也一直沒審問我,勞教了4年。最後結論說我“無理取鬧”,以後又說我破壞抓革命促生產。我嘴巴愛說,不被領導喜歡,一來什麽運動,馬上就整你。最後徹底平反。

赤峰京戲團挨著瑞琴的學校,她嗓子好,京劇團要她,但她奶奶不同意,不願意讓她唱戲。結果去了兵團。她這孩子特愛幹淨,就是家裏窮,沒好衣服穿。

出事後,兵團領導態度很好,就是不講理。老百姓在他們眼裏是愚民,後來不歡迎我們去掃墓,給我們吃的饅頭粘牙。

都說瑞琴來兵團後生了病,請假回家看病也不準。我曾抓住軍醫的袖子問:“瑞琴的病到底是怎麽回事?”他沒有理我,跑了。結果,現役軍人在大會上點我,說我打軍醫了。當時政治壓力很大,以政治壓你,讓你不能提意見,一提就是階級鬥爭。家庭出身好的,才稍稍敢說一點話,出身不好的,連個屁也不敢放。我隻好不言聲兒了。

1982年10周年時,我們就發現烈士陵園裏又埋進了一個人,而且放在最前麵。大家非常不滿。

喜歡算命的兵團戰士

李瑞琴總喜歡對人說:自己命好,將來有大福。

——兵團戰友

小時候某天她正在家門口玩兒,一個路過的老頭兒看見她後驚訝地說:“這孩子的相不一般,將來有大福,要不要給算一卦?”奶奶不同意。老頭兒說:“不要錢行不?這孩子太不一般了。”奶奶還是沒答應。那老頭兒隻好走了,走了很遠還戀戀不舍地回頭看她,感歎這丫頭相好,有大福。

李瑞琴的這段經曆曾給多人講過,特別得意。

兵團的第一年是最苦最累的一年,樣樣都要白手起家從頭幹。剛從城裏來的年輕人哪幹過這樣繁重的體力活兒?每天脫坯又曬又累,一下子就把李瑞琴給累得暈頭轉向。再加上她嘴巴不饒人,無論什麽事都愛跟人爭辯,人際關係有些問題,心情不好,整天想家,眼睛哭腫成兩個大泡泡。為了能回家,不惜往臉上抹白灰裝病。

苦悶中為打發日子她經常算卦。家庭、身體、學識、幹活等等沒什麽可吹的,就吹自己的命。她總反複對人講述與那算命老頭兒的奇遇。每一提起這事,她眼睛閃閃發光,驕傲之極。

她自己也喜歡給人算命。正襟危坐,盤腿坐在炕上,閉著眼睛,口中念念有詞,活像一個大仙兒。還能“啪啪”地拍著自己大腿,振振有詞地說出不少算卦方麵的術語。

連隊生活寂寞單調,她給人看相算命,既解悶兒又活躍了氣氛,一時間很多人都請她算命,包括力丁。

為省錢她自己納鞋底,自己做鞋穿,也不怕人笑話。弄得連裏人都知道:赤峰來的小氣摳門,連雙鞋都舍不得買!

她早上起床慢,少不了挨批評。她不服氣,常借口身體不好,為自己爭辯幾句。這引起了牛連長的極大反感。

塔拉等人請假回家看病啟發了她,她也開始請求回赤峰治病,整天躺在炕上不起來。牛連長也有狠招兒,特地組織全連人員去她的宿舍,觀看她躺在被窩裏的尊容……這麽對待一個女孩子,沒病也得氣出病!她傷心又羞憤,泣不成聲。從此索性破罐破摔,口袋裏裝著一個又一個的證明,不屈不撓地申請回家看病。直至往自己臉上抹白灰,說她貧血。毫不在乎其他小青年們的嘲笑。

但這次救火,她沒有稱病不去,接到命令後立即跟隨隊伍往山上衝,一句牢騷也沒發,一步也沒落下。這位思家心切的赤峰丫頭,深信自己的相好,有大福,做夢也沒有想到5月5日是自己生命的最後一天。

烈士是人不是神,也有毛病,可再有缺點也是烈士。